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卷第二

 

爾時阿難及諸大眾。聞佛示誨身心泰然。

上來是楞嚴經十番顯見第二番顯見不動。任境界怎樣動,任身體怎樣動,我們的見性也不會動。大家睜開眼睛看看,萬物有動,見性有沒有動?拜佛時自己

的身體不斷拜,見性有沒有動?有沒有拜?沒有!境動身動,見性不會動。

現在是第三番顯見性不滅。人死後見性不滅,萬古長存,來世又是這個見性,生生世世都有這個見性,所以我們不要怕死,見性不會有滅,也不會有死。

今日「阿難及諸大眾」「聞」「佛」開「示」教「誨」,知道見性是心,它不被境所動,不被身所動,亦不被見思二惑的客塵煩惱所動,大家都「身心泰然」。

念無始來失卻本心。妄認緣塵分別影事。

大眾「念無始來」都「失卻」這個不動的「本心」,「妄認緣塵分別影事」,攀緣六塵。我們的分別妄想像水中月,水月離水無體,鏡中像離鏡也是無體,妄想不過因六塵而有,離六塵就沒有體了,所以稱為「影事」。

今日開悟如失乳兒忽遇慈母。

大家的妄心認影子為心,法身傷了,慧命斷了,今日聞佛說法就不再認分別影事為心,得以見回見性如如不動,「如失乳兒」「忽」然「遇」回「慈」悲的

「母」親。

合掌禮佛。願聞如來顯出身心真妄虛實現前生滅與不生滅二發明性。

上來客塵兩種煩惱,客煩惱因境而有,還容易知道,塵煩惱卻在心內,等如我們的心就是見性,它和身體混在一堆,不容易分辨出「真」、「妄」、「虛」、「實」。好像我們的頭在動,總覺得見性也是在動;動的其實是我們的身體,見性並沒有動。所謂「雲駛月運,舟行岸移」,這件事情最難分別了,大家便請佛「顯出身心」「生滅」與「不生滅」之「性」。

時波斯匿王起立白佛。我昔未承諸佛誨敕。見迦延毗羅胝子。咸言此身死後斷滅名為涅槃。

此是楞嚴經波斯匿王問法之文。

「波斯匿王」是舍衛國的國王,他的軍隊去到那裡都打勝仗,所以他又名勝軍。

王「起立白佛」,他說他「昔」日未「承」佛「誨敕」曾親近「迦旃延」,那時他以為罪、福都是大梵天王所賜,自己不能作主,這個外道的知見便是的。「毗羅胝子」也是外道,毗羅胝是其母親的名字。「迦旃延」和「毗羅胝子」是外道六師中的頭子,他們都是斷見的外道,他們說人死如燈滅,人死心也死,一切都斷滅,「死後」靈隨魄散,沒有來世,也沒有後身,在他們來說,「斷滅」就「名為涅槃」。

我雖值佛今猶狐疑。云何發揮證知此心不生滅地。

王先入為主,亦以為人死後甚麼也沒有;他今日「雖值」如來,他仍是有點未清楚,有多少「狐疑」,佛怎樣「證」明我們的「心」在死後「不」會有「滅」呢?

今此大眾諸有漏者咸皆願聞。

「有漏」是漏落生死,生死便是有漏。「今此」「眾」中「諸有漏者」不想成道,也不願登天堂,求的只是有漏之福,他們是在家人嘛,凡夫第一希望自己多子多孫,此外就是要有來世了,今生享不了的福待下世再享,做不了的事就寄托在下生再做,總之來世的福、來世的慧要比今世更好!若說此心不生不滅,即是肯定有來世啦,大家便歡喜了。

佛告大王汝身現在今復問汝。汝此肉身為同金剛常住不朽。為復變壞。

佛問大王,他這個父母所生的「肉」體是否像「金剛」一樣的「常住不朽」?抑或它將來也會因「變」遷、「變」化而敗「壞」呢?「金剛」是帝釋之寶,它最為堅利。

世尊我今此身終從變滅。

王說自己的肉身非金剛不壞,肉身不但會壞,而且會「滅」,即是死亡。

佛言大王汝未曾滅云何知滅。

王現在未亡,他為何「知」道自己將來會「滅」?世間上人人都知道滅,誰不滅呢?你看自古以來,彭祖彭籛最為長壽,他八百歲也都滅了,佛教的寶掌和尚一千歲也是會滅,不過壽命比較長一些而已,有生必定有滅。

世尊我此無常變壞之身。雖未曾滅我觀現前。念念遷謝新新不住。如火成灰漸漸銷殞。殞亡不息。決知此身當從滅盡。

王說,他這個「無常」的身體沒有一分鐘常住不變,他「雖未」亡,但他「觀現前」此身「念念」「遷」移「謝」落,舊念滅,新念來了又是不住,不久它亦謝落,就像我們的身體由細胞所成,舊細胞滅了,新細胞又長出來,但新細胞也不常住,不久它們又會變壞。細胞時常生滅,「新新不住」,一、兩年間,我們整個身體已換過全新的細胞,不再是前兩年的人了。

好比「火」燒木漸漸成「灰」,風一吹灰便散了,那就連灰都沒有;身體「漸漸銷殞」,「殞」即死也,銷而亡呵!身體念念無常,生了又滅,滅了又生,「殞亡不息」,所以波斯匿王知道自己雖是國王,其「身」體終有一天也會「滅盡」。

佛言如是大王。

佛言,大王你說得對,你的肉身念念無常,將來都會滅盡。

汝今生齡已從衰老。顏貌何如童子之時。

說到容貌,六十歲是「衰」,六十以上則為「衰老」;以匿王當時六十二歲的「顏」容,與他孩「童」時相比又如何?

世尊我昔孩孺膚腠潤澤。

「孩」是剛出世的嬰兒,「孺」是懂得走路的小孩子。王答,他回憶自己往昔「孩孺」之時,即是他在四、五歲的時候,「膚」是皮膚,「腠」是紋理,「潤」者滋潤,「澤」者光澤,小孩子的皮膚是非常「潤澤」的,多麼漂亮!

年至長成血氣充滿。

孔子也教我們怎樣做人:「少之時,血氣未定,戒之在色;及其壯也,血氣方剛,戒之在鬥;及其老也,血氣既衰,戒之在得。」前兩句大家都知道了,少

年人血氣未定,戒之在色;壯年時血氣飽滿,千萬不要與人家鬥爭、打架!老年人血氣已衰,則戒之在得,我們要聽從孔子的話,老人家千萬不要每件事都攬到

身上來,不要說得些甚麼,一味望得!那時只管退休好了,你自己不要做,事情全交給人家,手續交待得分分明明,免後來的人麻煩。你自己年紀老嘛,來日無多,轉眼又是來世,你仍做這做那,出師未成身先死!一口氣不來時好些事情也未做好、未做得了,無常鬼卻來拖你,你去是難,不去又難,你就苦了,想死又死不去!

現在波斯匿王說的「年至長成」,即是十多二十歲的人,「血氣充滿」者,便是指中年人。

而今頹齡迫於衰耄。形色枯悴精神昏昧。髮白面皺逮將不久。如何見比充盛之時。

「頹齡」是六十歲,「衰」者六十,七十名耋,九十名「耄」。「枯」即無血,「悴」者無氣,王說自己已像一個老人家,血氣不夠,「精神」又差,「昏」迷暗「昧」,頭「髮白」了,「面」皮又「皺」,不久就要唱娑婆訶了!他怎能以現在的身「形」、容貌顏「色」,與自己年少血氣「充盛」時相「比」呢?

佛言大王汝之形容應不頓朽。

「頓」是一剎那間。「大王」的身「形」顏「容」,並「不」在剎那間就成老「朽」的。

王言世尊變化密移我誠不覺。寒暑遷流漸至於此。

匿「王」由小孩子到少年、壯年、乃至如今,其身體的生理不斷秘秘「密」密地「變化」遷「移」,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老了起來。從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在那個早晨、那個晚上突然變老嘛,「寒」來「暑」往,一年復一年,匿王已經龍鍾衰老,「漸」漸變成一個髮白面皺的老人家。

何以故。

匿王解釋自己衰老的情形。

我年二十雖號年少。顏貌已老初十歲時。三十之年又衰二十。于今六十又過于二。觀五十時宛然強壯。

王「二十」歲時是個「少」年人,其「顏」容已不及「十歲」時幼嫩了,他「三十」歲又比「二十」歲「衰」老,現在他剛好六十二歲,若與他「五十」歲時相比,當時又「強壯」得多。

佛三十歲成道,有謂「阿含十二方等八,二十二年談般若」,世尊與王同年,也是六十二歲,楞嚴經便是佛在般若時期說的。

世尊我見密移雖此殂落。其間流易且限十年。

世尊,我觀我這個身體秘「密」地「移」動,就像莊子說的那句話:「夫藏舟於壑,藏山於澤,謂之固矣,然而夜半有力者負之而走」,我們把舟藏在那裡才好?壑是山窩,它將來也是會壞,那個有力者就是無常了!無常是「密移」嘛,孔子臨川亦曰:「逝者如斯夫,不舍晝夜。」水不斷地流,這個也是無常。

「殂落」說的是魂魄,人死後魂生天魄落地,「其間」遷「流」變「易」,身體「且限十年」一變。

若復令我微細思惟。其變寧唯一紀二紀實為年變。豈唯年變亦兼月化。何直月化兼又日遷。

一「紀」即是十二年。如果匿王「微細」地「思惟」一下,其身體並非十二年才變一變,它每「年」都改「變」,它亦不是每「月」每「日」的改變,它簡直時時刻刻都不同。好像閣下昨日精神很好,今天卻差了一點;就算你今天精神好極了,明日又不知怎麼樣,這個身體豈不是每天都在變遷嗎?

沈思諦觀剎那剎那。念念之間不得停住。故知我身終從變滅。

時間上最長名劫,最短是「剎那」,一分鐘已經有九十個。若王「沈」靜地「諦」審「思」惟,便觀察到身體血肉「剎那剎那」的變遷,「念念之間不得停住」,始終會「變」化「滅」亡。

佛告大王汝見變化遷改不停。悟知汝滅亦於滅時。汝知身中有不滅耶。

 

但大王你是否知道,你「身」體雖然念念遷改,在改變之「中」也有個不改變者,亦「有」一個「不滅」的哩!

波斯匿王合掌白佛我實不知。

王只見有生滅的身體,不生滅的那個他可不知道。

佛言我今示汝不生滅性。

「不生滅性」是心性的性。「今」世尊將為大眾指「示」這個不生滅的心和性。

大王汝年幾時見恒河水。

大王,你是何時「見恒河水」呢?

王言我生三歲慈母携我。謁耆婆天經過此流。爾時即知是恒河水。

「携」是拖著,或是抱著。王「三歲」時,其母帶他拜「謁」「耆婆天」,以庇佑他快高長大、長命富貴,那時他路「經」恒河,便知道甚麼是「恒河水」。「耆婆天」即是長壽天。

佛言大王如汝所說。二十之時衰於十歲。乃至六十日月歲時念念遷變。則汝三歲見此河時。至年十三其水云何。

如王所說,他二十歲比他十歲時衰老,四十歲又比二十歲衰老,他現在六十多歲了,「日」變、「月」變、「歲」變,其身體「念念」都在變,但他在「三歲」「見」到的恒「河」,跟他「十三」歲所見的恒河「水」又是如何?

王言如三歲時宛然無異。乃至于今年六十二亦無有異。

 

 

王答,不論他「三歲」、十三歲,「乃至」「今」日他「六十二」歲,他看見的恒河水都是一樣,從來「無」有變「異」。

佛言汝今自傷髮白面皺。其面必定皺於童年。則汝今時觀此恒河。與昔童時觀河之見有童耄不。

六十歲的面容肯定是「皺於童年」,匿王正因自己的頭「髮白」了、「面」皮「皺」了,快要死了而悲「傷」。但是他現在這個「觀」恒河的「見」,與他童年時「觀」恒河的「見」,二者有沒有差別?

王言不也世尊。

童年是那個「見」,老人也是那個「見」,見無老少,亦無童耄。有人說老人家的眼矇,那可不是見矇,你要弄清楚!眼矇但見未曾矇!「童」年之見與「耄」年之見根本是同一個「見」。

說到這裡,人人的眼可能不同,見性卻無差別,有些人就連眼也沒有差別。在我本人來說,我今年六十四歲,我的眼跟我二、三十歲時始終沒變,我的見更

加沒變。所以縱使各位的眼變了,你的見未曾有變,你不妨戴雙眼鏡補救一下!

佛言大王汝面雖皺而此見精性未曾皺。皺者為變不皺非變。變者受滅彼不變者元無生滅。

大王,你的「面」皮「雖」然會「皺」,有「變」化的便是它,它肯定會「滅」,你那個「見精」的「性」卻「未曾皺」。見性無相,有甚麼皺?見性不會有「變」化,亦「無生滅」。

云何於中受汝生死。而猶引彼末伽梨等。都言此身死後全滅。

色身才有生老病死,見性不會有生老病死。佛教說的是正知正見,像「末伽梨」等斷見外道,他們的知見不正,說人在「死後」身心「全滅」,大王你「云何」還「引」證他們?

到底有沒有來世呢?有,人死身滅,心不會有滅,人死見不滅,這個「見」不會有生,亦不隨身體生老病死。人死還是有見,將來你的身亡了,你的見性常

住,更不會有滅。見性不滅你就有來世,沒有見你怎跑去投胎?如果能讓你作主,那時你總要找對好的父母!一定跑到大富大貴的人家那裡去!只是我們隨業

受報,那就不由我們作主了。

所以我們在投胎之前已有見性,投了胎便是有眼,做人便是借眼光來見這個世界,或借五、六十年,或借四、五十年,借完了眼,眼根壞了,見性不壞。我

們臨命終時眼光落地,死了亦有見性;我們若是今世修行,來世也修行,生生世世修行,積功累德,功德圓滿便成佛了。所以第三番是顯見永遠不滅。

王聞是言信知身後捨生趣生。與諸大眾踴躍歡喜得未曾有。

波斯匿王聽了,相「信」自己他日即使沒有了身體,捨了今生還有來世,那時他不做大國王還有小國王可做,固然歡喜極了!有些人則說自己今生的福還未享盡,來世可以再享,他們又歡喜了;有些人難捨自己的親人,今世見面見不夠,來世還可以再見!所以這裡的「大眾」是指在家人,在家人是不講了生死的,他們一定要有今生來世才歡喜,若無來世,我相信叫他們在三寶裡作福也是不願,亦不願布施了,作了來世也沒得享嘛!但既然大家來生又做人,又見面了,個個都「踴躍歡喜得未曾有」。

所以這段文是說我們的身體有生滅,見性卻無生滅。見性無生滅又怎麼見?你一定要從身體那處,見到你自己的身體有生有滅,這樣來認識你的見性。修行一定要從身體上來觀,若你觀到你的身體剎那、剎那變改,便見到你的見性剎那、剎那常住不生滅。

孔子曾讚嘆顏回:「回也見新,交臂非故」,他這個弟子用功用得好,所以他念念見新,他看見他的身體不是故的,所謂「茍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」。能夠念念見新就好了,只是我們念念都見故!

因此我們佛教有人修數息觀,他們數自己的氣息,一出一入的數得清清楚楚,他們就知道息有生有滅,從生滅中顯一個無生無滅的見性,他就認取見性。

不是說數息的生滅能令你悟道,你弄清楚!你能夠數息,知道它生生滅滅,你就因這個生滅的息,見到你不生不滅的見性。若你想見這個不生不滅的見性,你還是從身體上觀你生滅的色身,你就見到不生不滅的法身。

阿難即從座起禮佛。合掌長跪白佛世尊。

此乃楞嚴經十番顯見第四番顯見不失之文。

我們的見性不論怎樣都在,就算我們淪落生死,五趣往還,見性都不會失。

無論你做甚麼人,有眼亦見,無眼亦見,縱許將來你眼光落地,見性都一樣見,絕對不會有損失。所以世尊常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,一切眾生皆是佛子,便是

說這個見性從未曾失。有見性你便能見道,不見則已,一見道即了生死;若你繼續修行,萬法圓融,就可以成佛。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靠見性成佛的。

若此見聞必不生滅。云何世尊名我等輩。遺失真性顛倒行事。

在眼名見,在耳為聞,「見」性與「聞」性一樣不生不滅,無來無去。既然它遺而不失,「云何世尊」說我們凡夫「遺失真性」,無我中見有我,無生死見有生死,無人我見人我,無怨親見怨親,一切都「顛倒行事」呢?

願興慈悲洗我塵垢。

「願」世尊大慈大悲,「洗」除我們見性中的「塵垢」。

即時如來垂金色臂。輪手下指示阿難言。汝今見我母陀羅手為正為倒。

這段文講出顛倒是世間人之所見。今世尊的手「臂」下垂,其五「指」均有「輪」相,「母陀羅」是名為印。如來說法時手常結印,像我們放焰口亦結手印。他問阿難,他「下」「垂」的「母陀羅手」到底是「正」還是「倒」呢?

阿難言世間眾生以此為倒。而我不知誰正誰倒。

阿難現在學乖了,他自己不說是正是倒,只說「世間」一般人都認為下垂是倒,他卻「不知」甚麼是正、甚麼是倒。

佛告阿難若世間人以此為倒。即世間人將何為正。阿難言如來竪臂。兜羅綿手上指於空則名為正。

若人認下垂為「倒」,那就是世間的人情;他們又以甚麼為「正」?阿難便答,若如來「竪」起手「臂」,「兜羅綿手上指於空則名為正」。

佛即竪臂告阿難言。若此顛倒首尾相換。

如來的手無所謂正,無所謂倒,正、倒在手來說沒有一定,只是「首尾相換」而已。古時有人餵猴子吃粥,早上餵三碗,晚上餵四碗,猴子卻不高興;後來改為早上餵四碗,晚上餵三碗,猴子便歡喜了。這人亦不過把三與四掉換一下,猴子卻認為朝三暮四是不對,朝四暮三才是對。

「顛倒」亦復如是,首在下尾在上,世人便認為是倒,若首在上尾在下,他們則認它為正。首尾亦不過掉轉過來,並無實體,說是正這手沒有增加,說是倒這手又未減失,依然故我,世人卻認為是正是倒,我們從這裡便明白顛倒的來源。

諸世間人一倍瞻視。

世上大部份的人,世情作用,每每著相。例如第一永遠要比第二好,但是沒有第二,那裡來第一?第一是因第二才有,只有你一個就沒有第一了,有兩個人

人家第二,你是第一!其實第二和第一是平等的,並沒有第一、第二,只是世間人非常執著;佛門中也有人以為拈頭炷香是了不得,人人都歡喜拈那炷香,殊不知第二炷香也是挺好,頭炷香不比它香嘛!這個便是名了。

則知汝身與諸如來。清淨法身比類發明。如來之身名正遍知。汝等之身號性顛倒。

眾生的身無所謂「顛倒」,如來法身亦無所謂「正遍知」,不過若以世人的色身「比類發明」,如來法身就名「正遍知」,這是如來十號之中第三個名號。你們的身不及佛,望如來清淨法身就安你們為「性顛倒」。

隨汝諦觀汝身佛身。稱顛倒者名字何處號為顛倒。

「隨」你「諦觀」一下,離了佛身,你們那個「稱」為「顛倒」的「身」有沒有實?它那裡有顛有倒?有沒有顛倒的相?你亦觀一觀佛身,離了眾生的身,佛身那裡名正遍知?有沒有那個事實?它又有沒有相?

于時阿難與諸大眾。瞪瞻佛目睛不瞬。不知身心顛倒所在。

「大眾」是座中有漏的眾生,非阿羅漢;阿羅漢無我相我執,亦無是非,他們已無世情執著正倒的分別。

阿難等有漏之人眼也不眨的看著佛,雙目「瞪」得太久「瞢」了,但不論他們怎樣分別,若「身」若「心」都沒法找出「顛倒」的事實「所在」。修法之人,名無蕉體之實,正如我們每人都取了個好名字,也有人叫做阿牛、阿馬、阿狗的!到底名只是個假名,沒有其事實,是妄的嘛,所以說有名無實。

佛興慈悲哀愍阿難及諸大眾。發海潮音遍告同會。

時間到了,因緣成熟,能令大家轉迷成悟,世尊便馬上說法,就像海潮不失時,時間一到它便來。時未到如來不會說法,時到了絕不會失,說法應時,令無量眾生得道,便名「發海潮音」。

我們中國的聖者孔子,他在甚麼時便說甚麼話,他的話亦是應時的。有次他對他的弟子子路說:「色斯舉矣,翔而後集。」子路便答:「山梁雌雉。」雌雉或在山上,或在屋樑上,大嶼山也有雌雉,身形還很大呢!雌雉也識時的,遇人牠立刻飛走,打個圈四周看看,找到安全的地方才飛下來。那時孔子說:「時哉!時哉!」子路拱一拱手,用鼻子吸氣三次,三嗅而作,他便開悟了。

時間性非常重要哩,過時不行,未到亦不行,開悟便要說這個時間性。常云「修行三大劫,悟在剎那間」,時未到你不會悟道,時間一到,因緣和合你便悟道,你就不要錯過它。

諸善男子我常說言。

佛在阿含、方等、乃至般若會上都常說以下的話。

色心諸緣及心所使諸所緣法唯心所現

上來說你顛倒、說你遺失自性,因迷而顛倒行事,不過是只有其名,根本無有其實。如果顛倒有實,真性才會遺失;既無顛倒之實,真性何來遺失?我們迷

是迷了,但是迷而未失,我們如何得知自己的真性到底不失?

世尊常說,世間法、出世間法、眾生、聖人,乃至山河大地,一切法都是「唯心所現」,此心就是如來藏心。真性亦名妙明心,妙明心人人具足,迷之者是名眾生,悟之者則名為佛。有云:「若人欲了知,三世一切佛,應觀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」,妙明心造一切法,所謂唯心所造,唯識所變,就如香港不是由一個人的心所造,而是由大眾的心共造!香港的繁華一半是靠有福的人來支持,為甚麼呢?我告訴你,一個有福的人能養活一百個人,這樣香港便繁華了,故說唯心所造、唯識所現、唯福所成。

世間上不離「色」,俗話說是唯物,世間上也不離「心」,俗話說是唯心。唯心、唯物是不可以偏的,離了心便沒有物,這物會死;離了物亦沒有心,這個心則無寄托,所以色、心兩樣也不可以離開。例如香港的大廈雖是工人所建,但如果沒有建築師們用心,大廈是建不成的,所以唯心是喻建築師,唯物喻作工人,只有建築師與工人一同合作,才建成這些五、六十層的大廈!

簡單的說,人是由四大的「色」與靈覺的「心」和合所造,俗話叫做物質與精神。一切法從緣而生,色法是因緣及所緣緣所生,心法則由因緣、所緣緣、等無間緣及增上緣所生。「色心諸緣唯心所現」,你的色能空便好了,色空心亦空;若心能空,色也會空。

又,我們第八識的心名為心王,有心王就有心所,心所為「心」王「所使」,所謂五遍行、五別境、善心所、煩惱心所、隨煩惱心所、慚愧心所、貪瞋癡心所、戒定慧心所等共有五十一個,這些心和心所「所緣」的「法」,唯識說是二十四個不相應行法和六個無為法,它們都是「唯」我們的妙明「心所造」。

十八界之中,眾生十一個色法也是妙明心所現。妙明心現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五根之「色」,現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六塵之「色」,所以說色即是空!不是色現色的,色現色便是頭上安頭了。我們的「心」亦是唯心現心,所謂唯心所現,心即是空,是甚麼心?眼識、耳識、鼻識、舌識、身識、意識,六識心也不是自己現自己,它也是妙明心所現。妙明心現的識心是個分別心、是個妄心,所謂大心現小心,廣大的心是妙明心,現出我們打妄想的小心;像海水很大,它現的水泡卻是很小,水泡是大海水所現,水泡不現水泡嘛。

我們的「身」、「心」皆由妙明心隨業所造,或造你一期、或者四、五、六十歲的身體,或肥或瘦,每個人都不一樣。人人的思想、妄想分別心、及其「所緣之法」也是不同,所以仁者樂山,智者樂水,你喜歡吃甜的食物,我喜歡吃鹹,廣東人喜歡吃酸,北方人喜歡吃辣!有人喜歡動,有人喜歡靜,有人的貪妄想很重,有人沒有甚麼貪妄想,但他的瞋妄想卻特別重;有人的瞋妄想很微細,其愚癡妄想卻是很重;有人的愚癡妄想或不很重,其憍慢、疑惑妄想卻重得很,所以每個人的心都不相同。

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現物。

世尊對阿難說,我們的色「身」與追窮尋逐的妄想「心」只是「妙明真精妙心」中「所現」之「物」,「妙明」是用,「真精」是體,「妙心」就是說它體用圓融。

所以六祖菩薩說的「明自本心」是見此妙明心,不是明那個妄想分別心。妄想心人人皆知,不用你出家,不用你修行,個個都知道自己在打甚麼妄想;我們一定要去明白的,是那個造一切色、造一切心、造六根、造六塵、造一切法的妙明心。

云何汝等遺失本妙圓妙明心寶明妙性。認悟中迷。

身心既是「圓妙明心」中所現之物,你到底未失真性,你的見性何曾「遺失」!但為甚麼說你們顛倒行事呢?你們迷真起妄,就是錯在「認悟中迷」,錯在這個「認」字。

文中「圓妙明心」說的是心,亦即是妙真如心,「寶明妙性」說的是性,即是妙真如性。其實「寶明妙性」與「圓妙明心」是同一個體用而已,在體曰心,在用名性。

妙明心是名為悟,妙明心所現的身心則名為迷;你不認妙明心,反認妙明心現的身心為你的身心,等如明鏡能現萬像,你不認鏡,只認鏡中之像,就是「認悟中迷」。你著了鏡中之像,便迷失鏡中光明之體;你若離像見鏡,便不會迷了。

妙明心固然現一切物,但你不要認心中之物哩,認心中物就是認悟中迷,你便不見了這個妙明心。所以你「不認」就成了,那就即迷即悟,即物即心,物是心所現嘛,古人開悟便是在「不認」,他們不認此心中物。有謂「見色明心,聞聲悟道」,色是物,假如你見色而不認色,馬上明妙明心;聲音也是妙明心所現出來,所以你不可認心中之聲,否則你便是迷了你的妙明心。你若不認聲音,你聞聲便會悟道,悟了一切聲音乃是妙明心所現。

我們心中有男女相、有生死輪迴、有天堂地獄,我們一認這些男相女相、生死輪迴、天堂地獄,一認心中之色,就迷了自己的妙明心。你不認天堂地獄,即天堂地獄,見回自己的妙明心,天堂空,地獄空,無三界可除,無煩惱可除!你當下便悟道了。

一切皆唯心所造,迷了心而認物,認了物便迷心,所以我們不要執著身體,亦不要執著我們那個分別心是「我」。一執著便迷了妙明心,認悟中迷,這是過失;不認,那就即迷即悟,即物明心,即妄即真。猶如大海水,你認了水泡便迷了大海水,你不認水泡,即此水泡就是大海水,你不認便好了。

