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

首楞嚴經卷第四

爾時富樓那彌多羅尼子。

現在開始講說第四卷。

「富樓那彌多羅尼子」,其父名滿,其母名慈,父母合名,便名滿慈子。世尊十弟子之中,阿難是多聞第一,舍利弗是智慧第一,富樓那是說法第一,善說法要,每當世尊說法後有人仍是不懂,便由他再來解說。

在大眾中即從座起。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。

這是富樓那請法的儀式,表示他三業虔誠的意思。

大威德世尊善為眾生。敷演如來第一義諦。

佛是「世尊」,富樓那再加上「大威德」去讚歎他,因為他「善」巧「為」一切「眾生」「敷演如來第一義諦」。這部經說五陰、六入、十二處、十八界同歸如來藏,七大清淨本然,周遍法界,就是「第一義諦」,更無有一法比它高上。

第一義諦不容易領會,你看,善財童子為了參德雲比丘,他跑到妙高峰頂找了七日也找不到他,後來在第二峰頭才找到 。妙高峰頂喻第一義,第一義諦無隻字,一個字都沒有!從來不許商量,沒有辦法講的,沒你開口處;第二峰頭則喻第二義,第二義方可以論性論相,所以善財在那裡才看見德雲比丘。

世尊常推說法人中我為第一。今聞如來微妙法音。猶如聾人逾百步外聆於蚊蚋。本所不見何況得聞。

世尊常說富樓那說法第一,大家不懂便去問他。聲聞人或離五陰得涅槃,或內放下六根、外放下六塵、中間放下六識然後入涅槃,富樓那聽佛說如來藏妙真如性,五陰、六入、十二處、十八界,法法皆是如來藏,性色真空,性空真色,圓融無礙,清淨本然周遍法界,這些「微妙法音」他從未見過,亦未聽聞,如「聾人」尚且聽不到人家在他耳傍說話,何況「百步外」能聽到「蚊」子叫!今日富樓那才「見」才「聞」,他懂不懂呢?他可不懂!

佛雖宣明令我除惑。今猶未詳斯義究竟無疑惑地。

佛「雖」然解釋得很詳細,「令」富樓那「除」去少許疑「惑」,他於第一義仍未究竟。第一義諦不容易明白,現在佛說一切法皆清淨本然,周遍法界,若是法空便相應了;但聲聞人只破我執,法執未除,他們只是明白了一半,怎可以清淨本然、周遍法界?古人說的「萬法歸一」尚且未明,何況「一歸何處」?就如你未明白「念佛是誰」,縱使你明,還要向上一路你才明白。聲聞人未到這個地位,怎會沒有疑惑!故云「未」「究竟無疑惑地」。

世尊如阿難輩。雖則開悟習漏未除。

阿難「雖則開悟」,他已經明心見性,但他只是證了三果,還有思惑的煩惱漏未盡,有漏就會有礙,有障有惑,所以「習漏未除」。

我等會中登無漏者。雖盡諸漏今聞如來所說法音。尚紆疑悔。

阿難未窮真諦之理,又未盡思惑,仍要研真斷惑,故名有學。富樓那與眾中證了四果的羅漢,即使他們真窮惑盡,五利使、五鈍使、乃至九十八見、思二惑都「盡」了,「登」了「無漏」,他們「今聞」如來會四科、融七大、歸如來藏的「法音」,心裡尚有「疑」惑,「悔」恨自己仍未明白。

世尊若復世間一切根塵陰處界等。皆如來藏清淨本然。云何忽生山河大地。諸有為相。

此乃楞嚴經清淨本然、云何忽生山河大地之文。

「山河大地」是依報,有依報便有正報的天、人、阿修羅、地獄、餓鬼、畜生,這些全是有作有為的「有為相」。我們做人不是作善便是作惡,不然善、惡都不作,變了懶惰!這個也是作,不能離開有為,肯定有為!人家為善為惡是有為,你為懶惰、學懶惰,你敢說你不為?煩惱也是有為,煩惱可以增加,由煩惱作善業惡業,由業受果報,一分因一分果,十分因十分果,有因就有果,無因則無果;我們跑到這個世界壽夭窮通,壽是長壽,夭則短壽,窮是貧窮,通是通達富貴,各有前因,便是有為。

斷疑生信,斷晦則明,富樓那就是在這個地方有疑:世尊既說「世間」一切六「根」、六「塵」、五「陰」、十二「處」、十八「界」乃至七大「等」「皆如來藏」,即妄即真,「清淨本然」,從未染污,清淨則不動,本然則不生不滅,一律都是那麼好,何必「忽」然「生」起山河大地?又有惡人、善人、有錢人、窮人、豬狗牛羊、又去天堂、又去地獄,為甚麼有那麼多的有為相?