晦昧為空。

但為甚麼一迷就有妄呢?我們的無始無明,迷了真性,以後便有身心世界。真如不守自己的本性,一念不覺便有無明,無明就是從真如而生;有了一念無明,馬上迷了真如,迷了自己的妙明心,就變成世界的虛空。所以我們現在是看不到妙明心的,若你在世上稍為貪財貪利,你一念心也會迷了自己的良心哩,不就是一樣!所以我們萬不能貪!一貪便會迷了自己的心。

虛空既是由一念無明迷了妙明心所變,我們要見妙明心,就一定要打破虛空。古人修行,不打破虛空便無辦法見性,所謂虛空粉碎,大地平沉,那時自己

的妙明心便現在眼前。過去蘇州有人依著金剛經修行,修到臨命終時宴請親友,齋畢,他就爬到花園的樹上對大家說:「八十九年朱公,兩手擘破虛空,腳踏浮雲粉碎,立化菩提樹東。」說完馬上跳下來,所謂立地而亡;朱某活了八十九年,能夠兩手擘破虛空,就是說他已打破無明了。

空晦暗中結暗為色。

在「晦暗」的虛「空」「中」有阿賴耶識的見分,這個無明的見分緣取黑「暗」,「結」為山河大地的「色」,世界便是這樣來。

色雜妄想想相為身。

世界與虛空同屬無情,有情又是怎樣來的?有情是由「色」與「妄想」和合,「雜」即和合。四大的色與惡妄想和合,便有地獄、餓鬼、畜生的「身」,四大的色與善妄想和合,就有人、天、阿修羅的「身」。人的妄想一定有善有惡,不能說它完全是惡,因為它亦知禮識義、知道孝悌忠信廉恥;又不會完全是善,因為貪、瞋、諂曲、妒忌它總有份,所以色與善、惡、無記的妄想和合,妄想「想」色「相」便有我們的「身」體。

聚緣內搖趣外奔逸。

我們有了身體就有六識心。六識心取六塵的境、分別六塵的境,所以「聚緣內搖」是說第六意識,第六意識緣法塵在內,不是在外;在外是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,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的影子流落意地,就名法塵。意識緣法塵,思惟再思惟、卜度再卜度、研究再研究、思量再思量,像很多人夜裡眠在床上,心裡卻想著自己明天要做甚麼,做甚麼生意?怎樣才能多賺點錢?最好是買股票了,但是買那一隻才好呢?一想便數個小時,仍未肯睡覺!這便是「聚緣內搖」了。

五塵在外,眼一味貪種種色、耳聞種種聲、鼻嗅種種香、舌嘗種種味,前五識便是「趣」五塵之「外」「奔逸」。

昏擾擾相以為心性。

第六識緣法塵在內,前五識緣五塵在外,第六識和前五識在我們心內日夜思量,日間打種種妄想,晚上打妄想就做種種的夢,如是日夜「昏擾擾相」,未曾停息,所以我們說休息其實是假的,在心裡誰又肯休息哩!人的心、人的本性便是這樣,這個「心性」都是妙明心所現出來。

一迷為心。決定惑為色身之內。

雖然人人的品性都不一樣,大家都認悟中「迷」,並認妄想分別心是自己的「心」,它就在自己的「色身之內」。

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。咸是妙明真心中物。

你要知道,除了你的身心,就連你「色身」以「外」的「山河」「大地」、十方「虛空」、日月星辰、森羅萬象、水陸空行,全是你「妙明真心中」所現之「物」。

譬如澄清百千大海。棄之惟認一浮漚體。目為全潮窮盡瀛渤。

世尊舉了個譬喻。妙明心能現一切物,猶如「澄清百千大海」,心性卻像水泡,是由妙明心所現出來。眾生認悟中迷,他們迷了悟明的佛心佛性,捨「棄」了汪洋大海的妙明心,「惟認」「浮漚」之「體」的影子心為自己,這樣已經不對了,還將水泡當作「全」大海之「潮」,「窮盡瀛渤」,以為用妄心修行可以成佛。

汝等即是迷中倍人。

捨妙明心而認妄想心是一倍的迷,再把妄心當作真心,以為它能修行成佛,就更是兩、三「倍」的「迷」了!

如我垂手等無差別。如來說為可憐愍者。

好比世尊「垂」下的「手」無所謂正、無所謂倒,世人卻說它是正是倒,還有甚麼可說呢?這個就是顛倒了,所以如來說你們是「可憐愍者」。

阿難承佛悲救深悔。垂泣叉手而白佛言。

阿難聽了如來此番開示,自己「垂泣」流淚,「叉手」合掌,因為他明白一切色、一切心皆由妙明心所現。我們個個都迷了妙明心,反認妄心為自己,妄心是悟中之迷,始終它未離開真性。等如我們迷了大海,只認水泡,大海又何曾失?所以第四番是顯見不失。

我雖承佛如是妙音。悟妙明心元所圓滿。常住心地。

如來說得非常好,非常微妙,這個便是「妙音」。

我們的身心、我們的福、乃至天堂地獄、山河大地,一切皆妙明心所造,「妙明心」包含虛空,包含世界萬物,無有一法離開此妙明心,故它亦名大心,是為「元所圓滿」。妙明心造的一切法有生有滅,妙明心卻無生滅,如大海水有千濤萬浪,千濤萬浪有生滅,大海水卻如如不動,故云「常住心地」。

而我悟佛現說法音。現以緣心允所瞻仰。

阿難又有另一個問題。「悟」即解也,他雖然明白佛說的「法音」,此見不失、不滅、不動、又是心,見性是「我」了,是常住的;但他現在不是用妙明心去解悟,他用的完全是那個攀「緣」六塵影子的妄「心」!沒有這個第六意識的分別妄想心,他怎聽佛說法,而知道一切法皆由妙明心所造?這個分別人我的攀緣心能緣六塵,都不錯呀,怎可以捨了它?阿難倒認為它值得「瞻仰」。

徒獲此心未敢認為本元心地。

妙明「心」雖然不生不滅,又造萬物、能生萬物,它卻不懂得聽佛說法,所以阿難尚「未敢認」它做他自己的「本元心地」。

願佛哀愍宣示圓音。拔我疑根歸無上道。

阿難自知他這樣說可能是錯的,希望世尊「圓音」「宣示」,「拔」除他有「疑」之「根」,令他捨攀緣心而認取妙明心,開其道眼,以修行「歸無上道」呵!

佛告阿難汝等尚以緣心聽法。此法亦緣。

如來說的是他在菩提樹下夜睹明星、豁然得道、成一切正覺的妙法,如來證的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不是第六識「心」可以攀「緣」的!佛是說法性的法,你們不用妙明心「聽」佛說「法」,能聽的是第六意識的分別攀緣心,所聽的「法」就變成音聲的「緣」了!

非得法性。

你用緣心聽法,便只聽到文字的法,見不到法性的法,那是所緣之塵,是法塵之法,不是諸「法」實相之「性」。「是法非分別思量之所能解」,諸法實相之法怎能以思量分別心聽得到呢?

如人以手指月示人。彼人因指當應看月。

佛現在對阿難說法,等如有「人以手」「指」向「月」亮,「彼人」「應」該「因指」「看月」。

若復觀指以為月體。此人豈唯亡失月輪亦亡其指。

若把手指當做月亮,只是「觀指」而不觀月,這樣不但看不到「月輪」,就連那隻手指也看不清楚了!

何以故。

解釋之辭。

以所標指為明月故。豈唯亡指。亦復不識明之與暗。

你把「所標」之「指」當作「明月」,但手指不是明月啊!你「豈」只「亡」失手「指」,亦不知道「明」與「暗」之性。如來說的是一乘妙法,他雖以語言文字來說,我們應該因語言文字,看到離相離名的菩提之法。語言文字只是六塵,你不要執著音聲之法;若你執語言文字,把它視作無上菩提之法,你說有多錯哩,這樣你當然不解了一乘妙法,就是如來的語言文字你也不解。

何以故。即以指體為月明性。明暗二性無所了故。

「指體」是語言文字,「月明性」卻是諸法實相、是大光明藏!諸法實相不是語言文字嘛;文字屬於色塵,語言則是聲塵,你怎可以將色、聲二塵作為諸法的實相呢!

汝亦如是。

法性的法是無文字的,不是我們的分別心可以見到;你應該捨指見月,不但要見月亡指,亡了指還要亡心,要亡心。你用手指來見月亮,你卻認指為月,你的心知道那是手指,若你指不亡心又不亡,你就不見天上的月。維摩經云:「若真聞法,無聞又無得」,真聞法的人亡指亡心,亡指是無聞,亡心是無得,才見到天上的月。聞法的人無聞無得,亡了分別心,然後見法性的法,說法的人又怎樣呢?說法的人無說無示,亡心無說,亡指無示,你就見到真月。

若以分別我說法音為汝心者。此心自應離分別音有分別性。

如果這個「分別」「法音」的心是阿難你的「心」,它「應」該在「離」了音聲仍有「分別」的心「性」。

譬如有客寄宿旅亭。暫止便去終不常住。

譬如「客」人在「旅亭」「暫止」一、兩天,他始「終」會走,他是客嘛。

而掌亭人都無所去名為亭主。

客人有來有去,主人在客人去時不會去,客人來時他亦不來,他「無」來無「去」,所以「名為亭主」。

此亦如是。

阿難你聞如來說法亦復如是。

若真汝心則無所去。云何離聲無分別性。

若分別心「真」是你的「心」,它便「無」有去「處」,不會有滅,「去」即是滅。今日如來若不說法,「離」了如來說法的音「聲」,你那個「分別」法音的心「性」亦隨聲音而去,沒有了,就像客人一樣的走了,它怎會是你的心呢?

斯則豈唯聲分別心。分別我容離諸色相無分別性。

現在更推廣來說:聞聲然後有分別,聲空,你聞法的心也空;眼見色然後有分別,色空,你的分別心又隨色而滅;嗅香然後有分別,香塵滅時,你的分別心

又隨香塵而滅;舌嘗味,你吃飯吃菜,今日吃微微辣的咖喱薯仔,便有分別咖喱薯仔微微辣的心,你這個心是因味而有分別;離了味塵,你便沒有這個分別心。

身覺觸,有冷暖.滑,你便有身根的覺,有這個分別心;離了觸,你也沒有分別冷暖.滑的心。所以阿難「豈」只離了音聲便沒有分別聲音的心,就是「離」了如來三十二相之顏「容」,他也沒有這個分別心。

如是乃至分別都無。

「乃至」是跳略之辭,這句是指意所緣的法塵。法塵分為生法塵和滅法塵,生法塵是前五識謝落的影子,在意地自己來分別;離了生法塵,亦「無」這個緣法塵的「分別」心。就像你用緣心聽法,法滅時你的緣心亦滅。

非色非空。

生法塵有色有空,我們夢中見的境界便是有色有空。但睡著而無夢時,色又無、空又無,「非色非空」也是法塵,這個法塵滅了便不生,它就是微細至極的滅法塵。

拘舍離等昧為冥諦。

「拘舍離」是個外道,他用起功來了不得,其定力能令他知道八萬劫內的事情,只是八萬劫以外的事他就不知道了,他認為那裡無色無空,甚麼也沒有,便安它一個名字為「冥諦」。「冥諦」也是法塵,不過它不是生法塵,而是滅法塵。

離諸法緣無分別性。

不論你修四禪定或四空定,能緣的仍是意識,那是定中的獨頭意識。離了四禪、四空的滅法塵,也就沒有你這個定中分別的意識心,亦「無」拘舍離的「分

別性」。

則汝心性各有所還云何為主。

你以分別六塵的六識心為師,但你這個「心性」是要「還」的,它只是因六塵而有,六塵滅它也隨六塵而滅,不見了、走了,它便是還了給六塵,你就沒有了你的分別心!它只像客人有來有去,來時才有分別,去了就沒有分別,怎稱得上是「主」人呢?

阿難言若我心性各有所還。則如來說妙明元心云何無還。惟垂哀愍為我宣說。

阿難說,還了六塵便沒有他的分別心,然則「如來說」那個造山河大地、虛空、世界的「妙明元心」又如何「無還」?

佛告阿難且汝見我見精明元。

「見精明元」是指見性。現在姑「且」說說阿難你這個見性。

此見雖非妙精明心。如第二月。

你的「見」精不是妙明心,妙明心是第一月,是大圓鏡智,見性卻是「第二月」,是阿賴耶識。何以見性是第二月?大圓鏡智純真無妄,唯佛才有;我們凡夫位中個個都沒有純真的心,只有阿賴耶識,它是生滅與不生滅和合,是帶妄之真,也是帶生滅之妄。

天上有月,何來有「第二月」?我們用手輕揉雙眼,望向天便出現兩個月亮,放開手又變回一個;阿賴耶識是一念無明妄動而成,如果一念無明不動,便只有大圓鏡智。所以大圓鏡智是第一月,帶妄之真的阿賴耶識是第二月,亦即是我們的見性。

非是月影。

「月影」則是我們第六識的分別妄想,那是個影子而已,我們的第六意識離境無心,它是沒有體的,就像水中的月影離水無體,所謂緣塵影事嘛,所以我們捉不到它。我們的見精是第二月,既不是大圓鏡智,亦不是分別妄想,故云「非是月影」。

汝應諦聽。今當示汝無所還地。

大圓鏡智、妙明心固然「無所還」處,就是第八阿賴耶識的見分,這個我們在眼為見的見性,也不會有還。

阿難此大講堂洞開東方。日輪升天則有明曜。

「東方」的「日輪」上「升」,若我們把「講堂」的窗戶、門戶打「開」,堂內便有「明曜」。

中夜黑月雲霧晦暝則復昏暗。

「黑月」即是月尾,在每月的廿八、廿九日,「中夜」時又有「雲」有「霧」,沒有光明,這講堂便只有「昏暗」。

戶牖之隙則復見通。牆宇之間則復觀擁。

如果講堂的門「戶」窗「牖」都打開了,則是「見通」;「牆」壁一「間」起來,就只見「擁」塞。

分別之處則復見緣。頑虛之中遍是空性。

若我們用第六意識「分別」這個講堂,便見青黃赤白、紅紫碧綠,森羅萬象也看得清楚,所以「見緣」是我們的見所緣之境,否則這講堂亦像「頑虛」一樣「遍是空性」。

鬱﹝土+孛﹞之象則紆昏塵。澄霽斂氛又觀清淨。

氣濁名「鬱」,風吹起滾滾塵埃便名為「土+孛」,有氣、有微塵是為「昏塵」。「澄霽」是天晴時「斂」了塵「氛」,就變得「清淨」。

阿難汝咸看此諸變化相。

明暗、通塞、色空與塵霽這八種剎那、剎那「變化」之「相」,它們都有來處,亦有去處。

吾今各還本所因處。云何本因。阿難此諸變化明還日輪。何以故。無日不明明因屬日。是故還日暗還黑月。

沒有太陽便沒有光明,光「明」之「因」「屬」於「日」光,光明之相便「還日輪」。「黑月」時講堂便變得黑暗,暗因黑月,故云「暗還黑月」。

通還戶牖擁還牆宇。

窗門打開便是有「通」,此「通」便「還」窗「戶」;「擁」塞相是因牆壁而有,所以「擁還牆宇」。

緣還分別。

你有分別,才分別種種草芥人畜、山河大地、日月星辰、紅紫碧綠、青黃赤白種種所緣之境;沒有分別心,誰知道那些是甚麼東西?所以「緣還分別」。

頑虛還空。鬱﹝土+孛﹞還塵清明還霽。

「頑虛」「還」歸虛「空」,「鬱﹝土+孛﹞」「還」「塵」埃,雨停了便有「清明」之相。

則諸世間一切所有不出斯類。汝見八種見精明性當欲誰還。

阿難你用眼觀「世間一切所有」,就「不出」這「八種」境界,它們總是有還,你眼的「見性」又該「還」給「誰」呢?

何以故。若還於明。則不明時無復見暗。

譬如見性見光明,光明因日,但如果見性「還」了光「明」,無光明你就沒有見性了,你應該不能「見暗」。

雖明暗等種種差別見無差別。

「明暗」有來有去,見性卻無來去,見性不隨明暗而滅,不像妄識分別心因境而有,離了境便沒有分別心。

見性見明見暗,沒有明時便見暗,沒有暗又見光明,就是沒有明暗都仍有見,它見虛空!見性是無還的,所以說「見」性「無」有種種「差別」。

諸可還者自然非汝。不汝還者非汝而誰。

光明不是你,因為沒有日便沒有光明;黑暗亦不是你,黑暗還歸黑月,沒有黑月便沒有黑暗;通也不是你,沒有窗戶便沒有通;塞亦不是你,沒有牆壁便沒有塞;你用見性見光明、黑暗、通、塞等等,八種也有「可還」,有所還者是物,不是你。你的見性無還,見明、見暗也是你的見嘛,明暗有來有往,見性並無來往,猶如亭主,不還者「非汝而誰」?這個見性不是阿難你又是甚麼?

則知汝心本妙明淨。汝自迷悶喪本受輪。

「則知」你這個「心」不是分別心,而是你的「本妙明」心,世界虛空、山河大地、草芥人畜、有情無情、天堂地獄、六根、六塵、六識、乃至我們的色、心,亦唯此妙明心所造。

你的心原來具足,「本妙明淨」,未曾迷亦未曾失,只是你見了波浪就忘了大海,見了像就忘了鏡,見了萬物就忘了心,是你「自」己說你「喪」失了這個「本」來妙心,而「受」生死「輪」迴,苦苦「悶」悶,所謂顛倒就是這樣。

於生死中常被漂溺。是故如來名可憐愍。

若真是迷失了妙明心而受輪迴都算了,但是自古以來,我們的見性從未曾失,見性從未離開過我們;只是我們認悟中迷,迷而不覺,沒失去卻說失去了,等如法華經說的衣內明珠,如意寶珠能令人所求如意,我們不知自己懷有明珠,反當個小乞丐到處乞食,「常」在無邊「生死」海中「漂溺」,多「可憐愍」啊!

阿難言我雖識此見性無還。

人人都有見性,那是我們的性,佛性之性,在眼為見,在耳為聞,在身為覺,在意為知;一切法有來有去,「見性」卻無來去,所以稱為「無還」。

是以我們用功的人,心裡無論甚麼念都是有來有去,你便隨它來、隨它去,不要理睬它,你明白佛性無還的道理,不動就返家。若你從九龍跑到香港,見性可有一起被帶了去香港?你從香港返回九龍,見性有沒有還返九龍?人才有來去、有還,見性根本沒有來去,也沒有還,所以修行用功的人要識取自己的本性,佛性無來無去、亦無還,這就是第五番顯見無還。

云何得知是我真性。

明還日、暗還黑月、通還虛空、擁還牆壁、清淨還澄霽,八種也是有還,見性雖然無還,阿難仍不敢承認他這個心。他說,若見性是真我的話,它應該周遍法界,但是現在有人見遠,有的只可以見近,「云何得知」見性就是我們的「真」如佛「性」?

佛告阿難吾今問汝。今汝未得無漏清淨。承佛神力見於初禪得無障礙。

見遠見近是眼根的問題,不是見性見有遠近。諸佛菩薩、聲聞、緣覺、六道凡夫的見量雖有不同,每人的見性都是一樣,性德人人相同,修德便有些差別了。

阿難雖然證了初果,破了分別的見惑,其思惑仍未曾破,思惑是貪瞋癡慢疑,是任運而起、任運而滅的,阿難的煩惱未盡,其見性裡仍有思惑的煩惱在,有煩惱便墮落地獄、餓鬼、畜生,必定漏落生死,故云「未得無漏清淨」。

阿難現在「承佛神力」,其見量便「見」於色界的「初禪」天,而「無障礙」。我們凡夫就不成了,誰的眼睛能見初禪天!像我們的近視眼更要戴眼鏡,靠眼鏡之力才看到遠遠的東西。

而阿那律見閻浮提。如觀掌中菴摩羅果。

「阿那律」破了見、思二惑,證了阿羅漢果,凡羅漢皆有天眼,卻以阿那律為天眼第一。阿那律沒有見、思二惑的留礙,他沒有有漏煩惱,所以其天眼清淨,「見閻浮提如觀掌中菴摩羅果」。我們中國沒有這種果實,它只在印度才有,此云「難分別」,它裡外生熟難分,等如現在的檳榔差不多。「閻浮提」就是娑婆世界。

諸菩薩等見百千界。

「菩薩」有的破了見惑、思惑,有的還破了無明,所以其「見」量便有不同。華嚴經說,初地菩薩能見一「百」個世「界」,二地菩薩見一「千」,三地菩薩則見世界一萬。

十方如來窮盡微塵清淨國土無所不矚。

「十方如來」無明已盡,見思已亡,五住已除 ,既無留礙,所以其見量圓滿具足,「窮盡」法界「微塵清淨國土」,沒有一個世界是他們所不見。

眾生與佛的見性相同,不過眾生煩惱未除,其見量就未圓滿具足;若是煩惱盡、無明除,他們的見性亦周遍法界。

眾生洞視不過分寸。

我們六凡法界的「眾生」未證初果,更未證阿羅漢果,見、思二惑又具足,雖見一百、五十里路,但是望諸佛菩薩的見量,亦「不過」等如「分寸」而已。

阿難且吾與汝觀四天王所住宮殿。中間遍覽水陸空行。雖有昏明種種形像。無非前塵分別留礙。

「四天王」是東方持國天王、南方增長天王、西方廣目天王與北方多聞天王,他們護國安民,守護國家沒有戰爭、人民安樂,所以又名四大護國天王。

「四天王」「住」的「宮殿」位於須彌山山腰,離地四萬二千由旬,從四天王天以下,「中間」有水裡的龍、魚,陸上的人畜,空中的飛鳥等等「水陸空行」的眾生,光「明」是因日光,「昏」暗是因黑月,「種種形像」都是「前塵分別留礙」:六塵在外,又在眼前,故名「前塵」,六根在內「分別」前塵,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等六塵便停「留」下來,阻「礙」我們的見量。

汝應於此分別自他。

阿難,你「應」在這個見量之中,「分別」出甚麼是「自」己、甚麼是「他」。

今吾將汝擇於見中。誰是我體誰為物象。

我們要分清楚,在「見」性之「中」,見「體」是你,你是見量,自己就是見,萬「物」之「象」則屬留礙的六塵。物是物,你是你;見量是見量,物象是物象,這是第六番顯見不雜,見與物不雜。

阿難極汝見源。從日月宮是物非汝。至七金山周遍諦觀。雖種種光亦物非汝。漸漸更觀雲騰鳥飛。風動塵起樹木山川。草芥人畜咸物非汝。

「極」阿難你的「見」量之「源」,從四天王天「漸漸」往南閻浮提「觀」下來,空中所見的「日月」、「宮」殿、「金山」、香水海的「種種光」,「雲騰鳥飛、風動塵起」、乃至「樹木山川、草芥人畜」,全都是「物」,不是你,不是你的見性。物不是你的見性,你的見性不是物。「起」即揚也,「芥」是草的中心。

阿難是諸近遠諸有物性。雖復差殊同汝見精清淨所矚。則諸物類自有差別見性無殊。

不論是「遠」是「近」,萬「物」只要有相便有「性」質,猶如水性是潤、火性是熱、風性是動、地性是堅,萬物之性雖然不同,但它們仍在你的見性之內,被見性見得清清楚楚。

「物」有「差別」,見性卻無差別,見性只有一個,人人的見性都周遍法界。見性平等,你又見,我又見,你的見性周遍,我的見性也周遍,你我的見性都見萬物,故云「無殊」。

此精妙明誠汝見性。

「誠」是真實;此見真真實實是阿難你「精妙」光「明」的「見性」。若你想修行成佛、了生死,便要認識自己的見性,全性起修,一超直入如來地。

所以修行人不可用妄想來修行,否則就有上有下、有人有我、有勝有劣、有好有醜,有時又起鬥爭,說自己比人家第一,這些都是妄想分別心。用見性修行的話,見性是平等的!你我的見性都是一樣,修起來是一樣的修,將來證果是一樣的證,個個都得首楞嚴定。

若見是物則汝亦可見吾之見。若同見者名為見吾。

如阿難你不認取見性是你,只以為「見」性是「物」。物是看得見的,你應該可以用你的見,見到佛的見是甚麼物,那時大家「同見」嘛,阿難你便名為「見」如來「之見」。經中的文字十分簡單,若多加兩個字,成為「若同見者,名為見吾之見」,意思便更清楚了。

「若見是物」才可以被見所見;見性不是物,它是無相的,無相的見性怎可說成有相之物?物是物、見是見,人人的見只能見物,見不能見見,你總沒法見這個「見」。

吾不見時何不見吾不見之處。

譬如一室有燈千盞,除去一、兩盞燈,這房間便會暗下來,光明就是離開了。若我「不見」之「時」,我把我的見收藏起來,見離開便有它離開了的形狀,你應該可以看見我這個無見的「處」所。怎麼你卻不見呢?

若見不見自然非彼不見之相。

若我「不見」的形狀也讓你看見,這個「不見」之處「自」自「然」然不會是我那個「不見」之「相」。這段文字很難解釋,在文字上是不明顯的。

若不見吾不見之地。自然非物。

若見性是物,你就一定可以看見它。你既然「不見」我那個「不見」的形狀,可知道見性「非物」。

云何非汝。

萬物不是你,見性又不是物,見性不是你還是甚麼?為何你不認取自己的見性,從見性那處修戒、修定、修慧呢?

見性無非,這就是戒;見性無來去,這就是定;見性能見萬物,這就是慧;見性見萬物而不起取捨憎愛,沒有了煩惱,所以我們要認取見性來修行。

又則汝今見物之時。汝既見物物亦見汝。體性紛雜則汝與我。並諸世間不成安立。

再說另一個道理。如果阿難你說見性是物,你在「見物之時」,你「既見物」,「物亦見」你,你就變了物,物「體」與見「性」便是「雜」亂了。

你、我是有情才說見性,「世間」則是見性之所見。如果物有見性,有情與無情就分不開,甚麼是「你」和「我」都不能分別,一切世間也就「不」能成「立」。

阿難若汝見時是汝非我。

阿難,在你「見」的「時」候,那是你的見,不是我的見。

見性周遍非汝而誰。云何自疑汝之真性。

如來對阿難說,你的「見性」不是物,它又「周遍」法界,見性不是你還是「誰」?為甚麼你「自」己「疑」惑你的見性呢?

性汝不真取我求實。

阿難你的見「性」是你,你卻「不」肯認取這個見性是自己的「真」性,不當它是真的,難道認臭皮囊為自己?我們的臭皮囊有生老病死苦!莫非認妄想分別是自己?我們一天之中打多少個妄想?一個妄想是一個業,將來便受一個生死,怎可以認妄想為自己!我們要捨一切物、捨一切妄想,認見性如如不動的性是自己,從見性此處修行。

阿難白佛言世尊。若此見性必我非餘。我與如來觀四天王勝藏寶殿居日月宮。此見周圓遍娑婆國。退歸精舍祇見伽藍。清心戶堂但瞻簷廡。

在眼為見,在耳為聞,知性能知一切法,善法、惡法、有漏法、無漏法、了生死法、乃至成佛之法;見性、聞性都是一樣,對色我們稱為見性,對音聲則稱為聞性。

在佛教來說,「四天王」與日月相齊,「日月」「宮」中都住有很多天人。

過去四天王建了幢「勝藏寶殿」儲藏珍寶,他們請佛為它開光,所以阿難便與如來到過四天王天,那時阿難的「見」量「周圓遍滿娑婆國」,可能那是指南閻浮

提一四天下。

後來阿難從四天王天返回人間,在祇桓「精舍」的講堂內,其見量便不是那麼大,他只見園內的瓦「簷」及廬「廡」。「伽藍」是梵語的僧伽藍摩,僧伽是群眾,藍摩是園,僧人之園便名伽藍,又名眾園,「清心戶堂」則是講堂。

世尊此見如是。其體本來周遍一界。今在室中唯滿一室。為復此見縮大為小。為當牆宇夾令斷絕。我今不知斯義所在。願垂弘慈為我敷演。

阿難說,即使見不是物,它就是「我」了,我們要認見性為「我」。但他的見量在四天王天「本來周遍」娑婆世界,回到精舍卻只「滿一室」,莫非這個見性有伸縮性,能夠「縮大為小」?這樣見性就是物,不是真的;大可縮小,怎稱為真?或者這個見性被講堂的「牆」壁「夾」「斷」了?若它有斷,它又是物,不稱為性。阿難現在有此疑問。

佛告阿難一切世間大小內外。諸所事業各屬前塵。

「一切」器「世間」及有情「世間」,說「大」是前塵之大,說「小」也是前塵之小,說「內」是前塵之內,說「外」亦是前塵之外,「大小內外」只屬前塵,見性並無大小內外。

「諸所事業」者,一切士農工商都是日出而作、日入而息,我們出家人上殿、誦經、念佛、坐禪,所有事業均「屬」「前塵」,與見量沒有相干。

不應說言見有舒縮。

你「不應說」這個「見」有「舒」長、「縮」短。

譬如方器中見方空。

如你在一個四「方」的「器」皿之「中」,便看到一個四「方」的虛「空」,在圓的器皿內便看見一個圓的虛空。

吾復問汝此方器中所見方空。為復定方為不定方。

阿難,你在「方器中所見」的「方空」,是否一「定」是四「方」的呢?

若定方者別安圓器空應不圓。

若虛空一「定」是「方」,有人「別安」一個「圓」的「器」皿,虛「空」便「不」應變「圓」。四方的虛空怎會變圓呢?

若不定者在方器中應無方空。

如果方空「不」是一「定」,我們在「方器」內則不應見有一個四「方」的虛「空」。

汝言不知斯義所在。義性如是云何為在。

「義」即理也,這個見量大小的道理亦復如是。

阿難若復欲令入無方圓。但除器方空體無方。不應說言更除虛空方相所在。

因為器皿的方圓,我們才看見虛空有方有圓;阿難你若要一個沒有方圓的虛空,只要你「除」去「器」皿,你「不應說」要「更除」虛空的「方」圓。

就像你建了一間四方的屋子,屋內便有個四方的虛空,假如那個屋子是圓的,屋內便有個圓空。虛空有甚麼方圓?器皿才有方有圓,虛「空」之「體」根本「無」所謂「方」,無所謂圓,我們又怎樣去「除」呢?見性亦復如是,因前塵我們才見大見小,若離前塵,見性根本無大亦無小。

若如汝問入室之時。縮見令小仰觀日時。汝豈挽見齊於日面。

「如」阿難你剛才所問,你「入」講堂「時」把「見」性「縮」小了,當你走出講堂後「仰」頭望「日」,你豈不是把你那個小小的見扯得長長,拉「齊」到太陽那處去!可有這個道理?

若築牆宇能夾見斷。穿為小竇寧無續迹。是義不然。

「竇」即孔也。若你「築牆宇」時把見性「夾」「斷」了,你在牆上「穿」一個小洞,牆外與牆內的見有沒有相「續」的痕「迹」?沒有這個道理嘛。

虛空內外相續,以空合空並無痕迹;若以兩碗水合為一碗,又有沒有痕迹?

你自己說說?有相的物尚無痕迹,人與人的精神又有沒有界限?以何為界?人的身體才有界限,你的心與我的心卻無界限。我們這個見你又見、我又見,大家的見相合當然沒有痕迹,亦無界限,何況是自己的見,它有甚麼界限?更不會被牆壁夾斷!所以世尊說「是義不然」。

一切眾生從無始來迷己為物。

「一切眾生」「無始」劫來都迷了真性,所謂無明不覺生三細,迷了真性便有見、相二分,我們只認見、相二分為自己!見、相名物,我們迷了自己,就當自己是物,是為「迷己為物」。

失於本心為物所轉。故於是中觀大觀小。

心生一切法,一切法就是物;我們迷了本性,不認本性,迷了造一切法的妙明心,「失」了「本」來周遍法界的清淨「心」,便認一切法為自己。

你迷己為物,認物為己嘛,物大便說自己大,物小就說自己小,物生說自己生,物亡說自己亡,物來說自己來,物去說自己去,你「為物所轉」,「於是中」你便見自己有「大」有「小」,有種種相。像剛出生的小孩子我們說他很小,將來他二、三十歲就說他大,殊不知大、小是物大物小,這個是物而已,不是我們的見性有大有小!

若能轉物則同如來。

你不要認物為自己,物不是自己嘛,你要認見性不是物!物不是見性,你不認物為自己,你認見性是自己,便能夠轉物。物來,我們的見性無來,便轉了這個物來之來;物去,我們的見性無去,便轉了這個物去之去。物生,見性無生,便轉了這個生;物老,見性無老,便轉了這個老;物病,見性無病,便轉了這個病;物死,見性無死,便轉了這個死;物有生老病死苦,見性無生老病死苦,如來就是這樣了生死的!他認識自己的見性,便能把生死苦轉過來。物有人我,人

我是物而已;見性不是物嘛,見性無人我,人我那個相空了,佛便把人我轉了;物有彼此,見性無彼此,佛又把彼此轉了;物有來去,見性無來去,佛又把來去轉了;物有怨親,見性平等,佛又將怨親轉了。物有人我、有來去、有彼此、又有生老病死苦,若我們認見性是自己,便能轉人我彼此之相,將它空了。我們轉人我、轉生老病死苦、轉這個來去彼此之物,「若能轉物則同如來」。

見性也沒有男女相,物才有男女相;你不認物為己,你識取見性為我,那就男女相都能夠轉,將男女相空了,就是「若能轉物則同如來」。你若是迷己為物,認物為己,你自己就做男、做女,說自己是男女相,這樣便沒辦法轉了!

是以在維摩經裡舍利弗與天女談話,舍利弗講不過天女就說:「天女你的辯才這麼好,為甚麼你不轉女身?」舍利弗認物為己,說物是天女,故有此問。天女卻不認物為己:「我十二年來覓此女身了不可得,因為我的見性裡不是物,不是女身;見性是我,物是女而已。」所以天女轉物,這個女相之物是會轉的,若能將男女的相空了,「若能轉物則同如來」。

天女即用神通把舍利弗變為女身,將自己變成男身。他問舍利弗,怎麼他又不轉他那個女身。「我不知道自己怎麼變了女身!我不是女,何以變作一個女身?」「舍利弗,你不是女身卻變為女身,一切女人雖是女身,他們根本不是女呀,所以女身是物;若舍利弗你能轉女身,一切女人亦能轉這個女身。」後來天女將舍利弗的女身轉回男身,又將自己的男身變回女身。

男女屬物,男女這個物可以轉,所謂「大道無男女,只在一念差,今夜塵頓除,遍地轉法華」,你不要認物作為自己,你認物為己就不能轉物了!天女不認物為己,所以其女身轉又可以、不轉也可以,都是一樣。

舍利弗在妙法蓮華經又曾瞧不起龍女:「女人有五障,你怎成佛?」龍女不服氣:「好!你認女人是物,固然不成佛,我卻認為女人不是物。」他即獻上自己的摩尼珠與佛。「舍利弗,以你的神力觀我獻珠,我成佛比獻珠的時間更快。」大眾即時見龍女轉為男身,三十二相八十種好,到南方無垢世界成等正覺。

所以我們莫把女身當作是物,是物便不可以轉;你不要認自己是物,你自己的見性不是物。女身是物,見性非物,就可以將女身這物轉過來。

不單是我們的身體,我們的生死也完全是個物。生死是物,見性非物,就可以轉生死之物,將生死這個物轉過來。所以見性的人生死自由,他們歡喜在任何地方坐著死、立著死、甚至眠著死都可以,非常自在。

老病也屬物,見性非物,見性不是老病,便能將老病這個物轉過來。得道的人沒有老的相在,他們沒有龍鐘老態,他們不會認老;他們亦能將病轉過來,病他是沒有的,病屬物,他們就能轉病中之物,將它轉過來。你看,真歇了禪師在涅槃堂病了一年,人家說他病、說他苦,他卻說自己沒有病、沒有苦,病是物而已,見性沒有病,那裡有病?他作了首詩:「訪道尋師實可傷,終年倒臥涅槃堂,門無過客窗無紙,爐有寒灰﹝竹+席﹞有霜,病後方知身是苦,健時總為別人忙。老僧自有安閒法,百苦交煎也不妨。」病是物,你不要認物為己;見性不是物,見性是沒有病的,所以能將病苦轉過來。

我們縱有錢財也要用錢財,要轉錢財,不要被它牽著走,見性裡是沒有錢財的!且不說要轉有相之物,無相之物我們也要轉哩。本來無一物,我們心內的妄想便是物了,所以大學之道,致知在格物,便是格物欲之物,物欲之物我們亦要轉。我們心裡有貪瞋癡,見性沒有貪瞋癡!我們不要認貪瞋癡是自己,貪瞋癡是物,我們要轉貪瞋癡成為戒定慧;我們人與人之間總有些怨親,怨親亦是個物而已;見性不是物,故能將怨親這物轉過來,一轉過來就怨親平等了。煩惱是物,見性沒有煩惱,我們不妨把這個煩惱的物一轉,成為菩提,你與如來把手共行,你與如來便是相同了!我們要轉物,不要被物所轉,「若能轉物即同如來」。

若要把這段文詳細解釋,很多話也可以說,總之見性不是物故能轉物,你不認物為自己,就能將生老病死苦之物轉過來,男女老幼之物又轉過來,怨親是非之物全都轉過來,一切物它都能夠轉,故云「若能轉物則同如來」。這就是第七顯見無礙。

身心圓明不動道場。

你能轉物,不被物轉,你的「身」便是法身,你的「心」亦不是妄心,而是真心、是妙明心。法身是很大的,法身真心「圓明」,周遍法界,它從未離開你坐道場的處所,所以華嚴經有云:「佛身充滿於法界,普現一切眾生前,隨緣赴感靡不周,而恒處此菩提座。」佛身就是未曾離開菩提「不動」之「道場」。

於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國土。

我們既轉了物,用「一毛端」的見性已看到十方世界,這時色身就是非常渺小了,人多大它就是多大;見性雖是「一毛端」,它也「能」周「遍」「含」「十方國土」。這裡世尊叫阿難尊者要識取自己的見性,不要被物所轉,物有大小內外,見性卻無大小內外。

以下第八的顯見不分,一切物無是見、無非見,是為物見不分,古人解作見性和萬物分不開,但這樣便與文中所說的不同。以我個人來解釋,這段文解作見性不即萬物、不離萬物:見性不即萬物,不是萬物,見性又不離萬物,不可以離開萬物。我們不妨消消文,略略把這段文讀一讀。

阿難白佛言世尊。若此見精必我妙性。今此妙性現在我前。見必我真。我今身心復是何物。

阿難認取上來見性滿娑婆,又見日月星辰、山河大地,好像它就是在外面的樣子,所以他再請佛決疑。

他說,見精既不是物,又能轉一切物,甚麼物它都能夠轉,它的確是了不得。「若見精」「必」定是我們的「妙」明真「性」,說成明妙佛性亦可以哩,我們不離身體與思想這兩件事和合,假名為人;如今依佛所說,這個微妙的見性是「真」「我」嘛,這裡文字上要留意了,有時它們的次序是倒轉了。見性必是真我,見性是我嘛,它就在「我」的眼「前」,我現在的「身心」又「復是何物」?它們豈非變成「物」呢?

而今身心分別有實。彼見無別分辨我身。

「身心」能分別青黃赤白、紅紫碧綠、山河大地、草芥人畜,又能分別憎愛、捨惡取善、捨邪歸正,所以世間人認為這個「分別」「實」實在在的是我,不承認那個「無分別」的是我。無分別的是木頭,他們不當它是人的!

見性滿虛空,又是在我眼前,但是見性無分別,身心卻有分別嘛,我怎能認無分別的見性是我,而捨有分別的身心?

若實我心令我今見。

阿難又說,若這個見性「實」在是他的真「心」,「今」日就「令」他「見」到它好了。

見性實我而身非我。何殊如來先所難言物能見我。

阿難以為,若他眼前的「身」體不是「我」便應該是物;如果遍滿虛空的見性「實」在是「我」,見性是真的,見性見我,我則變成所見之物,這豈不是「物能見我」嗎?佛上來在顯見不雜時曾責「難」阿難這樣說是錯的,所以現在阿難又如是責難如來。

惟垂大慈開發未悟。

阿難恐怕自己所說未必是對,如來說的則一定對,所以他希望如來「大慈」大悲,開示他這個「未」解「悟」的道理。

佛告阿難今汝所言。見在汝前是義非實。

人的見只見前面,不見後面,見性便似在眼前、在身前、在虛空,今阿難亦說此見是在他之前。但如果我們讀了楞嚴經,便知道這個「義」理並「非」真「實」。

若實汝前汝實見者。則此見精既有方所非無指示。

見性若「實」是在阿難目「前」,他這個「見精」,亦即是他的見性,既然讓他的眼睛看「見」,它必定「有」個「方所」,有處所就一定有所「指示」。

且今與汝坐祇陀林。遍觀林渠及與殿堂。上至日月前對恒河。

「今」日佛與阿難同「坐祇陀林」的講「堂」內周「遍」「觀」一觀,遠遠望一望,舍衛國由恒河圍繞,祇陀林則在恒河旁邊,所以他們向「前」便見「恒河」,向「上」就見「日月」,「林」木、水「渠」也看得見。

汝今於我師子座前。舉手指陳是種種相。陰者是林明者是日。礙者是壁通者是空。

阿難可以在佛的「師子座前」用「手」「指」示「陳」列出「種種相」貌:「陰」暗的黑影是樹「林」,有光「明」便知道天上有「日」,有障「礙」肯定是牆「壁」,「通」而無礙則是虛「空」。

如是乃至草樹纖毫大小雖殊。但可有形無不指著。

「如是乃至草樹」、「纖」維、「毫」毛,其「大小」、物質或有差別,但只要它「有形」相,阿難也可以將它「指」出來。

若必其見現在汝前。汝應以手確實指陳何者是見。

若阿難你說這個「見」性就在你跟「前」,你「應」該可以「確實」地「指」出它的所在。

阿難當知若空是見。既已成見何者是空。

然而若說虛「空是見」,整個虛空都「已」變為「見」了,甚麼才叫做虛「空」呢?

若物是見。既已是見何者為物。

「若物是見」,物已變為見了,甚麼又稱為「物」?

汝可微細披剝萬象。析出精明淨妙見元指陳示我。同彼諸物分明無惑。

阿難,你且「微細」的觀察一下,若見性是在萬象之表,我們應該可以「分」分「明」明的把它指出來,就如指出虛空、光明、黑暗等一切萬物,不會有絲毫疑「惑」。

假如你不能指出見性,你就不能說它是在你眼前,莫非它是在萬象之內?你又有沒有辦法把「萬象」「剝」開,露出見性,以「指陳示我」?恐怕你只像小

孩子們剝開一層層的芭蕉樹,最後甚麼也沒有,全是空的!

阿難言我今於此重閣講堂。遠洎恒河上觀日月。舉手所指縱目所觀。指皆是物無是見者。

阿難說自己「今」在這個「重閣講堂」,凡是舉手所「指」,其眼所「觀」,不論「日月」光明、山河大地、草芥人畜、森羅萬象,所指所見全都是「物」,「無」一是「見」,指不出來,又見不到,總沒法指出這個見性。

世尊如佛所說。況我有漏初學聲聞。乃至菩薩亦不能於萬物象前剖出精見。離一切物別有自性。

無煩惱是為無漏,不漏落生死;有煩惱是名有漏,有漏便漏落輪迴。阿難雖斷見惑,證了初果,他還有思惑的煩惱未斷,故他自稱是個「有漏」的「初學聲

聞」。「菩薩」沒有了煩惱,就名無學。

但現在這些破了無明、上求如來功德、下化眾生的菩薩,他們既有無漏的功德,又有無漏的功能,即使他們了不得,也不能於萬象之中指出見性。剝開萬物不能「剖出」精明,露出「精見」;「離」開「一切」萬物,也不會「別」有這個見的「自性」,自性就是見性。

佛言如是如是。

印可之詞。阿難你說得對,見性不能離一切物而別有自性。萬物可以指出來,見性卻指不出來,為甚麼是這樣呢?

佛復告阿難。如汝所言無有見精離一切物別有自性。則汝所指是物之中無是見者。

萬物非己,我們才可以指出萬物;萬物無見性,萬物中找不到見性,見性是自己,自己又怎能把自己「指」出來?手不能自觸、眼不能自見、耳不能自聞嘛,我們不能於萬物中剝出見性,所以無論阿難怎樣指,也不能指出一物是有見性,故說「無是」,萬物無是見。

見性若是萬物,我們就可以於萬物中剝出見性;見性不是萬物,我解作見性不即萬物。

今復告汝汝與如來。坐祇陀林更觀林苑。乃至日月種種象殊。必無見精受汝所指。

雖然阿難與如來「今」「坐」在「祇陀林」內,看到「林苑」、「日月」等種種形相,但是森羅萬「象」裡沒有見性,見性不即萬象,所以沒有一個見性可以被阿難指出來。

汝又發明此諸物中何者非見。

但阿難你又不妨在萬「物」之「中」,指出那件物是沒有見性?「何者非見」?見性未曾離開萬物,我解作見性不離萬物。

阿難言我實遍見此祇陀林。不知是中何者非見。

阿難也說,他用眼睛「實」在的周「遍」觀察,從「祇陀林」乃至山河大地、日月星辰,也不知道那個地方是沒有見性。

何以故。若樹非見云何見樹。

「若樹」沒有我們的見性,我們無見了,就應該不見樹木,為甚麼我們仍然「見樹」?

若樹即見復云何樹。

「若樹」就是「見」了,卻又指不出來;況且樹已變成見性,甚麼又稱為「樹」呢?

如是乃至若空非見。云何見空。

若虛空裡沒有我們的見性,虛空離開了見性,見性又離開了虛空,為何我們仍看「見」虛「空」?千里空千里見,萬里空萬里見,見性未離開過虛空,虛空亦未離開過見性。

若空即見復云何空。

但假如虛「空」已變成「見」性,甚麼才稱為虛空?

我又思惟是萬象中。微細發明無非見者。

阿難又再微細地「思惟」,「萬象中」「無非見者」,沒有一物是沒有見性,這就是不離,見性不離萬物。

佛言如是如是。

阿難你說得不錯,一切萬物「無非見者」,萬物裡沒有一件物離開見性。上來說「無是見者」,現在是「無非見者」,可知道見性是多微妙哩,見性不即萬物,萬物中找不到見性,所以剝開萬象也不能把這個見性指出來;見性又未離開萬物,無一件物沒有見性。我解釋作不即、不離。

於是大眾非無學者。聞佛此言茫然不知是義終始。一時惶悚失其所守。

「無學」是破了見、思二惑的羅漢,他們不執著有見,亦不執無見,有見無見他們都空了,所以他們聞到萬象中「無是見」又「無非見」,是不會驚怕的。

眾中「非無學者」就是有學之人,他們仍有見惑、思惑,不是見有便是見無,不是見此便是見彼;在世間法來說,若說「無是」就不應說「無非」,若是「無非」則不應說「無是」,無是見就是非見嘛,是非見就不可以說是見。現在佛又說是、又說非,大家也就「茫然」了,既不清楚這個萬物有見無見的來因,亦不知它最後如何結局,「一時惶悚」,「惶」即驚惶,「悚」是恐懼,心不在焉,「失其所守」,像是失了自己的心一樣。

如來知其魂慮變慴心生憐愍。安慰阿難及諸大眾。諸善男子無上法王是真實語。如所如說不誑不妄。

如來知道大眾的神「魂」思「慮」已驚「變」憂「慴」,便生起「憐憫」之心,這樣的「安慰」他們:佛是「無上法王」,於法自在,如來說法一個真語,一個實語,約真諦來說,一切法空是為「真」語,約俗諦來說,一切法假是為「實」語。諸法之實相,唯佛究竟,「如所如說」,如所證而說,說的就是實相。如來說法「不」欺「誑」未學之人,過去佛、現在佛、未來佛、個個佛亦如是說,此不異彼,為之「不妄」。

金剛經云:「如來是真語者、實語者、如語者、不誑語者、不異語者」,便是指如來說法的五種真實。

非末伽黎四種不死矯亂論議。

「末伽黎」是個外道,他回答別人,往往只有「亦常亦斷、亦有亦無、亦生亦滅、亦恒亦變」四句,他是不會多說的;若人能這樣回答別人,將來便到「不

死」天裡去。

但是哪有甚麼不死天呢?那不過是大梵天而已,所以佛教安那「四種」為「矯亂」的「論議」。

汝諦思惟無忝哀慕。

所以阿難,你應該審「諦」「思惟」、觀察一下,怎麼見性不是萬物、又未離開萬物?怎可以無是、無非呢?是見、非見都講不出來,這個到底是甚麼道理?若你肯離心意識來參究,參到山窮水盡,參到究竟,自然得個轉身時,你終有一回會明白。「忝」即辜負,終不辜負你「哀慕」這無上道。

古來參禪大德也有這個話頭:「有句無句,如藤倚樹,樹倒藤枯,句歸何處」「有句無句」就是無是見、無非見,它像藤一樣的倚在樹上;樹倒藤枯,這個「有句無句」的「句」又在那裡?如是一直參下去就悟道了。

是時文殊師利法王子愍諸四眾。

智慧第一的文殊師利菩薩來打圓場,解決這件事。

在大眾中即從座起。頂禮佛足合掌恭敬。而白佛言。

這是問法的儀式,表示問法者身口意三業虔誠的意思。

世尊。此諸大眾。不悟如來發明二種精見色空是非是義。

「精見」即是見性,上來便說過見物不雜、見性非物、又不還、又不動。「色」、「空」是色塵,是我們眼之所見;山河大地是「色」,十方虛空是「空」,色空裡無是見亦無非見,精見不是色空,精見亦不離色空,所以說精見「是」色空不對,說精見「非是」色空也是不對。

大家想想,世間法中不是色就是空,不是空就是色,凡夫不說「是」就是說「非」,因此大眾都不明白如來這個「是」與「非是」的道理。

世尊若此前緣色空等象。若是見者應有所指。若非見者應無所矚。而今不知是義所歸故有驚怖。

六塵在六根之「前」,又為眼根所「緣」,故名「前塵」,眼根所緣的前塵,就是「色」、「空」、明、暗等森羅萬「象」。它們當中「若是見者」,我們應可以把它指出來;它們「若非見者」,是無見的話,我們就不應看見萬象。如今萬象裡是有見大眾指不出來,是無見大眾又能見萬物,這個是見、非見的道理到底「歸」於何處又不知道,「故有驚怖」。

非是疇昔善根輕尠。

這部楞嚴經是講於般若之時,大家的善根已經深厚了,不再像「昔」日阿含、方等三時的善根微薄。「尠」即少也。

唯願如來大慈發明此諸物象。與此見精元是何物。於其中間無是非是。

文殊師利菩薩問,「見精」與「物象」中無是見、亦無非見,見是見物象了,但是見裡有物象、無物象都講不出來,到底萬物與見精兩個「元」是甚麼「物」?這句話說得好了,萬物與見精元來是一件物,它又是何物呢?

佛告文殊及諸大眾。十方如來及大菩薩。於其自住三摩地中。

見與萬象元是何物的確不容易明白,但是總會有人明白的,他們是誰?就是「十方如來」及法身「大菩薩」。他們個個都見性,見性則入定,入「三摩地」的定,在楞嚴經是首楞嚴定,那就是自性的定。「自住」說的是自性;他們在證得首楞嚴定時,本性住於三摩地中,自然知道見性與萬物「元是何物」了。

見與見緣并所想相。如虛空華本無所有。

「見」是見性,亦即見分,「見緣」是萬物,亦即相分,這裡也可作「境」字來解釋。你在證得首楞嚴定時就知道了,三摩地裡見、相二分,「并」第六識分別妄「想」的心「相」,都像「虛空」的「華」一樣,「本」來是「無」,是空的!

有見則有境,就有妄心去分別所見之境,它們三個總是一齊出現,無明不覺就有,無明若斷則無。虛空無華,眼有病才見虛空有華,三摩地中無見、無見緣、亦無第六妄想的心相,三個都無,有甚麼呢?只有自性首楞嚴定。若我們有見分、有相分、有第六識的妄心,便不見了自性的首楞嚴定;得回自性首楞嚴定時境空、見空、分別妄心又空,故云「如虛空華本無所有」。

見不能自見,因境而有見,見未曾離境;境亦不能自境,因見而有境,境亦未離開過見。見見境則有妄想的分別心,所以我們先行要離這個分別心。見是見萬物而已,它是沒有分別的,分別是我們的妄想去分別,分別此是人、此是畜、此是日月星辰、山川林壑。見見境只如鏡照像,它沒有說境裡有見、境裡無見嘛,你分別境裡有見、無見,那是你的妄想分別相而已,境裡有見、無見都是你的妄想分別心相,你用妄想來分別,你就是分別到將來彌勒菩薩下生,也得不到一個決定義!

我們應該先除去分別的識心,滅了它,千萬不要起分別心。一起分別心是有見無見,或善或惡,就起了有、無、善、惡的妄想,或說境是我、是非我,就有人我的見。見照境沒有說「我」,是你的妄想分別,說是「我」照境,你就有了我相。我相、人相、眾生相、壽者相,都是這個第六意識的分別而有,所以你不要說是見、非見,不要思惟、不要分別、不要卜度,你要先捨去妄心。

楞嚴經裡七處徵心,就是破這個分別是見、非見的妄心。所以禪宗大德先教我們不思善、不思惡,你的分別妄心息了,沒有了妄心,唯用見來照境,照、照、照、寂而常照,一直在照,照萬象;照得久了,一直照到山窮水盡,就是「自住三摩地」了。

此見及緣元是菩提妙淨明體。云何於中有是非是。

「此見及緣」在見空、相空時,境空見亡,見亡境寂,你就見到自性,見到無上「菩提」「妙淨明體」,見與見緣「元」來就是妙明心「體」!是妙明心!