次第遷流終而復始。

生了又滅,滅了不生不就好嘛;滅了又生,約山河大地是成住壞空,約有情是生老病死,約煩惱則生住異滅,煩惱生多久呢?五分鐘便止,便沒有了,約世界就「次第遷流」,「終」了又始,「始」了又終,無有了期,這是甚麼道理?

又如來說地水火風本性圓融。周遍法界湛然常住。

融七大歸如來藏,「地」大性色真空,性空真色,「水火風」大一樣清淨「本」然,其「性」「圓融」,沒有一個地方沒有,「周遍法界湛然常住」,如來便是這樣說,但富樓那就有疑問了。

世尊若地性遍云何容水。

如果「地性」是「遍」,法界怎容納水?有地的地方就沒有水,水來土掩!我們還怎可以「容水」呢?

水性周遍火則不生復云何明。

如果「水性周遍」法界,「火」又怎樣得「生」?有水的地方則沒有火嘛。

水火二性俱遍虛空不相陵滅。

火性是熱,水性是濕,它們兩個的「性」質都不同,怎可以「俱遍虛空不相陵滅」?世尊說,入如來藏就是清淨本然周遍法界,未入如來藏屬於事相,入了如來藏則屬理性,現在富樓那是以事相來難理性。

其實水和火也會容的,你說我們人的身體有沒有水?有沒有火?兩樣都有,它們不知多合作!水火不濟你就有病了!道教的人還將火下降,將水上升,這樣的煉這個身體,水火怎麼不和合?你到過台灣便知道,台中有個水火洞,水和火都是從洞那裡來。出了水就不應出火,出了火就不應出水,你卻無法用水弄熄洞裡的火;那個火從水而生,水又怎能弄熄它呢?

我們說近一點,你買罐火水回來,它明明是水,燃著了卻又是火!你說水火兩個不正是好朋友嗎?世間的水火尚且都容,何況入了妙真如性如來藏的水和火,它們當然周遍法界,「不相陵滅」了。

世尊地性障礙空性虛通。云何二俱周遍法界。

地性是「堅」,空是「虛通」,它們一個堅,一個通,有地無空,有空無地,為甚麼它們能夠「周遍法界」?這個就是色即是空、空即是色的道理。

而我不知是義攸往。

「攸」即是所,富樓那尊者卻不知道此「義」所「往」之處。

惟願如來宣流大慈。開我迷雲及諸大眾。作是語已五體投地。欽渴如來無上慈誨。

今日如來所「宣」說的不僅「開」富樓那的「迷雲」,「大眾」亦復有迷,「雲」便是煩惱。我們有煩惱便迷了心月;雲開見月,便見回心月。

爾時世尊告富樓那。及諸會中。漏盡無學諸阿羅漢。

富樓那是當機眾,所以世尊先行「告富樓那」。「會中」的阿羅漢個個煩惱「漏盡」,故屬「無學」,他們雖然除了煩惱惑,所知障仍沒有破,是以世尊亦要對他們解說。

如來今日普為此會。宣勝義中真勝義性。

「勝義」是指大乘,所謂聲聞、緣覺及菩薩,菩薩乘就是大乘。世間無人了生死,所以大乘佛教說的了生死就是「勝義」!了生死也未究竟,生死涅槃等空花,菩薩乘中再有一個乘,大乘中的大乘是一乘,或稱佛乘、一佛乘。一乘屬實,三乘屬權,法華經開權顯實,開三乘之權,顯一乘之實,便是「勝義中真勝義性」。

令汝會中定性聲聞。及諸一切未得二空。迴向上乘阿羅漢等。皆獲一乘寂滅場地。真阿練若正修行處。

「會中」的阿羅漢以為自己是「定性聲聞」,永遠是個阿羅漢,殊不知他們聞法亦可以迴小向大,定性也就是不定。「二空」是我空和法空,我空只是了生死,法未空就不能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,所以一定要法空。聲聞若迴小向大,「迴向上乘」,二乘人當下就是一乘,故云「皆獲一乘」。