見與境既是同一個菩提妙明心體,是一個就不可說是、不可說非,所以見性在萬物之中,你不可說見就「是」見緣,也不可說見「非是」見緣,兩樣也不可以說,「於中」沒有是見與非見的相。一體之中云何有「是」與「非是」呢!

好像人的一雙手,一個左、一個右,你不能說左手就「是」右手,左手怎會是右手?但說左手「非是」右手亦不對,它們是同一個身體所生。又譬喻在兩兄弟之中,你不能說哥哥即「是」弟弟,因為哥哥就是哥哥,弟弟就是弟弟;但說哥哥「非是」弟弟亦不對,他們都是同一對父母所生,不失同胞的感情。

文殊吾今問汝。如汝文殊更有文殊。是文殊者為無文殊。

世尊現在問文殊菩薩,他是「文殊」,另外是否還「更有」一個「文殊」?抑或連文殊你也是沒有的?你答答看。

如是世尊我真文殊無是文殊。何以故若有是者則二文殊。

文殊自己「真」真是文殊,沒有「是文殊」,亦沒有非文殊。「若有是」文殊便有非文殊,變成「二」個「文殊」,這樣肯定有個是文殊,有個假文殊,有兩個文殊就有是有非。

然我今日非無文殊。於中實無是非二相。

「今日」只有一個文殊,怎可說他是文殊、或非文殊?是與非都不可以說,無兩個文殊就「無」「是」與「非」的「相」。

佛言此見妙明與諸空塵。亦復如是。

「妙明」是見性,「空」、「塵」是森羅萬象,是見性之所見。空、塵一空,境亡見寂,妙明的見亦空;這裡不再說第六意識的分別心,這時妄想分別心息了,只有用見照境,等如心經裡的觀自在菩薩,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照見五蘊皆空。用見來照五蘊,五蘊就會空,五蘊一空,能照的照亦亡,故說「此見妙明與諸空塵亦復如是」。

本是妙明。無上菩提淨圓真心。妄為色空及與聞見。

見性和萬象「本」是自己的「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」,由一念不覺而有無明,我們迷了妙明心,便將這個真如分為兩邊,一邊是「色空」,一邊是「聞見」,變成阿賴耶識的見、相二分,「色空」是所見的相分,「聞見」則是能見的見分。若是悟妙明心,就只有一個妙明心,沒有色空,亦沒有聞見。

如第二月誰為是月又誰非月。

阿賴耶識「如第二月」,天上怎會有兩個月?好像有些人用手掐自己的眼睛,便見天上有兩個月亮,人家問他到底那個是「是月」、那個是「非月」?攪不清楚!他無辦法,兩個都是一樣,放了手只有一個月亮,那就無是無非了,「誰為是月」,「誰」為「非月」呢。

文殊但一月真。中間自無是月非月。

天上只有「一」個「月」亮是「真」的,那裡有「是月」與「非月」?是一個「自」然沒有這個是、非的相。

是以汝今觀見與塵。種種發明名為妄想。不能於中出是非是。

你用你的眼見森羅萬象,用第六意識起「種種發明」,說六塵有見、說六塵無見,這些都是「妄想」!見是見萬物,你卻說萬物裡有見、萬物裡無見,不就是在打妄想!你用妄想心分別,怎「能於中」「出」這個「是」與「非是」呢?

由是精真妙覺明性。故能令汝出指非指。

所以我們萬不能用妄想求道,一定要滅了妄想。「出指」是出是,「非指」是出非,既然無是見與非見,唯是用見來照境,照到極點!便見到自己的佛性,佛性裡無見又無境,亦沒有妄想,三個都沒有。由是境滅見亡,佛性現前,佛性就是「妙覺明性」,故令你無是無非,「出指非指」。

修行用功要明白,見與境同是一個,云何有是有非?你就不要在裡頭攪出人我是非來!我們唯有悟了物象與見性的本元就是妙淨明心、就是無上菩提,這個真精的妙覺明心就是自性,自性就是首楞嚴定。

阿難白佛言世尊。誠如法王所說覺緣遍十方界。湛然常住性非生滅。

此乃楞嚴經第九番顯見之文。

我們不妨留意一下,整部楞嚴經從開始說到現在,雖是顯見,卻從未離開「破妄」兩個字。有妄心才是眾生,無妄心則不名眾生,諸佛不是度眾生的真心,而是度他們的妄心,沒有妄心,諸佛也沒眾生可度了。且不說西方的聖人,孔子也說詩經三百首,一言以蔽之,就是「思無邪 」;思是思想,思想不要邪,思想邪的是凡夫,思想正則是聖人。天台山國清寺的拾得禪師亦說:「無瞋是持戒,心淨是出家,我性與汝合,一切法無差。」甚麼叫做出家?心淨便是出家,沒有妄想便是心淨,有妄想就是一分鐘也不淨!無妄想日夜都淨,無妄想就是真的。因此說起來,十番顯見應該是破妄顯見,顯那個見是真的。

現在阿難又來發問了,他的妄想真是多到不得了!他所問的全都是妄,如來破的也是這個妄,破了妄,真見也就露出來。

「覺緣」就是覺性,在眼稱為見性,來去都是見色;在耳稱為聞性,耳和聲塵總是一起有的,聞性是阿賴耶識的見分,所聞的聲音是阿賴耶識的相分,無見分則無相分,無相分又無見分,所以聞性緣聲塵,覺性緣觸塵,知性則緣法塵。

阿難現在變一變名詞,有時他會說「見緣」,有時則說「聞緣」、「覺緣」和「知緣」,見、聞、覺、知都是阿賴耶識的見緣,都是對於「相」而說覺性,故名為「緣」。覺性如來已說得很清楚,八番顯見便是說這個覺性不動、又是心、既不滅、又不失、又無礙、又非物,處處都顯出它是無相的,而且「遍十方」虛空。這個「界」不是世界,而是指東南西北、四維上下。

阿難說,如來說見性說得好,見性「湛然常住」,就是上來第二番的顯見不動:境動、身動,我們心裡的客煩惱是動,塵煩惱又是動,見性卻如如不動。見性不是塵,塵有來去;見性不是身體,身體有生老病死苦;見性也不是妄心,妄心有生住異滅;見性無始不生,無終不滅,見性從來不生不滅,「性非生滅」。

與先梵志娑毗迦羅所談冥諦。及投灰等諸外道種。說有真我遍滿十方。有何差別。

「先」是過去,「梵志」是婆羅門,他們認為自己是從大梵天王的口所生,所以種族殊勝。婆羅門必定出家,四十歲還俗,待生了兒子再去出家。他們淨修梵行,志生梵天,故稱「梵志」。

「娑毗迦羅」也是外道,上來阿難著的邪咒就是他所說的了。這外道的定力能見到八萬劫以內的事,已經很了不得!八萬劫前卻冥而無見,他就用妄想來分別,以為甚麼都是從那裡流出,便叫它做冥諦;從之流出二十四諦,其中有一個我諦,所以他共有二十五個諦。若是見性就見到八萬劫以前了,見性無分別嘛,但是這外道未除妄心,他仍是帶著妄心修行,所以不得究竟。

聲聞人亦只知道八萬劫以內的事。一次舍利弗與佛經行,一隻白鴿被老麻鷹追趕,牠就跑到世尊那裡去依靠他。佛的影子蓋到牠身上牠就不發抖,若是舍利弗的影子,牠就仍然在抖。舍利弗於是問世尊:「我與如來都離了瞋心,怎麼這白鴿在我的影子裡仍會震抖?」「舍利弗,你們聲聞人雖然除了瞋心,但是習氣未除,還有習氣的瞋心在,所以這鴿子在你的影子內仍舊發抖。舍利弗,你以你的智慧觀一下,這白鴿甚麼時候已做鴿子?」舍利弗入宿命通,用天眼觀到牠八萬劫來已是鴿子,再往前他就觀不到了。世尊說:「你不能觀以前的事,那就觀牠何時才脫離鴿身好了。」舍利弗再入願智三昧,一生一生的觀:「我沒有辦法!我只觀到再過八萬劫,這白鴿依然未捨鴿身。」

另一次舍利弗與須達多長者同建祇桓精舍,在鋤地腳時,舍利弗看到蟻子便哀傷起來,長者問他怎麼啦?舍利弗答:「這螞蟻七佛以來都未離蟻身,依然是只螞蟻!」可知聲聞人的定力亦不過觀到八萬劫內的事,之前他是不懂了。

「投灰」則是苦行外道,他們或把灰投在身上、或是眠在火上來捱苦,希望自己苦盡便得道,這個就是妄想了。你帶著妄想修行,且不說你眠灰,就是你割了自己的肉也不會悟道!

所以如來說用無心。用妄心布施叫做著相布施,只能享享天福,天福盡又墮落人間;楞嚴經完全不用妄心,只是用這個性,唯用不生不滅的佛性,全性起修,全修在性,一修一切修,一超直入如來地,因該果海,果徹因源,因果同時,故名一乘。

外道未破我見,他們仍是用第六識的妄心分別六塵影子,若離我見,其妄心就會減少。妄心第一個是我執,妄想的老爹就是「我」嘛,有我、有我執肯定打妄想。我們亦未離這個「我」,日間為想,夜裡為夢,妄心緣五蘊的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我們便說五蘊是「我」,有的說五蘊即「我」,有的說五蘊之外還有個「我」,「我」是大,蘊是小、七尺男子身,所以外道的「我」立得很高大,並且「遍滿十方」。

這樣說來,佛說「湛然不動」的見性與外道的「真我」同是「遍滿十方」,外道屬外,佛教屬內,外教與內教究竟有何差別?

世尊亦曾於楞伽山。為大慧等敷演斯義。

阿難在「楞伽山」聽過世尊「敷演」以上的道理,當時「大慧」菩薩是當機者。楞伽山過去稱為錫蘭島,現在名斯里蘭卡,島上有個上面大、中間小的山,沒有神通的人是去不了的,所以「楞伽」兩字,漢語解作「不可往」,世尊便是在那裡說楞伽經。達摩祖師以此為因,將一個教外別傳、直指人心、見性的法門

帶到我們中國來,四卷的楞伽經可以印心,它是說甚麼的呢?

「佛語心為宗,無門為法門」,一切法空就是妙法,等同楞伽經說的「五法三自性,及與八種識,二種無我法,普攝於大乘。」唯識宗的「五法」是名、相、妄想、正智及如如,名相是從妄想生,妄想滅得正智,由正智乃得如如;「三自性」是遍計所執性、依他起性及圓成實性,跟天台宗說的空、假、中差不多,遍計所執性是空,依他起性是假,圓成實性就是中。「八種識」是六識加末那識及阿賴耶識,這個大家都知道了。楞伽經說的人無我與法無我,就是「二種無我法」,人無我生死則了,法無我便能做個法王,於法自在。楞伽經的大意就是這樣。

彼外道等常說自然。我說因緣非彼境界。

外道「常說」一切法是「自然」而生,是自然生亦自然滅,山河大地是自然生,將來山河大地壞了,便是自然而滅了!另一些外道持牛戒、狗戒,是為非因、戒因,他們將來生大梵天只是有漏善,他們卻說是得涅槃,把有漏善作無為解,是名非果與戒果,所以外道是說邪因緣。

如來對機說法,為度外道的邪因緣便說正因緣:一切法善因樂果,惡因苦果,有漏因有漏果,無漏因無漏果,如來「說」的正「因緣」並「非」外道所知的「境界」,因為只要外道一明白,他便會捨邪歸正。你看,舍利弗與目犍連本是外道梵志,他們不過聽了馬勝比丘說「諸法從緣生,亦從因緣滅,我佛大沙門,常作如是說」這四句偈,馬上捨邪歸正,並帶著二百個徒弟來求佛出家,後來更證阿羅漢果。

我今觀此覺性自然非生非滅。遠離一切虛妄顛倒。

阿難說,他「今」日「觀」到如來說的「覺性」好像是不用修似的,而是自然的不生不滅,自然不動,自然不離,自然不還,一切法有還,覺性不還,這樣它不就是「自然」了!佛又對波斯匿王說嘛,我們的身體會皺便是會滅,見性無皺無滅,將來死後還有來世,覺性便好像是「自然」的「非生非滅」。

阿難聽了如來八番顯見,知道見性「離」了八種「虛妄」的「顛倒」:「虛妄」即是妄想,第一番阿難說見性是眼,這就已經是妄想、是顛倒了,所以如來顯見非眼,無眼的人亦有見,見性不是眼,迥脫根塵,離了虛妄。

第二番如來顯見不動:一切眾生有見、思二惑,見惑猶如行客有來有去,見惑分別就是動,思惑則如動搖的微塵,它亦是動。客塵煩惱都有動,唯是見性如如不動,所以如來要我們捨客取主,捨塵取空,阿逸多尊者便是認識主、空這個見性,「遠離一切虛妄顛倒」,證阿羅漢果。

似非因緣與彼自然。云何開示不入群邪。獲真實心妙覺明性。

見性既是不動的主人,如來說的見性便「似非因緣」了,動是屬於因緣嘛!還說甚麼因緣呢?這樣見性與外道「自然」的神我有甚麼不同?外道說的是邪知邪見,如來說的見性是正知正見,我們怎樣才能「不入」外道「群邪」,得「獲」「真實」的「心」,見「覺明」的「妙」「性」呢?

這個「真實」是形容詞,說的是真心,不是妄心,「妙覺明性」說的是性。心屬體,性屬用,說心必定說性,等如火以熱為性,水以濕為性,心以智為性。若是明心肯定見性,法華經云:「如淨琉璃中,內現真金像」,淨琉璃便是真實心,真金像就是「妙覺明性」,顯淺的說,我們見到的月亮是「心」,月放光明則是它的「性」,明心肯定見性。

佛告阿難我今如是開示方便。真實告汝。汝猶未悟惑為自然。

佛對阿難說,他七處徵心是破阿難的妄心,後來十番顯見,亦是破妄來顯見,這樣的對症下藥,可謂「方便」的「開示」他了。你看世尊說妄心因色有分別,妄心便是還色;妄心因聲而有分別,這妄心則是還聲;若因香而有分別,這分別心就是還香,無香便沒有你的分別心;妄心各有所還,見性卻是無還。見明,明還月,見性無還;見暗,暗還黑月,見性也是無還;這樣便顯了見性八種無還,多麼方便!

世尊又說見性不是物。如果見性是物,阿難應該見到佛的「見」,怎麼阿難不見呢?既然他不見佛的「見」,佛又不見他的「見」,可知見性不是物!但是眾生迷己為物,物有大小,就說自己有大有小;物有生老病死苦,就說自己有生老病死苦;物有男女相,就說自己有男女相。若我們不認物為己,便能轉物,物的男女、大小、生老病死之相都可以轉過來,是為「若能轉物則同如來」。所以世尊開示阿難很方便哩。

最後世尊說見性不即萬物、不離萬物。見性與萬物等如牛的兩隻角,牠的左角當然不是右角,所以左角不即右角;但是離開左角又沒有右角,左角便是不離右角,離了左那裡有右?離了天那裡有地?離了陰那裡有陽?所以離了見那裡有萬物!見是阿賴耶識的見分,萬物是阿賴耶識的相分,見與萬物一有同時就有,一滅同時而滅,萬物空,見也空。

因此世尊「真實」的「開示」阿難,他現在仍「未」開「悟」,總是不捨妄心來取見性,更把如來說的見性「惑」作外道說的神我與「自然」。

阿難若必自然自須甄明有自然體。

若見性是「自然」,阿難你「必」定要分分明明、「甄明」的見到這個「自然」之「體」。現在世尊不說外道,只說「自然」兩個字。你不要跟外道學,他們有事無理,有名無實;佛法則不然,佛法事理圓融,有事必定有理。

汝且觀此妙明見中以何為自。

阿難你「且觀」一下,你說這個微「妙」光「明」的「見」性是自然嘛,它「以」甚麼為其「自」體呢?

此見為復以明為自以暗為自。以空為自以塞為自。

見不能自見,境亦不能自境,境是靠見性來見;見性見境,不見境則不名為見。見性見光明,莫非它是以「明」為「自」體?見性見暗,「暗」又是見性的「自」體嗎?見性見晴空,萬里無雲萬里天,誰知道晴空萬里無雲?見性便見到了,莫非見性是以「空」為「自」體?再說,由牆壁的障礙便見塞,莫非見性是

以「塞」為「自」體?

阿難若明為自應不見暗。

若見性以「明」為「自」體,見從明生,沒有光明便沒有見,你「應不見暗」,為何你仍見黑暗?可知見性不是以明為自體。

若復以空為自體者應不見塞。

若見性是空,「空」是見性的「自」體,見從空生,離了虛空就沒有見了,為何你又看見牆壁的「塞」呢?

是乃至諸暗等相以為自者。則於明時見性斷滅云何見明。

「如是乃至」是跳略之辭。若見性是以「暗」、塞等「為自」體,離了這些「相」便沒有見性的自體。沒有自體即是「斷滅」,當光明再來之時,為甚麼我們仍看「見」光「明」?

阿難言必此妙見性非自然。我今發明是因緣生。

見性明來見明、暗來見暗,它的確微「妙」!阿難常打妄想,其妄心直到今日都未除,他現在就像個小孩子,既然佛說見性「非自然」而生,那便說它是「因緣生」好了!因緣是妄心分別,自然也是妄心分別,所以阿難這個不是發明心地的發明;明心的人是無我的,阿難仍是有我,他只能妄想「發明」。

見性不說因緣、不說自然,山河大地是所見之境,若你問高山大海,它們也不會說自己是自然而生、或是因緣而生嘛!說因緣、說自然只是我們眾生的分別妄想心。

心猶未明諮詢如來。是義云何合因緣性。

阿難雖說見性是從因緣生,他卻不解見性是怎樣從因緣生,故說自己「心猶未明」。「諮」是諮請,「詢」是詢問,「云何」見性「合因緣性」?米飯從因緣生我們就知道!有種子、有肥料、人工割禾便有米,將米加水,用火一煮就變成飯;白米為因,水、火為緣,我們就有飯吃了!

佛言汝言因緣吾復問汝。汝今因見見性現前。

阿難說見性是「因緣」而生,世尊再問,若他「因見」見一切物,「見性」是他見物時才會「現前」;如果他不見物,見性是否不會現前呢?見要見物見境,才可以稱為見性嘛。

此見為復因明有見因暗有見。因空有見因塞有見。

在阿難所見的物之中,「明」便是物,見肯定見光明,如是他的「見」性是否因「明」而有?他見暗時,見性是否因「暗」而「有」?乃至他見「空」、見「塞」之時,見性又是否因空、因塞而「有」?

阿難若因明有應不見暗。

若見性見明是「因明」而「有」,沒有光明便沒有見性,這時你「應不見暗」,為甚麼你仍見黑暗?所以見性不是因明而有。

如因暗有應不見明。

若見性見暗是「因暗」而「有」,無黑暗你便沒有見,你「應不見」光「明」,為甚麼你又看見光明?

如是乃至因空因塞同於明暗。

見若是「因空」而「有」,無空便是無見,你就不應見塞;或者見是「因塞」而「有」,無塞時無見,你亦不應見空。這道理就「同於」見性是因「明」、因「暗」而有一樣。

復次阿難此見又復緣明有見緣暗有見。緣空有見緣塞有見。

說完了因,現在則來說「緣」。因是親因,因他而有,便名為因,緣彼有此則名助緣,所以佛教有十二因緣:無明緣行、行緣識、識緣名色,這就是緣了,行因無明而有,識因行而有,名色因識而有,六入因名色而有,是為十二因緣。又好像我們出家,一定會有一個原因,因甚麼、又緣甚麼嘛。

今世尊再問,阿難的見是「緣明」而「有」?或是緣「暗」、緣「空」、緣「塞」而「有」?他說緣嘛,便是不離那四種。

阿難若緣空有應不見塞。若緣塞有應不見空。如是乃至緣明緣暗同於空塞。

若見是緣「空」而「有」,離了空便沒有見,阿難就不應該「見塞」,為何他仍看見塞?如緣「塞」有見,離塞便無見,他「應不見空」,為何他仍見虛空?「緣明緣暗」也是一樣的道理。

當知如是精覺妙明非因非緣。亦非自然非不自然。無非不非無是非是。離一切相即一切法。

阿難你聽我這樣解釋,你就應當知道,這個「精覺妙明」的見性「非因非緣」而有,「非自然」而有,亦「非不自然」而有;「無非」因緣,「無不非」因緣,「無非」自然,亦「無不非」自然;「無是非是」者,無是因緣,無非是因緣,無是自然,無非是自然;見性「離一切相即一切法」,離因緣相,離自然相,既非因緣,亦非自然,見性都離了這些相。

見性也不說自己是「我」,根本見性沒有我相,是我們的六識分別說是「我」而已;見性亦沒有人相,好像我沒法見你的見,你亦沒法見我的見,但是我見日月、你也見日月,你的見與我的見有甚麼差別?如果大家的見解相同,如兩碗水倒在一起就是一碗水,兩個見合起來就是同一知見。見性也沒有壽者相,人的壽命有長有短,見性卻無長短。見性亦沒有眾生相,見性是一,它沒有男的、女的、豬狗牛羊的眾生,若我們的見與豬狗牛羊的見不同,將來成佛豈不是變了人的佛和豬狗牛羊的佛?成佛是平等的,見性並沒有眾生相。

見性不是有相、不是無相、不是亦有相亦無相、不是非有相非無相,是名一重的相。還有兩重:見性也不是有有相、有無相、有亦有亦無相、有非有非無相。見性也不是亦有亦無有相、亦有亦無無相、亦有亦無亦有亦無相、亦有亦無非有非無相,三重的相。見性也不是非有非無有相,非有非無無相,非有非無亦有亦無相,非有非無非有非無相。這樣的離四句、絕百非,便是「離」一切妄想分別的「相」,「即」一切「法」的實相。

我們不離一切相,便說見性是因緣、是自然,又說見性有我、有人、有眾生,這些都是凡夫的虛妄分別,所以我們不見諸法的實相,不見見性的實相。若離一切分別妄想,則見一切法的實相,何只見見性的實相呢。

汝今云何於中措心。以諸世間戲論名相而得分別。

「措心」是置心、作意。廬山慧遠法師云:「理外分別名為戲論」,一切法是清淨的,我們何必起貪?諸法無我,我們何必起瞋?在真理以外起分別,真理無我而說有我,真理非有非無而說有說無,「世間」人貪、瞋、無我執我,所講不合乎真理,是云「戲論」。

有「名」則會有「相」,名相便是從妄心分別而來,人與人之間就是說名說相了,例如說我跟你有親戚關係,我與他沒有親戚關係,這樣便是不平等了。釋迦牟尼佛在世時,印度是沿用四姓的名相,其中婆羅門最了不得,第二是剎利,亦即王種,第三的吠舍是商人,最後的首陀是屠夫,若四姓同來出家,個個也稱為釋子,有謂「四河入海同一鹹味」,一入佛門人人平等,天子出家未為貴,乞兒出家未為賤,佛教之中不計較你是誰,這樣就是沒有天子與乞兒的名相。

臨濟老人臨終有傳法文曰:「沿流不止問如何,真照無邊說似他,離相離名如不稟,吹毛用了急須磨。」「沿流不止」是指這個世界日出東、日落西,分分鐘改變,秒秒鐘過去,孔子臨川也說:「逝者如斯夫,不舍晝夜」,我們「真照」的智慧則像見性一樣「無」有「邊」際,「離名離相」,人人也「不」能「稟」受。妄想不離名相,我第一、你第二,這就是假名假相;若離名相便沒有妄想,故說「吹毛用了急須磨」,吹毛是寶劍,用過便要立即磨,不要留下痕跡,就如我們修行人無後顧之憂,做起事來認認真真,把事情做好,臨機應變,做完便要把它空了。

如以手掌撮摩虛空。秖益自勞。虛空云何隨汝執捉。

真理裡非因緣、亦非自然,阿難卻在說因緣、說自然,見性怎能被妄想名相分別得來?這就像用手「撮摩虛空」,徒令「自」己疲「勞」而已,虛空是不會被你「執捉」的。

過去馬祖會下有位石鞏禪師,他出家前是個獵人,一次他要射鹿,馬祖問他何不自射?他即悟道了,就說:「若教某甲自射,無下手處。」這個「我」不能自見,若只是見人,我們的「我」永遠不會空;所以我們要見回自己,只要能夠自見,一見自己就會空。「自射」便是沒有了自己,沒有「我」還有甚麼妄想呢?所以馬祖讚歎說:「這漢曠劫無明,一時已經放下了。」

石鞏禪師出家之後,有天他問西堂和尚,他怎樣捉這個虛空?西堂用手往空中來捉,「唉!你不解。」「然則師兄你怎麼捉?」石鞏禪師大喝一聲,用手扯住西堂的鼻子,痛得他大叫起來:「鼻子差點被你扯掉了!」石鞏在扯鼻子時,連妄想分別心也扯了出來,虛空就是這樣被他執捉到了。

阿難白佛言世尊。必妙覺性非因非緣。世尊云何常與比丘。宣說見性具四種緣。所謂因空因明因心因眼是義云何。

「妙覺性」即是見性,又即覺性。阿難說,既然我們的見性「非因非緣」,為甚麼世尊「常」在阿含會上對比丘「宣說」「見性具四種緣,所謂因空、因明、因心、因眼」呢?

其實那時世尊只是說眼識具四種緣,我們才會有見。像我們的眼皮是貼在眼睛之上,中間沒有「空」隙,所以不論我們看見甚麼,我們就是不見自己的眼皮;又若果沒有光「明」,我們便不見山河大地;「心」是作意,沒有留意便不作意了,若你大意,心不在焉,又或者你專心一境,旁邊有甚麼你也看不見;最後若你的「眼」根壞了,你也是不見。

如是眼識必須具四種緣,阿難卻以為見性須具四種緣,所以他不明白,怎麼現在世尊反說見性不是因緣?佛今次如何解釋呢?

佛言阿難我說世間諸因緣相非第一義。

「因緣」有善有惡,大家來修善因緣好了!修五戒十善的因緣便做人,上品的五戒十善更生到六欲天裡享天福;修四禪就生到色界的四禪天,修四空則生到無色界的四空天。作惡便墮落三惡道,上等五逆十惡的惡因緣墮地獄,中等的五逆十惡做餓鬼,下等則做畜生。

世間人不是著於自然,就是著於邪因緣,所以如來說「諸因緣相」是以正因緣教化世人,希望他們不失人身。人身難得,佛出世是度人類嘛,若果人身不失,就算釋迦佛度他不了,將來彌勒出世也可以度他。

何以善、惡的「因緣相」不是「第一義」呢?行善生天,天福享盡就墮落,這是不究竟的,非常簡單。佛在法華經說「汝等去來,寶處在近」,證了阿羅漢果亦未究竟,化城不是寶所!化城屬權,並不是實,我們必須捨涅槃的化城,速往寶所那裡去。捨化城之權,顯一乘之實,這個就是「第一義」了。

因此四諦不是第一義,知苦、斷集是世間的因緣,慕滅、修道是出世間的因緣,聲聞、緣覺的因緣尚且不是第一義,何況只是世間的因緣呢。

阿難吾復問汝。諸世間人說我能見。云何名見云何不見。

佛問阿難,「世間人」說自己「能見」,怎樣才算是「見」?怎樣是「不見」?

阿難言世人因於日月燈光。見種種相名之為見。

「世人」會說,若有「日」、「月」及「燈光」為助緣,他們便「見」山河大地、草芥人畜等「種種相」貌。

若復無此三種光明則不能見。

無此「三種光明」則「不」能「見」一切物。

阿難若無明時名不見者。應不見暗。

若阿難認為見是因明而有,這個只是世間法,是不合真理的。若「無」光「明」便是「不見」,我們就「不」應「見暗」。

若必見暗此但無明云何無見。

當阿難看見黑暗,那只能說是「無明」,不是「無見」!他依然有見,因為他仍「見暗」。

阿難若在暗時不見明故名為不見。今在明時不見暗相還名不見。如是二相俱名不見。

在暗時「不見明」與在明時「不見暗」,「二」者同「名」為「不見」。

若復二相自相陵奪。非汝見性於中暫無。

明滅暗來,暗滅則明來,明、暗「二相」就是「自相陵奪」。雖說明滅暗來,見性卻沒有隨明而滅,光明要是再來,我們仍然可以看見它,所以「見性」沒有在明暗相奪「中」「暫」時消失,後來又重新出現。

如是則知二俱名見。云何不見。

明暗有來有去,見性卻無生滅,所以見明、見暗「二俱名見」。「云何」世人只認為有光明才會有見,而稱黑暗為「不見」呢?

是故阿難汝今當知。見明之時見非是明。

見不能自見,明不能自明;我們在「見明」的「時」候,見能見明,明則被見所見,「見非是明」才可見明,明亦不是見,才能被見所見。

見暗之時見非是暗。

我們「見暗之時」,見能見暗,暗則被見所見。見不能自見,暗不能自暗,若見是暗便不見黑暗,黑暗不能看見黑暗嘛。「見非是暗」才能見暗;黑暗亦不是見,所以才能被見所見。

見空之時見非是空。見塞之時見非是塞。

見不能自見,空亦不能自空;我們「見空之時」,見非空故能見空,空也不是見,所以能被見來見。在「見塞之時」見不是塞,故能見塞。

四義成就。

見性非明、暗、空、塞,這「四」種道理的確「成就」,這樣便引出這個真見來了。

汝復應知。見見之時見非是見。見猶離見見不能及。

阿難你「應」當詳細思惟,直了而「知」,在「見見之時見非是見」。這裡第一與第三個「見」字是大圓鏡智,唯佛才有這個純真、無妄之見,第二個「見」字是凡夫阿賴耶識的妄見。八識是眾生,離八識即無眾生,所以我們要認識八識這個眾生,盡量要轉識成智!轉第八識為大圓鏡智,轉第七識為平等性智,轉第六識為妙觀察智,轉前五識為成所作智,轉八識成四智。當阿賴耶識轉為大圓鏡智時,便見到阿賴耶識的見分,在這個真「見」見妄「見」「之時」,大圓鏡智的真見就不是阿賴耶識的妄見,故云「見非是見」。真見並非妄見,才見到妄見。

帶妄的見卻見不到妄見!妄見只見一切色,所以我們來去只見山河大地、見三界火宅,沒法見三界外常寂光淨土等如來所住之處,妄見亦無法見回大圓鏡智的見,故云「見不能及」。唯有大圓鏡智這個純真的見,才見到阿賴耶識的妄見。

妄見若是自見,自見一見,馬上自己離了自己,變成真見,故云「見猶離見」。「離」即空也,這裡作「遠離」來解釋,就像我們如果離了煩惱,便沒有煩惱。成佛後大圓鏡智無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真見現前,阿賴耶識的妄見便是離了、沒有了,譬如你做夢時不知道自己是在夢中,要你醒來才知道是夢,那時你的夢已經不見了。有云「修行三大劫,悟在剎那間」,悟的時候是非常、非常快的!轉識成智只在剎那之間。

再說,見自性時不是先有大圓鏡智,然後滅阿賴耶識的見,也不是要先滅阿賴耶識的見,然後得大圓鏡智的見。妄見一滅,立即轉為真見,大圓鏡智一現前,阿賴耶識帶妄之見即空,那就是名無明滅。悟時不說那個先、那個後,猶如我們反掌覆掌,反掌一覆,立刻就變為覆掌了!所以這兩句話並沒有先後。

你若懂得用功,亦可用這個帶妄的見修行,但是你不要見萬物,你要自見!自見則自滅,自滅則自轉;阿賴耶識的妄見一轉,便成為大圓鏡智,所以你一定要回光反照,反聞聞自性、反見見自性。若你用妄見見三界火宅、見山河大地,一味向外而求,求到驢年,也不能轉識成智!你見天堂、見地獄,不好了!見天堂即生到天堂,便不能離開天堂,見地獄則不能離開地獄,臨命終時見中陰身便一定要投胎,否則你就即時生淨土了。

云何復說因緣自然及和合相。

你看,見性尚且不見大圓鏡智的佛知佛見,還怎可以說它是「因緣」而生、是「自然」而生、或是「和合」而有呢?這些都是妄想分別而已。

汝等聲聞狹劣無識。

「聲聞」人已了生死,所以比凡夫稍勝;但是他們只度自己,不度他人,其心就是太「狹劣」了。他們不求佛道,走過三百由旬便住化城,不肯再到寶所,其智也甚為「狹劣」。

在迷是見性,在悟名如來藏性,自性中藏有如來的功德,有甚麼法子不成佛?聲聞人不知自己的見性就是如來藏,縱使他們用功,以八識來說只是空了第六識,其阿賴耶識未空,故謂「無識」;他們雖見生死、捨生死,但是仍見涅槃、取涅槃,其「見」便是阿賴耶識的見分,一樣是我們在眼為見的妄見。

不能通達清淨實相。

背涅槃是名生死,這是我們凡夫;捨生死是名涅槃,這些則是聲聞。涅槃只因生死而有,離了生死也就沒有涅槃了,所以聲聞的涅槃與凡夫的生死都是空花而已,涅槃又何曾「清淨」呢?若無生死,即使聲聞人捨了涅槃也是沒有的!故說他們「不能通達清淨實相」。

實相在法華經裡說得好,謂如來入於無量義處三昧,「無量義者從一法生,其一法者所謂無相,無相不相,名為實相」,「無相者無生死相也,不相者不涅槃相也,涅槃亦無。」生死不是真實,涅槃亦只是化城,不是寶所!不名實相。實相裡沒有生死,亦無涅槃,是為「清淨」;唯有捨了生死相、涅槃相,在沒有假的相時,便見到實相。「從此實相生無量法,所謂二法三道四果」,二法是頓、漸二法,三道即是三乘,四果是聲聞、緣覺、菩薩、佛,它們都是從實相而生。

吾今誨汝當善思惟。無得疲怠妙菩提路。

修行是用思心所來「善思惟」,所謂思而無思,無思而思,思無思之妙,思盡還源;你看,不論世上多艱難的事,左思惟、右思惟,思惟再思惟,總可以解決,你不懂便請教師爺好了,他準能幫助你!古時軍中一定有一位軍師,現在說來即是顧問,他們就是整日「善思惟」了。

「思惟」要從聞、思、修,所以你們聽完經回去也要「善」巧的「思惟」一下,思惟了才屬於你的,或者你聽我說一個道理,你自己可以思惟出十個道理來!孔子謂之「舉一隅不以三隅反,則不復也 」,舉一反三,否則就不再對他說;你若不思惟,只管在聽,那個道理始終是我的,不多久你就把它還給我了。

世尊今訓「誨」我們,切不可思惟到一半就了事,一定要思到底!二乘人只了生死,取證小果,是為「疲怠」;楞嚴經離乾慧地,歷十信、十住、十行、十

迴向、十地、四加行、妙覺、等覺,中中流入五十五位「妙菩提路」然後成佛,就如法華經裡「乘是寶車遊於四方,直至道場」,過五百由旬而到寶所,行的便是這平坦的路。所以我們別跟二乘人學,「無得」半路「疲怠」而入化城,如果不到寶所,便是摸不上「妙菩提路」。

十番顯見現在是說完了。上來七處破妄根本破不了阿難的妄心,其後十番顯見,仍是破他的妄心,古人稱之「顯見」,我且多加兩個字,成為「十番破妄顯見」。你看此番阿難說見性是因緣、是自然,他這個就是妄心,所以如來要破他的妄心,以顯見性。

見性是阿賴耶識帶妄的見分,我們未得佛知佛見,就一定要將這個妄見轉過來,變為大圓鏡智的見。若見諸法的實相,那時法法皆是佛法,便恭喜各位了!

你可以開口:「青青翠竹皆是真如,鬱鬱黃花無非般若,山河及大地,全露法王身」;若你的妄見未轉為大圓鏡智,你就別說空話,說「青青翠竹皆是真如」?你只是把真如吃掉了!「鬱鬱黃花皆是般若」?你只是買些菊花回來,把它們當作般若!「山河大地,全露法王身」,不知山河大地為我們吃了多少苦頭了!所以我們一定要除這個妄心,妄心除了以後見一切法,就可以修水觀、火觀、念佛三昧,乃至反聞聞自性。妄見一空,真見現前,見到自性時全性起修,一修一切修、六度萬行齊修,即因即果,因果同時,就是一乘的「妙菩提路」。

阿難白佛言世尊。如佛世尊為我等輩。宣說因緣及與自然。諸和合相與不和合。心猶未開。

此乃楞嚴經破妄顯真之文。

世尊對阿難說楞嚴經,首先七番破妄,說這個心是妄的;接著十番顯見,初則帶妄顯見,現在是破妄以顯露純真之見。純真之見是佛知佛見,你有佛知佛見就見如來藏,全如來藏起修,修因證果,當能成佛。所以你想成佛,便要入如來藏。

這裡的「我等」是阿難等有學之人。大眾中的無學有些證了阿羅漢果,他們不度眾生,亦不想成佛道,就這樣算了!其他有漏的人卻想成佛,又想度眾生,如來便對他們「宣說因緣及與自然」。見性不是因緣,亦非自然,非和合亦非不和合,世尊如果不說,他們的心也不會明白,鈍根的人非靠師父不可,無師則不度,故云「心猶未開」。

而今更聞見見非見重增迷悶。

如來在十番顯見最後一番時說,當真「見」「見」妄見之時,真見並「非」妄「見」,真見要離了妄見,真見現,妄見就空。假如你保持你自己的妄見,不離這個妄見,任你怎樣見,見到彌勒菩薩下生,你也見不到真見!所以上來說「見不能及」。

我們妄見未除,未見真見,不但「見見非見,見猶離見」未曾做到,和合與不和合又不明白,「迷悶」又「增」加一「重」。

伏願弘慈施大慧目。開示我等覺心明淨。作是語已悲淚頂禮承受聖旨。

「弘慈」是大慈。如來大慈大悲,救苦救難,與眾生之樂,拔眾生之苦,但現在他不是拔眾生的苦,而是拔眾生的愚癡!阿難希望如來能用大悲「慧目」「開示」他們,皆因大眾有疑在心,此「心」未「覺」,故未曾「明」,亦未曾「淨」。

爾時世尊憐愍阿難及諸大眾。將欲敷演大陀羅尼諸三摩提妙修行路。

世尊當然「憐愍」阿難,他是世尊的弟弟嘛,不久佛就為他們說出「大陀羅尼諸三摩提」的「妙修行路」,令其他有學的人都能入如來藏。

「陀羅尼」是梵語,此云總持,意即總一切法,持無量義。陀羅尼也有幾種,有多字陀羅尼,猶如楞嚴咒,你若唸到相應,便能總一切法,持甚深義。第二是少字陀羅尼,如往生咒、唵嘛呢叭咩吽等等,你肯至誠的唸,唸到無我而唸、無唸而唸,亦可以得這個總持,總一切法,持無量義。第三是一字陀羅尼,如密宗的「唵」、「吽」。還有無相陀羅尼,圓覺經說:「無上法王有大陀羅尼門名為圓覺,出一切清淨真如、菩提涅槃及波羅密」,「陀羅尼」就是圓覺,又名無相,無相說的就是心。心若有相,就是妄心;真心無相,無相就無不相,而含有無量的妙義,它既含一切佛法,也就總一切法,持第一義了。

這部楞嚴經也是無相「陀羅尼」。文中會四科、融七大、歸如來藏,如來藏有空如來藏、不空如來藏及空不空如來藏,三如來藏都能總一切法,持一切義,所以「陀羅尼」又名如來藏。

既稱「如來」何必稱「藏」?如來藏裡藏有如來的法,有如來的因,亦有如來的果。如來已出無明之纏,名為清淨法身;凡夫在纏,雖有如來藏,卻未證入。然則怎樣歸如來藏?世尊說出「諸三摩提」:「諸」即多也,「三摩提」是正定,又稱正受,到底有多少呢?不離「奢摩他」、「三摩提」與「禪那」三種。圓覺經說:「寂靜奢摩他,如鏡照諸像,如幻三摩提,如苗漸增長,禪那唯寂滅,如彼器中鍠,三種妙法門,皆是覺隨順」,「十方諸如來及諸大菩薩,因此得成道」,我們修行想證入如來藏,便一定要修這三種法門。

首先,「奢摩他」是寂靜,依天台宗來說便是空觀。我們一切法要空!任何一法也要把它空了,這個「奢摩他」即能證入空如來藏。

從空出假便成假觀,亦即「三摩提」,三摩提就不是空了;一切法是假,生死是幻的嘛,所以菩薩到這個世界來不怕生死,他們能夠出生入死,生死自在,是為在世而離世。六塵也是幻化的,我們人人卻執六塵是實,被六塵所染!如來知道六塵是幻,所修的假觀是幻化的,所以他到這個世界來,在塵而不沾塵。菩薩到來亦不染六塵,他們雖有父母,也有兄弟姊妹,但他們知道世俗是幻化的,就能修行;菩薩修「如幻」的「三摩提」,在俗而離俗,遊戲人間,方便度生,所謂水月道場,空花佛事,大作佛事,以廣度眾生。

從三摩提離邊入中便是「禪那」,亦即中道。依天台宗所說的「中」就是有亦滅、無亦滅,一切法不生不滅,不垢不淨,不增不減,故名寂滅,「禪那」就是中觀。

修「禪那」是與空不空如來藏相應,修「三摩提」是與不空如來藏相應,修「奢摩他」則與空如來藏相應,所以「諸三摩提」都是「妙修行路」,能令人得入「大陀羅尼」,證入如來藏,見如來的佛性,全如來的性起修,修如來因,行如來行,得如來法,成如來道,證如來果。

告阿難言汝雖強記但益多聞。於奢摩他微密觀照心猶未了。

孔子曾說自己不是聖人,不過「強記」而已,多麼客氣!阿難也是「強記」,如來說法,阿難一句不漏,所以有人讚歎他「面如淨滿月,眼若青蓮花,佛法大海水,流入阿難心 。」如來所說全入了阿難的心,雖然他「多聞」第一,但他聞而不修!我們不敢說阿難不修,若他沒有「奢摩他」這個寂靜的功能,他的心就只會卜卜跳啦,怎可以聞一句、記一句哩!他的心都可謂靜的。

「奢摩他」在天台宗屬止,亦稱為靜,這個功夫也不簡單,儒家云:「大學之道,在明明德,在親民,在止於至善」,這個止就是「奢摩他」。《大學》教人離惡而「止於至善」,這不是平常止惡修善的善,無惡你的善當然不能止,若止於善中之善,那就變成道了,所以「知止而后有定 」,你能止肯定有定。但是我們不肯止哩!我們心隨眼轉、眼隨境轉,這個心總是打妄想,有時又攀緣,那就會作業,採取行動就造罪了!

「定而後能靜」,你的心不被外境搖動,你肯止就成了,你的心就有定,一切境界都不會擾亂你的心,尤如止水一樣,這個就是修止的法門,有止便入靜。

「靜而后能安」,那時你安住下來,金剛經的「云何應住」就是「安」;外境搖動,心卻是靜,靜而得安,已經安定了。「安而后能慮」,從寂而起照,寂而常照,因此「靜而后能安」屬靜,「安而后能慮」是屬於照。

「慮而后能得」,儒家說的「得」就是「仁」,孔子最著重於「仁」,所謂「里仁為美」;他亦說到「道」,「道也者,不可須臾離也,可離,非道也」,我們佛教則說寂而常照即會得道,不過現在是說「得」三如來藏。

若阿難「於奢摩他」的「微密觀照」究竟了達,從止入定、從定入靜、靜則能安、安則能慮,寂而常照,他早就入了空如來藏,不怕摩登伽女;但是他只可以止,令心靜下來,不打妄想,他未達到靜中之靜,未做到究竟,他未曾「得」。其心裡依然有煩惱的漏,「心猶未了」,所以幾乎給摩登伽女魔了去。

汝今諦聽吾當為汝分別開示。亦令將來諸有漏者獲菩提果。

世尊要阿難現在諦心、「諦聽」,他將為他「分別開示」「奢摩他」這個「止」的法門。

「奢摩他」名為寂靜;心不寂靜,用功根本用不上,所以我們一定不可以被外境侵入自己的心。「有漏者」是初學的凡夫,他們也修「奢摩他」,以破除有漏的煩惱。有漏煩惱是客塵煩惱嘛,客煩惱是分別,其相不住,是名見惑,塵煩惱則非常微細,其相搖動,故名思惑,有見、思二惑肯定漏落生死。能修「奢摩他」,這個心就靜下去,見到分別的見惑煩惱,取主捨客,見惑煩惱就除;這時心靜了下來,知道思惑煩惱如動搖的塵,認空捨塵,思惑煩惱又捨。沒有見、思二惑,不漏落生死,就能「獲菩提果」。

所以「菩提」有幾種,有聲聞菩提、緣覺菩提、菩薩菩提及無上菩提。若修寂靜的「奢摩他」,能捨客塵煩惱,入空如來藏,所獲的是聲聞的菩提。

由奢摩他從空出假,修如幻的「三摩提」,就能斷塵沙煩惱,得恒沙的佛法。有恒沙佛法為法藥,度恒沙的眾生,入俗利生,入不空如來藏,那就不是獲聲聞的菩提,而是菩薩的菩提。

若能修幻,繼而捨幻,空不離假,假不離空,空假不異,空假雙照,空假雙亡,即能證入「禪那」,生滅俱滅,故名寂滅;那時破無明,入空不空如來藏,所獲就是無上佛果的菩提。

所以若從「奢摩他」的「止」下手,先破見、思煩惱,得聲聞菩提;第二破塵沙煩惱,得菩薩菩提;第三破無明煩惱,就得無上佛果的菩提。

阿難一切眾生輪迴世間。由二顛倒分別見妄。當處發生當業輪轉。

上來十番顯見,看文氣番番也是有妄,在阿難來說,這個妄仍未曾除,是帶妄顯見。現在這段文則是破妄,教我們除妄,然後顯出真見。

真見不是帶妄的見,何以呢?帶妄的見是阿賴耶識的見分,阿賴耶識從緣而生,是生滅與不生滅和合,阿賴耶識的見分裡有一分生滅的見,那就是帶妄的見。生滅亦即無明,要是離了生滅無明的妄,純真的見就露出來,到時阿賴耶識空了,轉識成智就不名見,而名為智,是為大圓鏡智。

然則怎樣離帶妄的見?世尊對阿難說,我們今世做人,來世不知要做甚麼,前世或是做天、做畜生、做餓鬼,無始劫來可能我們樣樣都做過了,輪迴是要受苦的!你看,我們今世有沒有受苦?在我自己本人來說都受了很多!「一切眾生」生生世世「輪迴世間」,受種種生死的苦,生死無有了期,其苦不可言哦!

為甚麼會是這樣?皆「由二顛倒」,然後起「分別」來「見妄」。無我見我、不了唯心、認假為真,這些都是「顛倒」;我們的見裡有妄,見妄未必造罪,但你一下子在心內攀緣,加上第六意識的分別幫助一下,那就不僅見妄,還要取妄,採取行動,你就作業造罪了!

「當處發生」者,是「當」我們取妄之「處」就「發生」,何以稱為「當」?「當處」不是離開你的心!你以為是從香港跑到美國去嗎!「當」它在何「處」便「發生」你的生死。留意甚麼是「當處發生當業輪轉」:「當處發生」是唯心所造的,我們卻不知道,不覺唯心所造,所以就叫做「分別見妄」。

「當業輪轉」便受苦了,你又不知道,人人都問怎麼自己要受這麼多苦,苦必由因!不清楚自己的業因應該問誰?問那位算命的先生?他也不清楚,他都未算到自己,怎算到你!他算到自己就不會受苦,不用在街邊做生意了!因此我們要留意那兩句:「當處發生」,唯心所造,「當業輪轉」,隨業受報。

你看,昔日提婆達多想做佛,可是世無二佛,他便想害死釋迦牟尼佛。他在自己的指甲內藏了毒汁,待他拜佛摸佛足時,毒汁滲入如來的腳裡,隨而入血入心,這樣如來怎會不死?佛死了他便來做佛。最初他只是起了惡念,仍未採取行動;當他真的付諸實行,跑到世尊面前下毒時,馬上「當處發生」,地面立刻裂開,他整個人跌了進去,生陷無間地獄。出佛身血的業令提婆達多墮落地獄,這就是「當處發生當業輪轉」了。

我們也不妨說多一點。目犍連尊者神通第一,他悟道後開了道眼,能夠上觀天堂、下觀地獄。一次他觀到自己的母親做了餓鬼,他就立即帶了他那日乞到的飯,以神通跑到她跟前:「媽媽,你很久沒飯吃了,我的飯送給你吃吧。」他的媽媽歡喜極了,一邊捧起缽子,一邊用手把缽子蓋起來,不想別人看見。她只是起了一念獨食的貪心,那些飯即變成火炭,她沒有飯可吃,惟有哭了!「當處發生」白飯變作火炭,她餓鬼的慳貪「業」流「轉」,令她受無食之苦,這就是

「當處發生當業輪轉」。

再說,在民國的時候,我曾讀到雜誌上有這段文:浙江省有個兵哥,他看見河邊有個婦人哭哭啼啼,他便問她怎麼啦?「我替我的先生賣掉一隻豬,人家給我一些大頭銀,我蠢得很,不知道其中一個是假的,我的先生責怪我,要我把它換回來!我被人家騙了,怎樣再找人來換呢?我一時難過便哭了,我想我都是死了算了。」這兵哥起了個善心,他說:「讓我看看你那個銅銀。」他把婦人的假銅銀收起,換了一個袁世凱、孫中山的大頭銀出來,然後對她說:「你這枚銅銀是真的,你的先生不懂了,你回去吧。」

過兩日這兵哥到前方打仗,一個子彈打下來,正好打著那枚換回來的銅銀;要不是他把它放在自己的袋中,那顆子彈穿過他的肺,他就死定了。這兵哥「當處發生」了一念善心,善念是唯心所造,他的「業」即「轉」過來,不用受了,惡業轉為善業,便救了他一條命。你看,一念惡心滅萬劫善業,一念善心亦能滅無邊的罪,六祖壇經說的「使君心地但無不善,西方去此不

遙「當處發生當業輪轉」。

可以說的很多,不能盡說了。

云何二見。一者眾生別業妄見。二者眾生同分妄見。

一切「眾生」都有「同分妄見」與「別業妄見」,非常簡單。眾生人人所見相同,就是「同分妄見」。眾生又有「別業妄見」,這是單單他一個人的見,與大眾不同,他特別一點,因為這是個別業,不是共業,是共業就是同分妄見。

「同分」是妄見,「別業」也是妄見,二者你都要認識,二者你都要離。我們的根本見是帶妄的,因此要除妄見真,所謂破妄見真,你的見裡有妄,這是眾生的知見;離了兩種妄見,無妄就不名眾生知見,你的佛知見便開了出來。世尊真是慈悲,他教我們離妄的方法,云何離兩種妄見,而得純真的真見呢?

先來認識「同分妄見」。我舉個譬喻:諸佛菩薩根本無餓,他們不一定要吃,我們卻要吃飯才會飽,吃飯醫治我們的病,這就是「同分」。然而米飯是甚麼味道?很多人天天吃飯也不認識飯味,為甚麼呢?你吃的菜遮蓋了飯的味道了。我吃過幾個月的白飯,其他甚麼都不吃,原來飯是有點甜味的!還有些香味。人人都吃到白飯甘甜的味道,這是眾生的「同分妄見」;病人吃白飯卻苦到不得了,病人的口是苦的,不論吃甚麼都是苦,這個就是「別業妄見」。

又好像我們所見的屋宇、蚊帳、被單、床舖等都很平常,不會有甚麼特別,這個是「同分妄見」;有病的人可能看見屋宇在動,或者覺得它們不知多難看!

這些又是「別業妄見」。

「別業妄見」不單是我們人才有,畜生也有。如在狗隻來說,牠們怎會吃糞?其妄見認為糞是香的牠便吃,每隻狗都是這樣。假如有隻狗嗅到糞是臭的牠就不會吃,牠也就不是狗了,不久牠便脫狗身,轉做人身來。

「別業妄見」又不一定是惡的,有時也可以是善。好像一個國王,不論他走到那裡,他往地下鋤五尺都有黃金;國王走了,我們去鋤卻甚麼都沒有,因為那是國王別業的妄見,不是真的,他是別業所感,是他獨有的,與你不同。

「別業妄見」容易解釋,「同分妄見」則較難明白,因為各人的見雖然相同,它也是唯心所造,我們也可以把它空了。在這裡不妨說個古時的因緣。《呂氏春秋》有云,宋景公在宮中見到熒惑在心,他便跟大臣商量。他們說:「禍在君身,但可以移給宰相。」「宰相治國安民,移給他他便會死,此事不可。」大臣又說:「也可以移給人民。」「無人民誰來作君呢?」「不如移於歲?」「歲飢民死,為君者令民死為昏,亦為不可。」這時大臣子韋說:「君你有三點仁善,我恭喜你。為甚麼呢?今晚熒惑必三徙舍,舍行七里,一里當作一年,三七二十一,君你不但不死,反會延壽二十一年。」天降災難,晚上熒惑星果然徙三舍,宋景公雖遇惡星之變,但是他寧自受也不肯將災禍移給他人,其仁善便令他增壽了。

「別業」和「同分」兩種妄見是怎樣來的呢?真如為萬法之本,有的知道真如不守自性,趣了正緣,便有四聖的法界;有的不覺真如不守自性,妄動而有無明,便趣六凡法界。有了無明,真如變為業識,業識就分為見、相二分,所謂「元明照生所,所立照性亡 」,「想澄成國土,知覺乃眾生」,道教則說「無極生太極,太極生兩儀」,楞嚴經好幾個地方都是說這個道理。

有了見、相二分,見分見相分只是會疑,不會分別;如果無分別智變為有分別識,起了分別取捨憎愛,便作業了,作業則不離「同分」與「別業」這兩種「妄見」。你執著別業妄見,它便成業,別業妄見不僅你一人才有哩,如果人人皆有,來世它就變為同分妄見。若你不知同分妄見是唯心所現,而去過份追求,它又變為別業妄見。執著別業妄見即變同分,追求同分妄見則變別業,有了這兩種妄見,一切眾生就有生死,不能出輪迴了。

又,我們今日做人是「同分妄見」,將來人人肯定隨業受報;但是各人各自修行,果報就未必相同,有的上天堂,有的不知要跑到那裡去投胎,因為有「別業妄見」!所以要留意了。

我們如何能在「同分妄見」中看破「別業妄見」?我說個因緣給你們聽。文喜禪師曾往五台山求見文殊菩薩,在廣濟茅蓬附近的金剛窟裡,有位老人問他:「南方的出家人有多少?」「或三百,或五百。」「他們修行如何?」「不持戒!」文喜反問老人:「北方的出家人又有多少?」老人答:「前三三,後三三。」「修行又怎樣?」「龍蛇混雜,凡聖同居。」談到晚了,文喜想留宿時老人卻說:「你有執著不可以住!」「沒有啦!」「那你有沒有受戒?」文喜便答,自己受戒九年了。「無執著就不會受戒哩。」果然老人沒有留他住下來。

文喜從金剛窟出來,才知道老人就是文殊師利菩薩。你們要留意,菩薩不像我們嚕囌,他只讓你見一次而已,你想再見他就不可以了。那時文喜還有個執著心,可知他未離妄見,但是只有他一人得見文殊,這就是他的別業所感。

後來文喜跑到南方親近仰山禪師,一下子悟了道,就當個飯頭求福慧。文殊師利菩薩和他有些因緣,他知道他悟了道便來見他,他在那處見他呢?飯頭早上要煮粥,那時飯氣上升,文殊就在那裡現了出來。文喜悟道後一點執著也沒有,亦不著相,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嘛,他想,以前在五台山你不讓我留宿,現在你來見我,我就未必見你了!他用攪粥的棍子向著文殊舞動,說:「文殊自文殊,文喜自文喜!」

文殊便說了一首偈:「苦瓠連根苦,甜瓜徹蔕甜,修行三大劫,卻被阿師嫌。」未悟道樣樣都是苦的,悟道後樣樣都是樂了,一色一香無非中道;文殊修行三大劫,卻被人用棍子衝著來攪動!文喜若是在劫後悟道,都還須向文殊菩薩頂禮,但是如果時間、空間也未破,怎麼見道?悟道沒有時間性,所以文喜在三大劫前已經悟道,那就是劫前悟道,文殊只好說自己是被人嫌了。

文喜這個是甚麼境界?悟道必定要離眾生的同分與別業妄見,純真之見方能見無上道。那時文喜根本無我,沒有帶妄之見,他以純真之見見法界,一切佛來他都是不會動的了。

很多人修行用功老是說自己見甚麼、見甚麼,我不敢說你不好,也不贊成那是好,因為修行之中有很多別業妄見。我們修行人更要留意,所謂同檯食飯,各自修行,修行時我們的身、心、樣樣也會轉過來,佛法不可思議,業能夠轉,果報亦能夠轉,短命可變為長命,無福可變為有福,煩惱惑、業、苦都可以轉。

所以有時修行用功或會用到與大眾的境界不同,好像隔牆見物、遠遠聞聲,千里路遠,或者在荃灣吧,不需打電話也聽到人家的聲音,你以為那是很好嗎?

錯了!這個是「別業妄見」。你踫到善知識也就罷了,他們有手眼,一棒就打下去,你要快點捨離這些境界;未悟道先說神通?鬼神也有神通嘛,他們亦可以隔牆見物、遠遠聞聲,但他們未曾悟道!不管你的神通如何了得,若你取著神通,來世還不是做神做鬼!

有些人用功或用到身體輕安,在生天前已聞到天上的音樂,這個又是「別業妄見」,將來極其量生到色界、無色界裡去。所以修行人每每生天,但這是未究竟的,你未出離生死哩,還要繼續用功!我們修行的目的是想悟道,半路所見的境界縱有多好,你也不要執著,不要認假為真,講明那是個「別業妄見」嘛。

我們在九華山講經時,有個和尚特意來見我,本來我不是老參,但是大家也很投契。他對我說,他在終南山住的時候,見到自己的茅蓬裡,甚麼都變成玉石;我說你是人卻修到天的境界,天上的宮殿也現出來了!但我們目的是明自本心、見自本性,閣下你千萬不要著了它,否則你來世便生天了。老菩薩點點頭,大家有默契嘛。楞嚴經說:「不作聖心名善境界,若作聖解即受群邪路滯途,走到半路就算數了!即使見了好好的境界,它都是「別業妄見」。

長沙岑禪師問會和尚:「你未見南泉時如何?」他默然。「見了南泉又如何?」會云:「不可別有也。」長沙禪師批評他,他的境界雖然湛然不動,還是未出阿賴耶識。阿賴耶識的行相微細,如急流水,遠望你以為它沒有動,其實它流得不知多快!

所以有人問投子和尚:「急水上打毬子是甚麼境界?」他答:「念念不停流。」「念念不停流」是我們阿賴耶識的見、相二分,就算你有四禪定、四空定,這個非常微細的流注生滅都是「別業妄見」!長沙禪師很慈悲,他說了一首偈:「學道之人不識真,只為從前認識神,無量劫來生死本,癡人喚作本來人。」你看,修到這個境界依然是「別業」,依然是「妄見」。

我們現前也可以證明一下,各位在這裡聽經是「同分妄見」,稍後你們回家睡覺,每人夢中所見的肯定不一樣,兩個人同床亦有異夢!這是你們的妄見露了出來,這就是「別業妄見」。

「別業妄見」有好有壞,臨命終時見到刀山劍樹就苦了,肯定會墮地獄。或者也有好的:唐代長安的張善和宰牛宰了一輩子,他臨終時見到很多牛向他索命,剛好有個行腳僧路過,他便慌忙請教他。這和尚說:「阿彌陀佛有四十八願,若人臨命終時能夠十念堅固,不生其國者,他誓不成正覺;你一口氣念阿彌陀佛吧,念到十口氣,阿彌陀佛就來接引你了。」張善和立即催促太太去找香火,連上香也沒有時間,總之他一手持火、一手持香,厲聲的念阿彌陀佛。哦!他未念夠十口氣已說:「那些牛全不見了!現在阿彌陀佛來接我,我今往生西方去。」張善和從自己的別業妄見看到牛來索命,當他念起佛來,佛即來迎接,所以妄見也是由我們轉過來,由業所造,唯識所變。業由自作,還由自除,故云「當處發生當業輪轉」。

尤其你們念佛的人要留意,你念「阿彌陀佛」是用妄心念,以消除自己的妄想,只是妄想不容易除。佛號的功德是非常大的,你的心裡有妄你便開口念,假如你的心靜,你不需要開口,不需自己念,一切聲音都跟你念佛,那時不念而自念,你聽到一切都是念佛的聲音,所謂溪聲便是廣長舌,這亦只是別業妄見,你不要當它是真的,你不要著。只要你仍是有見,就是未曾離「我」,依然未曾了生死!有「我」就可以打妄想,何來是真呢?臨命終時若見識神的「我」就肯定要投胎,肯定不能了生死、不能出生死,那就未必到淨土了!所以你念佛要念到無我才好,沒有了自己,到時自性彌陀不從他得,不生而生,你便生淨土了。有「同分」就有「別業」,很多人還是不知道,見到好境界就著了它,這樣是苦呵!「別業妄見」即流轉生死,「同分妄見」仍不出輪迴,兩個都是妄見。

 

云何名為別業妄見。

再說「別業妄見」怎麼是虛妄。

阿難如世間人目有赤夜見燈光。別有圓影五色重疊。

「世間人」的眼無病,「夜」裡個個都「見燈光」;眼有「赤眚」的人就有點不同,「眚」是病,他們的眼特別一點,有這個紅筋的病,所以他們所見的燈光「別有」紅、黃、藍、白、黑色的「圓影」「重疊」,這是他們的別業妄見。

別業妄見是隨業受報,「五色重疊」是指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,有地獄的五塵、有餓鬼的五塵、有畜生的五塵、有天的五塵,這些都是你的別業。你從你的別業妄見那處見到甚麼呢?若你見到天的五塵,你來世一定生天;即使你所見的有好有醜,它們都是虛妄的,只是你一個人看見,其餘的人都不見。

先說五塵中的色塵。例如天人吃的飯是白色的,在你手上卻變成紅色,這就是你的別業妄見,不久你的天福便會盡了。

又例如聲塵,上來溪聲便是廣長舌,只有你才聽到水聲都是念佛的聲音,別人卻是聽不到;這也是好,這個不是有漏業,你已種下了淨土的因,這個淨業可能令你生淨土。

香塵也會有別業妄見。虛雲老和尚行腳時到過雲南,那裡有一棵仙蘭,當地的人說,他們幾十年來都嗅不到它的香氣,有德的人才嗅得到。老和尚一到隨即問人:「是甚麼這樣香?」由他別業妄見的福力所感,他便聞到仙蘭的香氣。

另外當然還有味塵。我們最初在南華寺修行,那裡老是吃些蕉樹頭,還有那些存了好幾年的芋葉也拿出來吃,唉!潺潺的不知多難吃!但是虛雲老和尚說過一句話,他說有福的人吃甚麼都好吃,我才敢去吃;以後吃到芋莢,我也覺得它們很好味道了!你一念心一轉,不好吃的也變了好吃,所以有福的人真是吃甚麼都會肥,無福你吃咕嚕肉也會瘦!這就是「別業妄見」。

最後還有觸塵。人人覺得熱,有道德的人卻不覺得熱!這個是觸塵的「別業妄見」。

以上這些有相之境都是「別業妄見」,我們就不要著。

於意云何此夜燈明所現圓光。為是燈色為當見色。

這盞「燈」「所現」的「圓光」到底是在「燈」裡?還是在你眼中的「見」裡?

阿難此若燈色則非眚人何不同見。而此圓影唯眚之觀。

若五「色」圓影是在「燈」裡,為甚麼只是眼有病的人才看得見,眼無病的人卻看不見?云何他們不跟有病的人「同見」?這樣圓影就不是「燈色」,而是虛妄的。

若是見色見已成色。則彼眚人見圓影者名為何等。

若圓影是因「見」而有,整個「見」「已」變「成」五種的顏「色」,這樣就是沒有見。可是有眼病的人仍見圓影,他們那個見圓影的「見」又是甚麼?所以圓影亦不是從「見」而有。

復次阿難若此圓影離燈別有。則合傍觀屏帳几筵有圓影出。

若圓影是「離燈別有」,這樣在燈以外的物件也應有圓影,好像「屏」風會有,「帳」幔、茶「几」、「筵」席等也會有。怎麼不見它們「有圓影出」呢?

離見別有應非眼矚。云何眚人目見圓影。

若圓影是「離見」之外「別有」,它便跟我們的「眼」了不相干。但是眼有眚病的人必須以「目」「見圓影」,圓影就不是離見而有。

是故當知色實在燈見病為影。影見俱眚。

燈「色」之體「實」實「在」在是「燈」,眼有「病」的人才見五重圓「影」,因此「影」與「見」同屬有病。

見眚非病。

眼有病的人看見圓影,他卻不知道自己有病;得要他的眼病好了,再也看不見圓影,方知道眼有病才會見圓影。所以說,人在「見」到這「眚」病之時,就沒有「病」了。

終不應言是燈是見。於是中有非燈非見。

我們不可說圓影「是燈」而有、或「是見」而有,更不能分別它是離燈而有、或是離見而有,所以它當體虛妄。

如第二月非體非影。何以故第二之觀捏所成故。

另一個見是虛妄的譬喻。人用手「捏」眼便見天上有兩個「月」亮,這個「第二之觀」不是月亮之「體」,也不是水底的月「影」。

諸有智者不應說言此捏根元。是形非形離見非見。

「智者」知道「捏」是第二月的「根」本,不捏這個月便會消失,怎可說它「是」第一月之「形」而有?亦不可說它「非」因第一月之「形」而有。我們也不能說第二月是「離見」而有,因為我們是捏著自己的眼才看見它,亦不能說它「非」離「見」而有。有智慧的人絕不會說月影即月而有、離月而有、離見而有、不離見而有,不會說那四句。

此亦如是目眚所成。

別業妄見「亦」是我們眼的「眚」病而「成」。

今欲名誰是燈是見。何況分別非燈非見。

眼無病則無圓影,還分別甚麼圓影「是燈」而有、「是見」而有、「非燈」而有、或「非見」而有?圓影是別業妄見,別業所見的一切相都是由妄見裡見出來!所以你要離別業妄見。

云何名為同分妄見。

再說甚麼是「同分妄見」。

阿難此閻浮提除大海水。中間平陸有三千洲。

在我們住的「閻浮提」,好像亞洲的「大海」「中」就有「三千」個海島。

正中大洲東西括量。大國凡有二千三百。

印度、中國、歐洲的英國、法國、德國,全屬同一個「大洲」。若是「東」方與「西」方「括量」一下,除了小國,釋迦弁尼佛在世時的「大國」就有「二千三百」個。

其餘小洲在諸海中。其間或有三兩百國。或一或二至于三十四十五十。

「小洲」是其餘的海島,當中「或有三兩百」個「國」家,有的一個海島是一個國家,像婆羅洲是一個國,錫蘭島又是一個國,有些海島則有兩個國家,甚至「三十四十五十」個國家。

阿難若復此中有一小洲只有兩國。唯一國人同感惡緣。則彼小洲當土眾生。諸一切不祥境界。

譬如說其中一個小島上有「兩」個「國」家。若「一國」的「人」前生同作惡業,大家「同感惡緣」,他們便是同見了!好像看見空中有種種「不祥」的「境界」。

或見二日。

他們「或見」天上有「二日」,像夏朝最後的國王夏桀便是因為寵愛妹喜,而見到天上有兩個太陽,不久他就亡國了。

或見兩月。

看「見」「兩」個「月」亮也是不祥。

其中乃至暈適珮玦彗孛飛流。負耳虹蜺種種惡相。

「暈」是月亮外面有一些惡氣,「適」是俗話說的月蝕,「珮」是橫間了的月亮,「玦」是如娥月之形,「彗」即彗星,俗話說是掃把星。星宿的四面放光便名「孛」,「飛流」是隕星,我們夜裡也有星宿在空中飛過,「流」便是它像要跌到地上來。黑氣像耳朵一樣的覆在月亮兩旁便是「負耳」,下雨時晴霽,天上從西至東便有個多種顏色的「虹蜺」,以上種種都是不祥的現象。

但此國見彼國眾生。本所不見亦復不聞。

「但」島上只是其中一「國」的人民看「見」它們,另一國的人卻是「不見」,「亦復不聞」。

阿難吾今為汝。以此二事進退合明。

「二事」就是指同分妄見與別業妄見。你識得別業妄見,就知道同分妄見,所以「進」這個別業「合」同分,又「退」這個同分「合」別業,你以為你的見是真實的,與大眾特別不同,是個了不得的超人境界,別出心裁,鶴立雞群,殊不知亦是妄見!別業妄見不除,必落輪迴,同分妄見不除,一定不能了生死,故要「以此二事進退合明」,令人知道它們兩個都是虛妄。

阿難如彼眾生別業妄見。矚燈光中所現圓影。

若有人與大眾共住,其業卻與大家不同,其中有這「別業」的「妄」,他見的「燈光」便「現」出平常人不見的「圓影」。

雖現似境。終彼見者目眚所成。

「終」即究竟;雖然這些圓影看「似」實在的「境」,它們只因「見者」本人眼裡的「眚」病「所成」。

眚即見勞非色所造。

眼根有病,「見」分中便有「勞」相,而見燈色有五重圓影,這些圓影卻「非」原來燈光之「色」「所造」。

然見眚者終無見咎。

你不知道你自己有病,要待你的病好了,再「無」「見」五重圓影的病「咎」,你才知道圓影是因病而有。有病的人才見,旁邊眼無病的人則不見,這就是別業妄見,容易解釋。

例汝今日以目觀見山河國土及諸眾生。皆是無始見病所成。

從別業妄見,我們就知道所見的境是妄的,不但圓影的境是妄,就是大家現在「以目觀見」的萬物,其中「山河大地」是依報,「眾生」是正報,你認為它們是真的、是實有?它們好比燈光的圓影,都是由我們「無始」的「見病所成」。

因無明便有第八阿賴耶識的見分,有見分就有相分,見分總不離相分。無始劫來我們的見有病,所以有「山河國土」及「眾生」的妄想;若見無病,國土和眾生即空,穢土即變淨土,眾生本來就是空的,所謂「實無眾生得滅度者」。

見與見緣似現前境。

我們的「見」是帶妄之見,此「見」所「緣」的依、正二報亦同樣帶妄。在眼能見,人人都說自己有「見」,所見的相分亦好像實有,見、相二分都「似」「現前」實實在在有一個「境」!

元我覺明見所緣眚。

此境是甚麼所成?一切眾生迷真而不失,見、相二分「元我」本「覺」妙「明」的真「見」中「所緣」的「眚」病。這個「我」可以說是阿難。

見、相二分是個眚病!山河大地是病,諸佛才變穢土為淨土;假如萬物實有,佛何必變穢土為淨土?一切眾生也是有病,諸佛才要度眾生成佛;如果眾生無病又不肯成佛,諸佛也不敢度他。

覺見即眚。

見不能自見,相不能自相,見、相二分都不自覺自己是妄。有云:「佛種從緣起,是故說一乘」,不聞佛法的人不會知道,但如果眾生聞了一乘佛法,佛種從緣起嘛,正好趕快去修行,便不會辜負了!功不浪施。

修行固然不向外求,但從己覓,從見、相二分的本源來參究,參到極點,便覺過來反迷成覺。你能夠「覺」,馬上知道見聞覺知的「見」是妄,萬物亦妄,見、相二分都是「眚」病。眾生是迷就不見眚病,諸佛菩薩是覺,他們就見到這個眚病。所以不是佛「覺見即眚」!眾生反迷成覺,他也會見到自己阿賴耶識的見分是一個病。

我們的見若是無病,它見甚麼?山河大地全露法王身,那就可以見到實報莊嚴土、常寂光淨土,但是我們有病呀!所以不見方便有餘土、實報莊嚴土,更不見常寂光淨土,就是五台山有五百羅漢,我們又何曾見到?我們只見山河大地的穢土、見眾生在五濁惡世裡生死輪迴,有的做餓鬼、做畜生、到地獄,這些都是我們妄見中的見病所見。

本覺明心。覺緣非眚。

「本覺明心」「覺」這個眚病之「緣」,它沒有病,才見到眚病;它自己有眚病怎見到你的眚病?醫生無病才能醫治人的病,他有病時最麻煩,他不能自醫,為甚麼呢?他病得糊塗!

所以「本覺」妙「明心」「非」是「眚」病,然後見到阿賴耶識的見分有病,是個帶妄的見,那時就見到它有妄了。

覺所覺眚。覺非眚中。

真「覺」「所覺」的妄見,亦即是見、相二分,這些都是「眚」病。真覺不墮落「所覺」的「眚」病之「中」,它就見到眚病。如上文說「見見之時,見非是見」,真見見妄見,它就不是妄見。

此實見見。

真見一現,帶妄的見便是滅了、空了,真見離開了妄見,所以上來又說「見猶離見」。

云何復名覺聞知見。

見裡如果無妄,就不「復名」為「覺聞知見」,而是大圓鏡智,那就不是我們眾生的妄見,帶妄之見才是我們的見性。

我們的見性何以帶妄呢?它不能見一切法,它是有限量的,在身為「覺」,只是覺觸,聲就不能覺。在耳為「聞」,只能聞聲,不能聞香,也不聞山河大地的色!在意名「知」,只知法塵,不能知色、聲、觸等塵。在眼名「見」,只能見色,不能聞聲,人家講話我們見不到,亦不覺觸塵,所以「覺聞知見」是個妄見。

見中之妄不是本來就有,眾生起惑作業,便有同分與別業兩種妄見。帶妄之見仍有無明的妄在,若以它修行,極其量生到非非想天,這樣尚且不能了生死,何況能成佛!我們必定要除見中那一份的妄,如果轉識成智,根本無明滅,真見現前,那時純真無妄,名為真性,亦名如來藏;以如來藏為因地心,中間五十五位菩提路,便能完成果地覺,保證你穩當。所以別業和同分這兩種妄見我們一定要離,令見性去妄純真。

是故汝今見我及汝并諸世間。十類眾生皆即見眚。

因此之故,阿難「汝」今日「見我」釋迦牟尼佛,又見你自己的身體,「并諸世間十類眾生」,都是你「見」中的「眚」病。眾生本來有十二類,略去空、散、銷、沉等我們所不見的無相眾生,便只有「十類」,下文將會有解釋。

佛身縱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,都是示同人法,從法起應,只是應身,並非法身;從本垂跡,只是跡佛,不是本佛。本佛你不見,法身你不見,你只見佛的應身,只見跡佛。應身的時間有限,有緣佛在世,無緣佛滅度,皆因你目中有病!你的見裡有眚病就見到相,所以你見到你自己和三界十二類眾生的色身,你便是

有「我」,依然未離這個「我」。

假如阿難的見裡無病,他就見如來的三十二相即非三十二相,見到法身如來,也見到自己的色身中有個法身,所謂「幻化空身即法身」,他亦見到十類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性。眼無眚病,那就一個眾生也不見,所以金剛經說:「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」,而「實無眾生得滅度者」,眼無病就實無眾生得滅度者;又說:「若菩薩作是念,我已滅度無量眾生,即不名菩薩」,你若要滅度無量的眾生,你見無量的眾生,你的眼病就是未除!所以說你「不名菩薩」。

非見眚者彼見真精。

「非」即是無,「非見眚者」就是見裡無病的人。見裡有妄是見覺聞知的見,見分中離了妄是為「真精」,見性真精無妄,則名真性。

性非眚者故不名見。

見「性」中有病才名為見,你帶妄的見只能見色,其餘一切法你都不見。真精沒有眚病,那就「不名見」了!而名大圓鏡智,單單一個大圓鏡智就見一切法。

阿難如彼眾生同分妄見。例彼妄見別業一人。

阿難你若不知道我們的見是妄的,你就用「同分妄見」來比「例」一下別「一人」的「別業」妄見。

一病目人同彼一國。

「一病目人」是別業,「同彼一國」則為同分。這裡又用「別業妄見」比例「同分妄見」。

彼見圓影眚妄所生。

若人的眼有病,他便「見」燈有「圓影」;圓影是其眼中「眚」病的「妄」見「所生」,這個是別業妄見。

此眾同分所現不祥。同見業中瘴惡所起。

再說同分妄見。大家「同見」空中種種「不祥」,這些都是「業」成熟了,起了果報便不名惡業,而名「瘴惡」。

俱是無始見妄所生。

別業是妄見,眚病所生,同分又是妄見,瘴惡所起,二者「俱」是我們「無始」無明的「見妄所生」。無始無明是根本妄見,從而生出枝末的別業和同分妄見,所謂「無明為因生三細,境界為緣長六麁」,根本無明有三種細相,六麁則是凡夫的境界。

人人雖有別業和同分妄見,無始無明的根本妄見卻不容易摸到,現在用別業與同分妄見比例一下,你就知道了。

例閻浮提三千洲中。兼四大海。

我們這個世界是南「閻浮提」,其「大海」中有「三千洲」。

娑婆世界。并洎十方。

除了南閻浮提,還有北拘盧洲、西牛賀洲、東勝神洲,合名一四天下。一千個一四天下是小千世界,一千個小千世界則名中千世界,一千個中千世界就是大千世界,三千大千世界即是「娑婆世界」,是釋迦牟尼佛的化土。此外,「十方」也有諸佛的化土。

諸有漏國及諸眾生。

「有漏國」是凡聖同居土,它有生、住、異、滅的漏,當中的「眾生」有無明惑,無明未除,所以個個都受生老病死苦。

同是覺明無漏妙心。見聞覺知虛妄病緣。

波不離水,妄不離真,離了水便沒有波,妄離真則沒有妄,是以十方有漏國土及眾生同是本覺妙明的「無漏」「妙」見「心」中「虛妄」的「病緣」。

「見聞覺知」屬迷,「無漏妙心」是悟!這裡加個「中」字進去,見聞覺知認悟中之迷,有帶無明的妄,故有虛妄的病緣。

和合妄生和合妄死。

見聞覺知既有虛妄的病緣,它與同分妄見和別業妄見的業「和合」,就「妄生」有漏的國土和眾生,和合的業盡了,就「妄」見其「死」。無死中見死是妄死,無生中見生是妄生,若我們想離開山河大地成、住、壞、空的妄生滅,離開眾生生老病死苦的妄生死,又有沒有辦法呢?

若能遠離。

有,有這個「遠離」的方法。像我們出家就是「遠離」了,若不出家,在家肯定多一點業!我們不但要遠離這個境,還要遠離這個心。境離心未離便是身出家、心未出家,心要離才是心出家,離個甚麼?離那些煩惱!內離煩惱是心出家,外離世俗是身出家,這個「遠離」之法是很妙的。

有時我們在做人之中,敵得過煩惱和業障你就與它們為敵,若敵不過,你唯一的方法就是遠離它們。你不遠離,又敵它們不過,一定被它們像藤纏樹一樣的纏死你!蓮花就不怕水了,蓮花在水而不染水,水纏不到它,所以這個「遠離」是很妙的。

諸和合緣及不和合。

你既然知道見聞覺知是妄,便應當遠離。不管別業見了甚麼你也不執著,就是離開別業的妄見;大家同見一個境界你又不去追求,便是離了同分的妄見。離了別業和同分妄見,就名為遠離「諸和合緣」,分段生死就了。

這裡的「不和合」是指無明,無明也是要遠離。所以遠離共有三種:我們要遠離別業妄見的妄、同分妄見的妄、還有根本無明的妄。無明妄一離,即無業識的見、相二分,亦無阿賴耶識生滅與不生滅和合的妄,變易生死就空。

則復滅除諸生死因。圓滿菩提不生滅性。清淨本心本覺常住。

分段生死、變易生死這些「生死因」一旦「滅除」,何來生死的果?因亡果空呵!你馬上就是「圓滿菩提」,大圓鏡智便露出來。無上菩提是智德,大般涅槃是斷德,那時智德、斷德的「不生滅性」被你所證,復本歸元,究竟清淨,就是還你這個「清淨本心本覺常住」。

阿難汝雖先悟本覺妙明。性非因緣非自然性。而猶未明。

真如無性能隨緣,「本覺妙明」既是無性,它就不是因緣所生,亦不是自然而生。有性才會說因緣、說自然,無性說甚麼因緣、自然哩?

阿難雖然領會了,他這個只屬解悟,是聞法而悟。由修行而悟的才名證悟,故世尊說他「猶」未「明」白。

如是覺元。非和合生及不和合。

阿難曾說,他尚未明白甚麼是因緣、自然、和合與不和合,如來再講見見非見,自己正在迷悶;所以世尊先解釋這個見見非見的道理,才說「覺元」「非」「和合」或是「不和合」而生。

「覺元」是本覺妙明,它不是有,怎可說是「和合」而生?它也不是無,怎麼說是「不和合」生?佛法不偏左,不偏右,行乎中道,即是孔子說的中庸之道。

阿難吾今復以前塵問汝。

明、暗、塞、通是見性的「前塵」,上來佛便用它來破見分的妄,佛現在還「復」用它發問。

汝今猶以一切世間。妄想和合諸因緣性。而自疑惑。證菩提心和合起者。

「世間」法是「和合」而有,屬「因緣性」;和合屬事,因緣屬理,凡事和合,必從因緣之理而生,所以金剛經說:「若世界實有者則是一合相」,「一合相者則是不可說,但凡夫之人貪著其事。」「一合相」便屬於事。

阿難「今猶以」「妄想」分別「世間」「一切」「和合」,但世尊叫他不要「疑惑」,別以為我們修行將來「證」無上「菩提」也是「和合」而「起」的!如果證菩提也是因緣和合而有,我們就不需要捨世間法啦!

則汝今者妙淨見精。

「見精」就是見性,何以加上「妙淨」二字呢?上來說過,即使我們現在未離同分妄見與別業妄見,將來肯定都有徹底離妄的一日,見精離了這二分的妄,便是又「妙」又「淨」。

為與明和為與暗和。為與通和為與塞和。

見精的作用是見明、暗、塞、通,我們所見不外此四種。離了明、暗、塞、通,見精便無伴侶,也沒有對象了,所以佛問阿難,妙淨見精是與「明」「和」而有?或是與「暗」、「通」、「塞」「和」而有?

若明和者且汝觀明。當明現前何處雜見。

見精若是與「明和」而有,那麼他試「觀」觀這個「明」,當「明」相「現前」的時候,明裡應該有見,見中亦應該有明,此「見」是「雜」在明的「何處」呢?「和」就是「雜」,像水與土和則變成泥,泥裡有水,水裡亦有泥。

見相可辨雜何形像。

人人都知道,點了燈便有明相,瞪開眼是有,合上眼是沒有,「見」性和明「相」是可以分「辨」的,好像三合土有英泥、沙和石屎三件事,所謂一二四,一包英泥十二擔沙、十四擔石屎,一和起來它的份量就好了,變成石柱;見性和明相「雜」起來是甚麼樣子?你講出這個「形像」來嘛。

若非見者云何見明。

見與明一雜就是明非明、相非相,不可以見了,何故你現在「見明」?若你見明,你那個見性肯定未與明和。

若即見者云何見見。

你說雜就是見裡有明、明裡有見,見明就是見見了,但你「云何」「見」到你自己的「見」?

必見圓滿何處和明。

你一半、我一半才是「和」嘛;你的「見」性「圓滿」周遍法界,那個「明」便不得而入,它如何「和」明呀?

若明圓滿不合見和。

若「明」已經遍「滿」充實,你的「見」亦進不了去,這個「明」又如何與見「和」呢?

見必異明雜則失彼性明名字。雜失明性。

「見」與「明」「必」不相同,它們一「雜」便「失」了見「性」與光「明」的「名字」。猶如黃與藍一和就變成綠,那時不見藍色,也不見黃色,只見綠色!這便是失了藍色與黃色的名字。

和明非義。

見性和明相已經沒有名字,你還說它們「和」個甚麼!

彼暗與通及諸群塞亦復如是。

見性不與「暗」、「通」、「群塞」「和」也是一樣。

復次阿難又汝今者妙淨見精。

阿難聽了這麼多開示,老早知道見裡的妄是可以離的,離妄時見性則名為「妙淨見精」。

為與明合為與暗合。為與通合為與塞合。

上來講「和」,現在講「合」。何謂「合」呢?好像酒瓶與酒瓶蓋相合、茶壺與茶壺蓋相合、豉油瓶與豉油瓶蓋相合,圓蓋子與圓瓶子相合,四方蓋子與四方盒子相合,就名為「合」。

若明合者至於暗時明相已滅。此見即不與諸暗合云何見暗。

見精「若」與「明合」,「暗」來「明相」就「滅」,見精亦應隨明相而滅,你的見就不能與暗合,就像豉油瓶不能共酒瓶蓋合一樣!見與明合你才見明嘛,與暗「不合」你不應見暗,云何阿難你仍「見」黑「暗」?

若見暗時不與暗合。與明合者應非見明。

縱使你在「見暗時」,你這個見性「不」需共「暗」「合」,你也見到黑暗,這樣的不合而見。既然不合才見,合則是不見了;你的見性與「明合」時,你便「應」該不「見明」。

既不見明云何明合。了明非暗。

你與明合「既不見明」,云何你又了知「明」「非」黑暗呢?可知道你說的「見」與「明合」就說不通。

彼暗與通。及諸群塞亦復如是。

「暗」、「通」、「群塞」也是一樣。這段文可以略了它。

阿難白佛言世尊。如我思惟。

阿難尊者始終不肯將分別妄想心放下,還在「思惟」!佛法大海,惟信能入、惟智能度,你不如用信心好了,你相信到極點就可以入;或者用智哩,智無分別,「思惟」卻是有分別,用智無分別才能渡過大海,怎可以用思惟來分別?

此妙覺元。與諸緣塵及心念慮。非和合耶。

「妙覺元」是見性,「緣塵」是指見性所緣的明、暗、塞、通,「心念」思「慮」則是第六意識,六根、六塵、六識和合,便名眾生。上來和合既然講不通,阿難現在又說,此「妙覺元」莫非與十八界「非和合耶」?這樣說不是完全沒有根據的!

佛言汝今又言覺非和合。吾復問汝此妙見精非和合者。為非明和為非暗和。為非通和為非塞和。

世尊問阿難,見聞覺知的「妙見精」既「非和合」而有,它是不與「明」「和」?或不與「暗」、「通」、「塞」「和」而有?

若非明和則見與明必有邊畔。

若見性與「明」不「和」,就是見還見、明還明,各自有自己的界限。好像我們砌磚、砌石頭,上磚與下磚不和,上面的石頭與下面的石頭不和,不和就會有邊界。水與岸也是不和,水有水的邊、岸有岸的邊;是和就變了合,否則它們「必有邊畔」。

汝且諦觀何處是明何處是見。在見在明自何為畔。

你看「何處」才是「見」的邊「畔」?「何處」是「明」的邊「畔」?有明、有見的邊畔,分分明明,它們兩個才是不和。

阿難若明際中必無見者則不相及。自不知其明相所在。

「際」亦是邊畔;若「明」相的邊「際中」沒有「見」,見與明就是互「不相及」,見性「自不」知「明相」之「所在」。

畔云何成。

見不知道明相,明又不知道見相,大家的邊界又分不開,見與明沒有清楚的邊界,怎能說它們不和?

彼暗與通及諸群塞亦復如是。

見與「暗」不和就是暗還暗、見還見,但阿難你仍然見暗!怎麼稱為不和呢?見與「通」、與「塞」不和也是一樣。

又妙見精非和合者。為非明合為非暗合。為非通合為非塞合。

說完非和,再說非合。若你的微「妙」「見精」「非和合」,它是「非明合」、「非暗合」、「非通合」、還是「非塞合」而有呢?

若非明合則見與明性相乖角。

若見性與明彼此不合,它們應如牛的兩隻角,左角朝向左,右角朝向右,始終不會相合,是云「性相乖角」。又如天上的參、商二星,一個早上亮、一個晚上亮,它們兩個永遠不相見面,也是「性相乖角」。

如耳與明了不相觸。

等「如」「耳」根共「明」相,耳根無法知道明相,明相又無法入耳根,它們便是「了不相觸」。

見且不知明相所在。云何甄明合非合理。

你「見」了明也「不知」「明相」在那裡,還說甚麼它們是合或是不合?你說說看,它們合個甚麼?你要見到明相才能說合與不合;你既不見明相,是「合」說不出,是「非合」也說不出。

彼暗與通及諸群塞亦復如是。

見性與「暗」、「通」、「群塞」的道理也是一樣。我們帶妄之見尚且非和合、非不和合,何況純真的見?真見更非和合、非不和合啦!所以我們將來成佛,也是非和合、非不和合而有。

阿難汝猶未明一切浮塵諸幻化相。當處出生隨處滅盡。

上來十番顯見是帶妄顯見,這個見雖然了不得,它仍是有妄;後來離了同分妄見和別業妄見,則變做離妄顯見,離了妄就有個真見。這個阿難你一定不知道了,你「猶未」「明」白,妄見之中有個真見,幻相之中有個實相!

「一切」虛「浮」的「塵」相如水中月、鏡中像、如空花、如陽燄、如夢,這些「幻化相」都是有如無、無如有,無而變有、有而變無,忽有忽無,可有可無,或有或無,你看,它們「當處出生」,那有來處?無有來處,覓來處了不可得,水月是幻化嘛,幻化相滅亦無有去處,「隨處」就「滅盡」!所以世尊對比丘說,「汝今即時亦生亦老亦滅。」

幻妄稱相。其性真為妙覺明體。

一切浮塵的幻化相既無來處,又無去處,當體即空!完全整個虛「妄」,這些「幻」化的名「相」是無性的,隨緣而有,「其」隨緣不變的「性」,「真為妙覺明體」。

在妄裡有個真見,剛才已經說過了;但在幻化裡有個真性,你未明白哩!「諸幻化相」是完全幻化的,幻化之中其性「真為妙覺明體」,我們若從這個地方觀察一下,煩惱是菩提,生死即涅槃,眾生就是佛!眾生是幻化的,其性是妙覺明體,豈不是佛?煩惱是幻化的,其性是妙覺明體,豈非菩提?生死是幻化的,其性即妙覺明體,豈不是涅槃!輪迴是幻化的,其性真為妙覺明體,豈不是解脫嗎?

如是乃至五陰六入。從十二處至十八界。

以下就是楞嚴經會四科、融七大之文。

四科是五陰、六入、十二處、十八界。色受想行識五陰是眾生,眼耳鼻舌身意六入是眾生,十二處是眾生,所謂六根六塵,十八界也是眾生,所謂六根六塵六識,全都歸如來藏。如來藏是佛,所以佛成佛後度一切眾生成佛,可以說一句,是度五陰成佛,度六入成佛,度十二處成佛,度十八界成佛。楞嚴經先說見性,見性若離二種妄,它就入如來藏;不僅見性入如來藏,五陰、六入、十二處、十八界都入如來藏。

「五陰」和合假名為生,是為眾生;離陰無別生,我們這個五陰眾生完全是幻化的,其性不生不滅、不垢不淨、不增不減。我們知道自己這個五陰是幻化就

好了,便沒有那麼多煩惱,沒有那麼多執著,亦不會跑去造業了!五陰空時「照見五蘊皆空,度一切苦厄」,多好啊。

「六入」是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六根也是幻化的,黃蘗禪師曰:「同是一精明,分為六和合」,我們知道六根是幻化便好了,六根清淨,即見我們的清淨真如性。

「十二處」是內六根與外六塵。知道六根、六塵是幻化就好了,那就迥脫根塵,靈光獨耀,其性真為妙覺明體。

你看看你自己有沒有六根?對境有沒有六塵?中間有沒有六識?肯定有,六根、六塵、六識,三六一十八,「十八界」和合就是眾生。若離六根、六塵、六識,十八界放下了,眾生就空,佛即現前,亦名為妙覺明體。

昔日黑氏梵志拿著梧桐花來見佛,世尊道:「你放下著。」他便放下左手那束花;世尊又道:「放下著。」他便放下右手的花;世尊再道:「放下著。」「世尊,我手上的花全都放下了,你還要我放下甚麼?」「我不是叫你放下花!我是叫你內放下六根,外放下六塵,中間放下六識。」梵志馬上悟道了。

眾生是迷,我們個個都不肯放下!眼要搽眼眉毛、戴眼鏡,耳又要穿耳孔,種種都不肯放下!若你知道十八界是幻化的,六根、六塵、六識一齊放下,其性真為妙覺明體,從妄入真嘛,不但見性能令你成佛,五陰、六入、十二處、十八界都能令你悟道。

因緣和合虛妄有生。因緣別離虛妄名滅。

五陰「因緣和合」名「虛妄有生」,我們那個眾生就生出來,五陰的因緣一盡,五陰分散,「虛妄名滅」,我們的生老病死就是這樣,五陰和合就有生,五陰漸壞是為老,五陰滅則名為死,故有前五陰、後五陰和中間的五陰。我們今世有五陰,前世的五陰不知是男是女,來世的五陰又不知是牛是狗,弄不清楚!

五陰才有生死,其性本為妙覺明體,生是五陰生,死是五陰死,五陰迷便蓋覆佛性。生死與佛性並不相干,生只是你生,死只是你死,妙覺明體裡沒有生死!

殊不能知生滅去來。本如來藏常住妙明。不動周圓妙真如性。

眾生在生死中總不覺悟過來,殊不知「生滅去來,本如來藏」呵!眾生不知道五陰、六入、十二處、十八界的虛妄生死,五陰生五陰滅,有過去的五陰、有未來的五陰、有現在的五陰,就有生死。所以五陰幻化,幻化就是性空,隨緣不變,其性「本」來是「如來藏」。

「如來藏」乃是不生滅,如來藏有空如來藏、不空如來藏與空不空如來藏。其實如來藏是我們的心。你不明心、不見性、不成佛,那個心就是阿賴耶識;你若明心,你就認識「如來藏」。要是明心見性成佛,就是如來了。

何以有三個「如來藏」?不論何種法,入了我們的心裡都能夠空,大悲咒、楞嚴咒、金剛經、彌陀經、往生咒進了去會空,任何怨怨親親進去也會空,這個

便是空如來藏。從我們心裡吐出就是有,大悲咒、楞嚴咒、金剛經、往生咒、普門品,全都可以唸出來,一字不漏,不會錯的,這個就是不空如來藏。我們的心裡左邊法法歸心空,右邊法法從心出,這個不出不入、非空非有,中間那點即名為空不空如來藏。所以空如來藏、不空如來藏、空不空如來藏,我們心裡那三點就是了。

五陰有生滅,如來藏其體「常住」,它甚麼都知道,無一法不知,從體起用,故名「妙明」。是動的話,向了西就不見東,向了南又不知道北;如來藏卻是如如不動,是「不動」就十面玲瓏,「周」遍法界。真如不守自性就隨緣,建立一切法,其性不變,法法皆空,維摩經謂之「從無住本立一切法」。所以隨緣不變,不變隨緣,這個就是「妙真如性」。

性真常中求於去來。迷悟生死了無所得。

阿難你未知道了,幻化的相乃是「真」「性」。「迷」五陰名為生死,那是世間的凡夫,「悟」五陰則名涅槃,這是出世間的聖人;「迷」涅槃就是生死,「悟」生死就是涅槃,在「性真常中」「求於」五陰妄的「去來」、凡聖、「生死」、涅槃「了無所得」,世間超出,出世間也超出,是為超出世出世間。

這個妙真如性在何處呢?就是在幻化相裡;幻化相又是甚麼?它就是五陰、六入、十二處、十八界。

阿難云何五陰本如來藏妙真如性。

此乃楞嚴經五陰虛妄之文。

迷五陰是名眾生,悟五陰則名諸佛,離五陰就無佛性,所以想見佛性便要從五陰下手。五陰是甚麼?五陰是自己,五陰就是眾生;天有五陰,人有五陰,地獄、餓鬼、畜生也有五陰。楞嚴經說五陰是虛妄的,若我們認識五陰虛妄,即妄即真,就見到自己的佛性。迷佛性就有五陰,五陰空時佛性現前,唯有性海周遍法界,若全性海起修,修因證果,一超直入如來地,方可以了生死,方可以成佛道,方可以度眾生。

何以迷佛性就有五陰呢?我們人人皆有佛性,一切佛都是從佛性而生,佛性廣大無邊,故名真如性海。迷性海便有阿賴耶識的識海,識海又大,識海就是識陰。

由識作業,就變了業海,所以業海茫茫,它厲害得很,你說我們一日作多少業呢?一生、乃至無始劫來作過多少業?行是作業,業海就是行陰。有業就要受報,生死便無有了期。

作業皆由煩惱,煩惱便是想陰。我們的煩惱極多,簡單說一句是貪瞋癡,其實塵勞煩惱有八萬四千,這個便是煩惱海。

有煩惱便受苦了,我們一世以來那日無苦?不但窮人受苦,有錢人也有他們的苦,有錢人的苦窮人不會知道,窮人的苦有錢人亦不明白,一個家庭內也是有苦,是以苦海無邊。苦是受,你不受就沒有,你受來便是有;別人的苦你不受,那就與你不相干,但是輪到你身上你便要受,苦海就是我們的受陰。

有受皆由有眾生,沒有眾生便沒有受了,眾生無邊便有個眾生海。所以我今日提出眾生海是色陰,苦海是受陰,煩惱海是想陰,業海是行陰,識海是識陰。

五陰是幻化嘛,眾生也是幻化,你看我們今世隨業受報,有些幻化為男,有些幻化為女,有些做牛做馬,有些做鬼,有些則墮地獄,有些生天做天子、天女、天王,有些做阿修羅,全是由五陰幻化出來。雖然「五陰」是幻,但它無性,隨緣而有,其性「本如來藏」。

「如來藏」是我們的心,「妙真如性」說的是性。六祖說我們一定要明心,就是要明如來藏;我們一定要見性,就是要見妙真如性。我們第一要明心,心的性是妙真如性,像火性是熱、水性是濕、風性是動、地性是堅,心的性就是真如,真如性是佛性嘛,所以明心就見性,見性則成佛,這兩件事總是黏在一起。

阿難譬如有人以清淨目觀晴明空。唯一晴虛迥無所有。

先說色陰。山河大地的色、草芥人畜的色、日月星辰的色、天堂地獄的色,若說近一點,男女老幼的色身,五陰的「色陰」都包含了。色陰從何而來?

「譬如有人」,可能這人是個本來人,即是我們在未迷以前的那個人。本來人的眼非常清淨,何以呢?他的眼見色不合色、不染色、不著色,所以他以「清淨」慧「目」「觀晴明空」,「唯一晴虛迥無所有」,可能這個是一真法界,不見一法可當情,六祖云:「本來無一物」,永嘉禪師亦云:「不見一法即如來,方得名為觀自在」,這便是我們的真如自性。

其人無故不動目睛。

人的眼睛有靜有動,不能完全不動,我們有時也要運動一下眼睛,左轉轉,右轉轉,死人的眼才是不動!現在這人無緣「無故」學死人「不動目睛」,這個就是妄了,亦可以說是無明。

瞪以發勞。

這人不斷「瞪」著眼睛看晴空,瞪得久了,其目就有「勞」相,「勞」相就是個病。

則於虛空別見狂花。復有一切狂亂非相。

此時他見到晴明的「虛空」中滿是「狂花」,滿天星斗。

色陰當知亦復如是。

「色陰」就是這樣,本來是空的,如果人瞪著眼不動,有勞病便見空中狂花,狂花就是色陰。我們的清淨法身本來無相,一迷即變成有相的色身,在人有男女相,在畜生有豬狗牛羊之相,在餓鬼有餓鬼的相,是為隨業受報,如幻如化,色陰就是這樣來。

阿難是諸狂花。非從空來。

你看,「狂花」在空,此花卻「非」「從空」中「來」。

非從目出。

目見狂花,莫非狂花是「從目」而「出」?狂花或從空來,或從目出,不離這兩個地方,沒有第三個出處了。

如是阿難若空來者。既從空來還從空入。

狂花若是從「空」而「來」,有來則應該有去。

若有出入即非虛空。

若在虛空「有」「出」有「入」,虛空便不名虛空,而變成有相的了,好比我們可以入水出水,因為水不空嘛!水是有!虛空無相,它無界限,那有出入?

你跑到美國也是這個虛空,不能說你是出了中國的虛空,再進入美國的虛空。

空若非空自不容其花相起滅。

若空「非空」,而是有實體,它就「不容」狂「花」在其身「相」「起滅」出入。

如阿難體不容阿難。

阿難你又是否能「容」另一個阿難在你身「體」出入,縱使他與你相同!身體是實的嘛,那個「阿難」怎會有辦法出入呢?

若目出者既從目出還從目入。

莫非狂花是從目而出?既從「目出」,當然「還」從「目入」啦。有出有入、無出無入,有支出便有進入,無支出則無進入,這是一定的道理。

即此花性從目出故當合有見。

若狂「花」是「從目出」,它便有「目」的性質;「目性」能見,狂花亦「當合有見」。

若有見者去既花空旋合見眼。

如果狂花「有見」,它「去」時你應看見虛「空」,而且有去亦應該有還,狂花從目而出,還從目入,它回來時你應該「見」你自己的「眼」。

若無見者。

或者狂花雖從目出,它卻「無」眼那個「見」性,就像兒子不像老頭子!

有的兒子像爸爸,也有不相像的嘛。

出既翳空旋當翳眼。

狂花無見,但仍有相,虛空才是無相;花「出」時應遮蓋了一分虛「空」,它返回來時,亦「當」把「眼」遮起來。「翳」即遮也,眼有翳便名病眼。

又見花時目應無翳。云何晴空號清明眼。

若狂花出到虛空,你的「目」「應」該「無」有「翳」病,而名清淨之眼,那時只見「晴空」,就不見空中有花啦!但是你仍「見」狂「花」,你那個就不是「清明眼」,而是有翳的眼。

是故當知色陰虛妄。本非因緣非自然性。

因此阿難你應該知道,你們四大和合的色陰,那個小孩子、壯年、老年、乃至將來臨命終時的色陰,全是虛妄。五蘊的「色陰虛妄」,並無自性;有自性才講因緣、講自然,色陰是空嘛,如水月、空花、鏡中像,還說甚麼「因」緣而有、「自然」而有呢?

上來講見性是了不得,十番顯見就是顯這個見性,不單見性可以成佛、可以入如來藏,色陰亦能令你成佛,亦能入如來藏。色身虛妄,只要你知道色陰虛妄無性,你不執著它,不把它看得那麼重,你便可以借色陰之假,修法身之真,以它修種種苦行,修種種禪定,後來照見色即是空!明心見性,全性起修,一超直入如來地。所以這段文是說色陰虛妄,本如來藏,妙真如性。

你未見法身之真,就一定不要捨離色身之假;你要愛惜這個色身,色身可以坐禪、拜佛、誦經,可以受五戒、受菩薩戒,又可以出家受比丘、比丘尼戒。如來有戒法身、定法身、慧法身、解脫法身、解脫知見法身,是名五分法身,我們受如來的戒便得如來的戒法身,尤其出家人受戒是受具足戒,具足如來的戒。在家人受的五戒就不名具足,不名僧寶,具足如來的戒才名僧寶,佛、法、僧三寶著了其一,所以這個色陰我們要保重一下。

阿難譬如有人。手足宴安。

說完色陰即如來藏,妙真如性,現在說受陰。這裡這個「人」是本來人,人人都有自己的本來,那是誰就不知道了。這個人有「手」有「足」,「宴」是寧靜,「安」是安樂,要到此境界不容易,但這個本來人就有這個境界。

百骸調適。

醫學上說,人的身體有百條骸骨,這人的「百骸」都「調」和「適」意,四大輕安。

忽如忘生。

俗話「大忘其生」,忘了這個人生,莊子稱之「坐忘」,孔子謂之「心齋」,心裡食齋,不是口不吃葷,而是心不吃葷,心裡不起妄念,心靜無諸妄想。所以「忘生」就好了,既不起念,有即如無,就忘了自己。

性無違順。

當人忘了自己,其「性」就無違無順,違的境無,順境又無。順境覺樂,即是樂受,違境覺苦,亦即苦受,沒有了苦樂二受,故云「性無違順」。

其實受陰有苦受、樂受和捨受三種。平常有人受苦,有人受樂,有樂受肯定有苦受,有苦受則肯定有樂受,如果「性無違順」,苦樂不受,無苦無樂就入定了,即名捨受。欲界的天人受樂,三惡道就受苦,四禪八定苦樂不受,雖入定境,仍有個捨受,未曾究竟,所以受陰的範圍很廣,不容易打破。但是打破受陰便快樂無窮!你欲界、色界、無色界都不受,受陰打破,便能出三界。

昔日有一大膝梵志共佛議論,佛問他以何法為宗?他說自己以不受一切法為宗。佛言:「不受一切法之言已是受也。」梵志聽了很慚愧,馬上向佛求懺悔出家,後來更證阿羅漢果。

你能一切不受就好了,凡受都有苦;人家送隻手錶給你,你受了它,你便整天在看時間,一日都多兩個妄想!人家送部電視機給你,你受了它,你損失多大精神哩!電視看久了眼睛都變成近視眼,你不受就沒有這個苦,你若將看電視的精神來用功,我相信極樂世界你早已有份!

多一件物多一個妄想,所以我們一切不受!我們不要受那麼多哩,少一件物便少一個妄想,昔日佛告訴他的弟子,一隻缽、三件衣,日中一食,樹下一宿,慎不再矣,不要多東西,他的弟子個個也就解脫,人人都證阿羅漢果。

這個「受」字我們要留意,以後我們不受,甚麼都不受!你讚歎我不受,你譭謗我也不受,甚麼都不受,我們的心寧靜了,就像上來那人的境界,「百骸調適,忽如忘生,性無違順」,他這個「受」字已經離開,沒有了。

其人無故以二手掌於空相摩。

現在他卻無緣「無故」以兩手「於空」中「相摩」。

於二手中妄生澁滑冷熱諸相。受陰當知亦復如是。

「澁」即是個麁,兩手摩擦久了,便「妄生」出個受陰來,還有其他種種「諸相」。誰都不喜歡麁「澁」,故云苦受,柔軟細「滑」則是樂受,雙手或「冷」得像冰,或「熱」得像火,這些全都是受,受陰便是這樣來的。

阿難是諸幻觸。不從空來不從掌出。

「幻觸」是個感受,我們的幻觸是覺,如眼與色相觸,便覺有好、醜的感受;耳與聲音相觸,又覺有讚歎、譭謗的感受。鼻與香相觸則覺有香、臭的感受,誰也不願意進廁所嗅臭氣!他覺得臭嘛;香氣迷惑人,大庭廣眾中亦無人願意嗅到香氣。我們的身與觸塵相觸,即有冷、暖、澁、滑的感受。舌根與味相觸,便有鹹、酸、苦、辣的感受,像廣東人不喜歡辣,外省人不喜歡甜,我在外省住了三年,便未吃過一碗甜品了!

「幻觸」不離以上五種受。幻觸若從空、從掌來便有生滅,有生有滅即是生死的法門;「幻觸不從空來」,亦「不從掌出」,所以它不生不滅,當體即空,就是如來藏。

如是阿難若空來者。既能觸掌何不觸身。不應虛空選擇來觸。

假如此「觸」是從「空來」,為何它單單觸你的「掌」,而不觸你的面、不觸你的「身」體呢?「虛空」不會有揀擇地觸你的掌,可知道此觸並無自性,它不是從空而生。

若從掌出應非待合。

若觸是「從掌」而「出」,它就不用「待」兩掌相摩相「合」才有啦。

又掌出故。合則掌知離則觸入。臂腕骨髓應亦覺知入時蹤跡。

若觸是由「掌出」,「合」時你的「掌」便會「知」道,當二掌相「離」,此觸應從手而「入」,你的手「臂」、手「腕」、「骨」和骨「髓」亦應該「覺知」它「入時」的「蹤跡」。

必有覺心知出知入。

儘管有個「覺心」「知」道此觸在你的掌裡、骨裡又「出」又「入」。

自有一物身中往來。何待合知要名為觸。

既「有一」件「物」在你「身中往來」,又何須「待」兩掌相「合」時才名有「觸」呢?

是故當知受陰虛妄。本非因緣非自然性。

此觸不從空來,不從掌出,它就不是因緣所生法;它不離空亦不離掌,它也不是自然性!觸「非自然」,亦「非因緣」,當體「虛妄」,當體幻化無生,無生即真,本如來藏,妙真如性。

所以我們做人要留意,有受便有苦,我們的苦就是從我們的受陰而來。若有辦法能夠苦不受、樂不受、不苦不樂也不受,三個都不受,我們肯定無苦,受陰空時一切苦樂了不可得,三界的苦我便沒有份兒了。

受陰是虛妄的,不是實實在在有一個「受」,一般人卻喜歡受,甚麼都要受,受樂嘛,殊不知樂正是苦因!我們不要受那麼多哩,有多少樂就有多少苦,苦與樂是相連的關係。

在這個世界上,我們受了就像借債一樣,吃八兩肉就要還半斤,你說好味道,將來是要還的,你去受好了!有受便要還,欲想無還,何必不受?不受肯定不用還。我們今世到這裡來,可以講一句是來還債,所謂冤家路窄!我們前世借下許多債,肉有肉債,血有血債,命有命債,色有色債,財有財債,借債全皆由你受。因受而有,因受而還,有受就有還;受陰虛妄,不如不受。

阿難譬如有人。談說酢梅口中水出。

受是受五塵之境,受完外境,五塵謝落影子到心裡的意地,就變法塵;第六意識緣法塵,取了法塵的相便起種種想,這個第六意識就是想陰。所以我們要留意,取相為想,想陰與受陰是有關係的,你不受你就無想,你心裡無那件物,就不會想那件物。你若受了一件物,物入了心,你總會想想它嘛,分別它是好是醜、是人是我、是美是惡,便有取捨憎愛,乃至八萬四千貪瞋癡等多多煩惱,弄到多多妄想,都是從想陰而來。

「譬如有人」亦是說這個本來人,「酢梅」是酸梅。為甚麼只是說說酸梅,還未曾吃,口水已經流了出來呢?

昔日曹操很聰明,一次他在行軍時,他的軍隊渴極了,他便說:「前面有梅!你們趕快走罷。」那些士兵聽後口水都流了,也不再口渴。前面何曾有梅!只因為他們過去吃過酢梅,邊吃邊流口水,現在一說到酢梅,心裡想著酢梅,「口中」便有「水出」,這個就是想陰,是過去的想陰。

未吃過酸梅的小孩沒有酸梅的印象,即使他聽到人家說酸梅,他也不會流口水。等如吸過煙的人一定有個吸煙的印象,他嗅到人家的煙味,心裡便想到吸煙,他就有這個想;從不吸煙的人嗅到煙味,心裡也不會有吸煙的妄想發生。

思蹋懸崖足心酸澁。想陰當知亦復如是。

「思」者想也,若你到過危險的地方,只要你想起自己站在萬丈深崖邊,你的「足心」自然會「酸.」起來。這些一定要你親歷其境,若你未經歷過這些境界,你雙腳是不會軟的。

又例如遇過老虎的人談虎色變,他們見過牠吃人那種厲害、兇猛的樣子,一說起老虎他真的害怕,不願意再說下去。未見過老虎的小孩子就不懂得害怕,他們都不知道老虎是甚麼,只當牠是一隻貓!這個就是想陰的作用。

就是我自己想想過去日本人來打仗時,他們曾封了南華寺三百斤穀。一晚入黑,我和寺內的維那師父摸到他們的大本營,僥倖碰到一個廣州人替我們翻譯,解決了這件事,否則糊糊塗塗的被他們一槍打來,我便沒命了!人家剛剛來,你就摸到他們那裡去,天色又齊黑了,你說有多危險!那時不知道危險便不懂得害怕,但我現在想起來都毛骨悚然,這個也屬於想陰。

古人道「胸有成竹」,未畫以前心裡已有棵竹的形象,這棵竹是自己在心裡想好了的,所以隨手就能把它畫出來,說多生動便有多生動,這是想陰的作用。我不妨學學,我本人不是書法家,但有時為了應酬,寫得不好也想寫得好,唯有用這個辦法:我寫字不是一下子就寫,我先在心裡把那個字觀得分分明明,然後一筆將自己觀的形象寫下去,這樣就算字體不好,總算有些神氣,因為它們不是單單用手寫的,連那個心也寫了進去。人家是胸有成竹,我則是心有成字!

再說,淨土宗有持名念佛、觀像念佛、觀想念佛和實相念佛,其中觀想與觀像念佛,用的就是想陰。十六觀經裡有日落觀、水觀、冰觀、蓮花觀,又有大勢至菩薩、觀音菩薩、阿彌陀佛的觀想,觀成相現,觀得清楚你就滅無量劫的罪,這便是以想陰慢慢的去觀。觀不到只好怪自己業障未除!好像觀落日應該是紅色的,你卻觀到紅色裡有顆黑點,那便是你的業障;你若觀落日猶如懸鼓,一點兒黑色也沒有,你的業障也就清除了。持名念佛屬於聲音,這個也是想陰。

平常的人修水觀、火觀、空觀、白骨觀,以相修觀,觀成相現,全是從想陰下手。想陰滅了又如何?想陰滅、受陰滅,便得滅受想定,到時只有行陰把持身體,頭髮和手甲仍是會長,身體亦不會壞。昔日玄奘法師往印度取經,半路看見一個沒有積雪的土堆,他覺得奇怪,便著人鋤開泥巴,裡面原來坐著一個和尚。他用引磬開了這個和尚的靜,就問他在做甚麼。「我入了滅受想定,正在等釋迦牟尼佛來。」「你是甚麼時候的人?」「我是迦葉佛時的人。」「釋迦牟尼佛已入滅了!」「那我再等彌勒佛來。」「你這個定是沒有用的!釋迦佛入滅你都不知道,將來彌勒佛出世你也不會知道,你不如跑去投胎罷。」果然他投胎作玄奘法師的弟子,他就是後來的窺基大師。

阿難如是酢說。不從梅生非從口入。

現在世尊不過是說一下酸梅而已,「酢說」不是「從梅」那裡來,也不是從「口」那裡聽進去,「非從口入」。

如是阿難若梅生者。梅合自談何待人說。

若這個酢是因「梅」而「生」,「梅」應該說「自」己是個酸梅嘛!何須「待」別「人」來「說」?可知酢說不是從梅所生。

若從口入自合口聞何須待耳。

說話「若從口入」,這「口」便應該聽到「酸梅、酸梅」了,又「何須待耳」而聞呢?

若獨耳聞此水何不耳中而出。

若「獨」是「耳」朵聽到「酸梅、酸梅」,「水」應該從「耳」流出,而不是從口而出。

想蹋懸崖與說相類。

大家想想,當我們「蹋」在一幢大廈的十二樓,從圍欄邊向下看去,自己雙腿就會軟起來,這便是「與說」酸梅「相類」。

是故當知想陰虛妄。本非因緣非自然性。

日間為想,夜間為夢,各位,你說你自己沒有想嗎?你夜裡有沒有做夢?做夢就是想陰了。你看我們的妄想那麼多,過去有個道士三十年都未降伏妄想,他便去請教一位禪師。禪師問他一件事:妄想來多少時?妄想原來有耶?妄想可斷耶?抑或不可斷耶?既是妄想,怎能說它可不可斷、或說它去來時間有多少?妄想又怎麼本來就有呢?道士知道妄想當下虛妄,馬上向禪師求出家。所以這個想陰我們要留意。

想陰的範圍很廣,有想過去、想現在、想未來,三種的妄想。有些年紀老的人,現在的事情他想不到,少年的事卻想得來,想到好事便微笑,想起苦事就淚流難乾!以前的事都過去了,不再有苦,但只是回想他仍會流淚,所以想陰是虛妄的。

想過去的事是名想陰,但打妄想不是單單想過去,想現在、想未來的事都是想陰。何謂想未來的事?以前有位禪師行住坐臥都坐禪,一次他在旅店投宿,坐禪坐到三更時,旅店旁的豆腐店已有個女人起來工作。磨豆腐是件苦差,她便以唱歌離苦:「張豆腐,李豆腐,」張家、李家都沒有豆腐,「枕上思量千條路,明朝依舊打豆腐。」這個就是想陰;其實她不想磨豆腐,所以她在枕上思量千條路,想發財、想富貴,但是不成!明朝她還依舊打豆腐。想陰就是虛妄的,和尚聽了便悟道了。

又,昔日畫家趙子昂擅長畫馬,一次他想畫臥馬,但總是畫不出來,他沒有對象嘛,他要想得到才畫得成。你未見過北方的馬了,牠們只是站著睡覺,牠們是不會臥的,所以趙子昂只好一味想著馬兒躺下來的情形。後來他想呀想的睡在床上,自己變了隻臥馬,剛好他的太太進房間給他端茶,嚇得茶杯也打翻了。

「你怎麼啦?」她便說她剛才看到床上有隻臥馬。趙子昂就想,原來自己想馬會變馬,不如想佛而變佛啦!從此他不再畫馬,只管畫觀音菩薩,所以他畫的觀音菩薩很莊嚴、很有價值。你看這個想陰多厲害!它不是完全是壞的,想壞就作惡業,想善就作善業,像趙子昂想馬而變馬,後來他畫觀音菩薩就變為善,善、惡業皆以我們的想陰做出發點。

想陰虛妄,所以妙高峰祖師有首偈曰:「紅塵堆裡學山居,寂滅身心道有餘,但得胸中憎愛盡,不學參禪亦功夫」,你們住在香港要等如山居一樣,你就不要打妄想。但是叫你打妄想容易,叫你不打妄想就難了!妄想不是憎就是愛,肯定有兩個,所以若在紅塵裡學道,唯有將妄想息滅,不打妄想。想陰是空的,能夠妄想不起,不打妄想肯定不作業,業無自性,從妄想起嘛。

想陰不從梅生,也不從口入,所以「本非因緣」,想陰又不離開梅、不離開講話,故而「非自然性」,當體虛妄,當體無生,無生就是本如來藏,妙真如性。

阿難譬如暴流波浪相續。

現在說行陰。行以造作、遷流為義,想陰是打打妄想而已,未曾去做!我們不用怕想陰,因為想完就會空;但如果從想起行,一採取行動就有種子,種子相續無間是因,有因則有果,種子成熟即受果報,這個密密遷流變化,相續無間斷,就叫做行陰。行陰屬業,我們作業,將來受果報,修因結果,善因樂果,惡因苦果,不動因禪定果,全是由行陰主持。一切善惡因果總不離行,所以我們要認識一下行陰。

「譬如暴流」,流水叫做暴流,「波浪」表示行陰造作,亦即是業。這世界不離善業、惡業及不動業,不動業是四禪天、四空天的業,善業是人、天的業,惡業是地獄、餓鬼、畜生的業。你看我們種菜便是先把種子放進泥巴裡,種子萌芽生根,一直生長;植物死了就不結果,種子會開花結果,肯定它日夜都在生長,從沒有間斷,是為行陰。

行陰在我們的身體上都有。我們的身體有色陰,這個身體就是色;我們又有受陰,眼受色、耳受聲、鼻受香、舌受味;我們又有想陰,分別是甚麼色、是何種聲音、是何種味。我們的身體亦有行陰,你看我們的頭髮、指甲分分鐘生長,血脈卜、卜、卜的跳動,日夜無間斷,這便是身體的行陰。我們吃了飯,過兩日人家見了你就說你胖了!行陰微細得很,我們不容易發覺,你生出來是個小孩子,怎麼現在牛高馬大呀?全是行陰在密密遷移變化,這樣你便長大了。

前際後際不相踰越。行陰當知亦復如是。

行陰又有前後之分,你前世先作善業,後作惡業,將來受報肯定是上半世受樂,後半世受苦!若人前世作過很大的福,本來一生也享不盡,但他今世造罪,人們不明所以,便說老天真是無眼了,這麼壞的人居然又富貴、又長壽!他前世的善業在前,惡業在後嘛,後面的果報絕不會拿到前面來,前面的果報也不會放到後面去,這就是「前際後際不相踰越」。

往昔梁武帝與一位小和尚十分要好,一日小和尚來看他,他正跟大臣下棋,迷迷懵懵的說要殺棋,旁邊的侍衛們見到小和尚,又聽到皇帝說要「殺」,便拉小和尚往外邊殺了。武帝下完棋問衛兵:「我那好朋友小和尚有沒有來?」「來了。」「他在那裡?」「他來時你說要『殺』,我們便把他殺了。」「唉!人死不能復生,他臨死前可有說甚麼?」「有,他說了四句話:『假令百千劫,所作業不亡,因緣會遇時,果報還自受』。」小和尚知道自己的果報,武帝卻不明白,便去問誌公禪師。原來前世小和尚也是個小和尚,武帝是隻黃鳥,他們也是對好朋友,小和尚念阿彌陀佛,黃鳥又跟著一起念。一次小和尚在種花時,不小心用鏟子將黃鳥弄死了,雖然他不是有心殺牠,這個因已經種了下來。當日因緣成熟,皇帝下棋時一句無心的說話,便把小和尚殺死,無心因還無心報,就是「所作業不亡,果報還自受」。

作了業將來肯定受果報,前業前受,後業後受,一定在因緣聚會時來受,只是分前後罷了。所以我們現在修善,你也不要那麼急,報在後頭,怎會這麼快呀?無始劫來我們作了那麼多的業,肯定一件件輪流來報,怎可以今天下的種,即日就望果熟呢?今年結的果,原是二十年前種下的哩,所以「前際後際不相踰越」,這就是屬於行陰。

阿難如是流性。不因空生不因水有。亦非水性非離空水。

「流性」是行陰秘密遷移,有云:「諸行無常,是生滅法」,山河大地都是行陰,你看高山河流都會改變,我們的身體由少而壯、壯而老、老而死,全是行陰的變化。孔子臨川亦喟然歎曰:「逝者如斯夫,不捨晝夜。」他看到流水日夜不停地流,他就認識行陰。莊子也認識行陰:「藏舟於壑,藏山於澤,謂之固矣,然而夜半有力者負之而走。」無論你把船藏在那裡都不堅固,不到幾十年它必定會壞,這個就是行陰。

行陰好像流水,念念密密變異,它「不」從虛「空」而來,「不」是「水有」,其體「性」也不是「水」,它不是因緣生法,又「非離空水」而有,所以流性亦不是自然。

如是阿難若因空生。則諸十方無盡虛空成無盡流。世界自然俱受淪溺。

假如流水是因「空」而「生」,「十方」無盡的「虛空」便成「無盡」的「流」水,「世界自然俱受淪溺」,那就變成水災了,所以流性不是空生。

若因水有。則此暴流性應非水。

水性寧靜,「流性」卻是遷流,遷流的性怎會是水的性呢?

有所有相今應現在。

如人生子,母是「有」,子是「所有」,又如樹木出生果實,樹是「有」,果是「所有」,這些「有所有相」都是分分明明。但若以黃金造像,黃金是佛像,佛像亦即黃金,又如水有波浪,這些「有所有相」便不分明,看不出來,那個是「有」?那是「所有」?

暴流若從水有,水是「有」,暴流是「所有」,水與流的「有所有相」應要分明。但是離了暴流便沒有水,離了水亦無暴流,我們根本無法分開甚麼是流、甚麼是水,流性就不是因水而有。

若即水性則澄清時應非水體。

若暴流是水的體,水「澄清時」,暴流怎會是其「性」呢?

若離空水。空非有外水外無流。

十方世界無一個人能出虛空以外,「晦昧為空」嘛,我們迷了真性,便將我們的真性變為虛空。常云「虛空無邊,我願無窮」,虛空怎會「有外」?如果虛空有外,「水外」有「流」,暴流才可以說是離水而有;「空非有外水外無流」,暴流就不能夠離水而有。

是故當知行陰虛妄。本非因緣非自然性。

若行陰的體性是水就是因緣,若它離空、離水而有就是自然,「行陰」「非因緣」所生法,亦「非自然」所生法,當體「虛妄」,本如來藏,妙真如性。

我們修行能以行陰用功就好,用想陰便不及用行陰。想陰是第六識,想完即停,不會相續,行陰卻是念念相續的第七識,無有間斷。如我們用想陰念佛,起心來念才會念,不起心就不念了,這是有間斷的,想的時候念,妄想一停便不念;以行陰念佛就不念而念,行陰沒有間斷嘛,念著念著,我們不念它也繼續日夜無間斷的念,是誰念呢?那就不是想陰念,而是行陰念。

又譬如我們在海裡用力划船,即屬想陰;若我們扯著﹝巾+里﹞順風而行,那時順流而去,自己不用划,便是行陰。所以行陰跟想陰不同,行陰是無功用度,想陰是有功用度,我們不論用甚麼功,頂好從想陰用完後進入行陰。

行陰這個無功用度,《論語》說是「欲罷不能」,這是顏回讚歎孔子時說出來的:「仰之彌高,鑽之彌堅,瞻之在前,忽焉在後。夫子循循然善誘人,博我以文,約我以禮,欲罷不能。」修行要修到欲罷不能,修到你不想念它都要你念,你想不做都不成,一定要你做,一定要你用功,這個就是行陰。想陰欲罷也可以,不想就不做;行陰嘛,你用到那時就是欲罷不能了。

參禪的人也是用行陰來參。用到行陰得力時,提話頭它有話頭,不提這個話頭都會來,那就屬於行陰。提話頭有話頭是第六意識的想陰用功,若不提話頭話頭也自然來,也要你來參,則變了是第七識的行陰用功。

所以六祖有句話:「報諸學道人,努力須用意,莫於大乘門,卻執生死智」,生死智是第六意識的想陰,你不要用這個功,應努力用第七識的意。顏回亦說得非常好,修行可以欲罷不能就好了,欲罷不能就是行陰。第七識無有間斷,密密遷移,無間斷用行陰修行,很快便會得力。

猶如大海有波浪,波浪是行陰這個第七識,波浪裡的水泡則是第六識的想陰。想陰絕不會長久,想完不久它便停,受陰受苦、受樂是前五識,色陰就是內五根與外五塵,如是眾生不離五陰,五陰和合,即名眾生。離陰無別生,識陰中最重要就是第八阿賴耶識,它又怎麼是虛妄呢?

阿難譬如有人取頻伽瓶。塞其兩孔滿中擎空。千里遠行用餉他國。識陰當知亦復如是。

由行便有識,行是作業,作了業即有種子,所有種子都被識陰含藏起來。識陰一半生滅,一半不生滅,生滅的是有漏的種子,不生滅的是無漏的種子,所以識陰又名含藏識。

識陰又名異熟識,所謂異時而熟、異類而熟、變異而熟。你作的因是苦,將來受的果卻是甜的,識陰可以變苦因為樂果,或將樂因變成苦果,就像初生的木瓜是苦的,成熟時便會變甜,是為變異而熟。所作的業若要經過久久才成熟,或者今世的業來世成熟,或者無始劫的業今日成熟,不是今日做今日成熟,這便是異時而熟。又或者在人間作因,在天上、地獄、餓鬼、畜生受果報,這個則是異類而熟。

無始劫來的種子一成熟,我們就自然出家,自然生靜,又或者過去你學過經,有這個種子,種子成熟了,你便自然當法師,故說識陰「受熏持種根身器,去後來先作主公」。識陰是無記性的,你作善作惡,那些善種子、惡種子、不動種子、念佛的種子、誦經的種子、出家的種子,全是識陰替你把持著,不會遺失,就連我們的根身和器世界,也是阿賴耶識的見、相二分所現。

識陰去後來先者,我們臨命終時四大的面孔變成白色,就是色陰滅了;那時有眼不見色,有耳亦不聞聲,受陰也就去了;心裡沒有了妄想,人家叫你你又不知道,想陰便是去了;又沒有脈膊、沒有呼吸,行陰亦是去了;色、受、想、行四個陰都滅了,但是識陰未曾去,我們怎麼知道?你們沒有留意,你摸摸那個身體,全身都冷了,有一個地方還是熱的,那就是識陰。識陰去最後,投胎它卻來第一,所以「去後來先」說的就是它。大概熱多久呢?八個小時它都未走,所以人死後八小時內你也不要去踫他,這時你要幫助他念阿彌陀佛,便可以助他往生淨土。

我說個因緣給大家聽聽。過去北方有個人死後全身都冷了,只有腳底仍暖,有云「頂聖眼生天,人心餓鬼腹,旁生膝蓋離,地獄腳板出」,他有地獄的業,肯定他要墮地獄。但他總算有福,得大眾幫忙他念佛,念了一會,他腳底的熱氣走到膝蓋,那便是要做畜生。大家又幫他念佛,熱氣移至肚皮,這樣即是做餓鬼。大家又幫他念佛,肚的熱氣再走到心口,他來世便是做人。大家再幫他念佛,熱氣跑到眉心,他便是生天;大家再幫他念佛,熱氣跑到頭頂,他便生淨土。

人死後八小時內你仍摸到這個暖氣在,就是其識陰未曾走,之後它便可能離開了。所以我們佛門中限定七日才火化,就是恐怕識陰未離開,這樣便有個問題,這人可以再回來。以前常有俗話叫作翻生、再生的事,因為古人很慎重,誰人死後如果心口還熱,都不會把他入棺,只是把他放在一旁,有時過了一、兩日,這人仍是會醒來,他的識陰未曾走嘛。

文中本來人取的「瓶」像印度一種「頻伽」鳥,瓶喻作我們的身體,瓶內的空是識海,瓶外的空喻性海,性海亦即是佛性。我們一念不覺而有無明,起了我執、法執,就像瓶的「兩孔」給「塞」住了,瓶內與瓶外的空相隔開,性海於是變為識海,這個就是阿賴耶識。若破除我、法二執,識海變為性海,瓶子打破,瓶內的空與瓶外的空便打成一片。

「頻伽瓶」亦可譬喻我們的阿賴耶識,瓶的「兩孔」喻善、惡二業。我們作業是有漏的種子,像貪瞋癡、取捨憎愛、人我是非等等,有漏業是要受果報的,臨命終時便不由我們作主,業成熟了由業力作主,業牽識走,「千里遠行」,走到天上、地獄、畜生去投胎,六道輪迴!業力要你的識在投胎後受果報,就是「用餉他國」,生到天上受樂報,在人間是苦、樂的報,做餓鬼是飢、渴的報,做畜生有宰殺負重的報,墮地獄就受苦報,阿修羅則有鬥爭的報。受報時又再作業,便又塞識瓶孔,業又牽識走,千里遠行,又到別一個地方受報。十二因緣說無明緣行、行緣識、識緣名色,無明緣行就是業,行所緣的就是識陰,行牽識走便跑去投胎,識緣名色,識攬父精母血變為名色,名色就是胎。上來頻伽瓶的譬喻亦包含這個意思。

所以我們莫作有漏業,不作業時有漏種子一空,便完全是無漏的種子,那時識陰就不名阿賴耶識了,而名如來藏。甚麼是無漏種子?戒、定、慧、慈悲喜捨、六度萬行,這些全是無漏的種子,若從無漏的種子來修,有甚麼辦法不成佛哩。

阿難如是虛空。非彼方來非此方入。

頻伽瓶外的虛空喻作佛性,如如不動;瓶內的虛空則喻識陰,那個虛空亦「非彼方來非此方入」。

如是阿難若彼方來。則本瓶中既貯空去。於本瓶地應少虛空。

識陰「若彼方來」,如將虛「空」「貯」進瓶子裡帶來這裡,在「本瓶地」有沒有「少」了「虛空」?那裡的虛空可沒有減少!

若此方入開孔倒瓶應見空出。

若識陰從「此方」而「入」,你在瓶上「開」一個小「孔」,瓶子打開,又有沒有虛空給倒了出來?沒有,你「倒瓶」並沒有「空出」,你這裡的虛空也沒有增加。

譬如水中有月,水喻性海,月影喻識陰;水無來去,不增不減,月影就有來有去,我們向東面行,月影也向東行,月影從東至西,東面的水裡卻不會少了這個月影,我們走到西面時,西面水裡亦不會多了一個月影。月影離水根本無體,全體虛妄。

性海根本無來無去,識陰才有來有去,識陰在性海裡從此到彼,若果有減,性海有個地方便不見了一點,若是有增,有個地方便會多了一點。性海不增不減,從未減少過一層,這個地方不減,那個地方不增,可知識陰全體虛妄。

從性海變為虛空,識海就是識陰。識陰之中又有業海,業牽識走,業裡又有妄想海,由妄想作業,妄想就是想陰;有妄想皆由受苦,便有苦海,苦海則有色陰這個眾生海。以識海為本,一共就有六個海,道理就是這樣。

是故當知識陰虛妄。本非因緣非自然性。

五陰是色、心二法,色是色,受、想、行、識則屬於心,心色和合,是名眾生。眾生一定有色,有我們的色身這個色;眾生又一定有心,有受、想、行、識,受是受境,想是想境,行是作業,業牽識走,跑去投胎便有生死。何以知道五陰是空呢?五陰不是因緣所生法,又不是自然所生法,既「非因緣」,亦「非自然」,它就是無有自性,當體即空,所以是本如來藏,妙真如性。

如是我們第一要空五陰這個眾生,色即是空,就是說我們的身體;永嘉禪師云:「幻化空身即法身」,色陰便空。第二是空我們的受陰,我們不受苦受,不受樂受,不苦不樂受也不受,受陰即空。第三是空想陰,我們不打妄想就成了,又云:「不除妄想不求真」,妄想不需要除,只要你不打妄想,想陰就空。第四是說行陰,永嘉禪師又云:「諸行無常一切空」,行陰又空。第五是說識陰,「無明實性即佛性」,便是識陰也空了。

現在我們知道五陰空乃是本如來藏,妙真如性,向下還要解釋六入、十二處、十八界亦本如來藏,妙真如性,然後再留意這個如來藏,一直的說下去。

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卷第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