有云「諸法從本來,常自寂滅相」,諸法的實相就是「寂滅場地」。「阿練若」此云寂靜處,聲聞人空法未空,其寂靜未得究竟,人法兩空才名「真」寂靜處。法華經裡譬喻騎大白牛過五百由旬到寶所,乘是寶乘,遊於四方直至道場, 楞嚴經則說從乾慧地中中流入五十五位妙菩提路 ,這些都是「正修行」路。

汝今諦聽當為汝說。富樓那等欽佛法音默然承聽。佛言富樓那。如汝所言清淨本然。云何忽生山河大地。汝常不聞如來宣說性覺妙明本覺明妙。

富樓那問,法法都清淨本然,「云何忽生山河大地」?世尊便答出甚麼是真、甚麼是妄:周遍法界是真,這個是佛的境界,佛的境界多好呢,云何有眾生妄的境界?這個從真起妄的來因,每部經都有說,不過楞嚴經說得比較詳細。

如來說法不離性修二德,他常提到「性覺妙明,本覺明妙」,或是講性,或是講修,他不再說第三句,只那兩句便足夠了,難道富樓那沒有聽過嗎?「性覺妙明」是我們的性德,「本覺明妙」則是修德,由修德證性德,由性德顯修德;性德人人本具,人人都是佛!未修行則未成佛,修行便早成佛,這就屬於修德。

甚麼叫做「性覺妙明」?「性」是自性,每個眾生都有佛性,佛性是自己的性。你不要認貪瞋癡的性為你的性,也不要認品性、習性為你的性,剛強不是你的性,你的性是佛性,佛性就是自性。佛性覺一切法,自性的覺非一切法而能覺一切法,無一法不覺,法法都不離佛性,故名「性覺」。佛性又不染一切法,不染一切法便能覺一切法;佛性覺一切法而離一切法,離一切法而覺一切法,如是覺而能離,離而能覺,故名「妙明」。

我們的品性就不同了,品性是執著的,「性相近也,習相遠也」,品性有所執、有所著、有所偏,你的個性不改便是執著。佛性覺生死離生死,覺涅槃離涅槃,覺萬行修萬行,度眾生而無眾生得滅度者,就是覺一切法而離一切法了!故云「性覺妙明」。

「本覺明妙」是另一個道理。何以「本覺」稱為「明妙」?「本」來有「覺」,只是你被無明迷了;若除無明而見本覺,那時你就明一切法,是名「明妙」。本來是迷我們就不用修行,但我們本來是覺!現在未覺,不覺就是無明。

你想覺,但是你有不覺也不用怕,你可以破這個不覺,破了不覺,你便見你的本覺。無明不除,本覺不會現前,好像我們的心有貪瞋癡煩惱,若不把它洗得乾乾淨淨,你的心就不會明。雲不開則月不現,雲開月現,惑去心明,無明盡,本覺就現前了。

初破無明名為始覺,開始覺當然有究竟覺,當始覺與本覺合一,究竟破無明之時,則名究竟覺。有本覺必定有不覺,有不覺便有始覺,有始覺就有究竟覺,究竟覺不會有始覺、本覺的名,唯名性覺,所以共有四個覺。

上來「性覺妙明」和「本覺明妙」兩個都稱為「妙」,「性覺妙明」是本妙,本來就是妙的;「本覺明妙」是修妙,修行的妙,修行妙便破無明,顯出我們的覺性,那時明照法界也是明妙,有種種境界,所以稱為「本覺明妙」。

富樓那言唯然世尊。我常聞佛宣說斯義。

富樓那說,他「常聞佛」說性覺妙明,一切眾生皆有佛性,皆有如來智慧德相,我們若是好好修行,除了煩惱,就見到本來的覺性又明又妙,這個去無明、見本覺就名為明妙。釋迦牟尼佛成佛以來,說的都是成佛的法,講大乘是說成佛的法,講小乘度眾生也是說成佛的法。

佛言汝稱覺明為復性明稱名為覺。

富樓那是得聞了,到底他能否解義呢?聞法要解義嘛!解義則不一定個個相同,有人聽佛說法聽到小乘,有人聽到大乘,有人聽到一乘,同聽異解,所以有人證阿羅漢果,有人證無生法忍。

富樓那剛才說的「覺明」是自己的本「性」,不假修持,自性「明」一切法,是為「性明」。不見自性便不明一切法,你若是明心見性,見到自性,你就明一切法。無始劫來你作過多少罪呢?你忘記了,自性可不會忘記!不論你是誰,你造罪自性肯定明白,所以它叫你上天堂你便上天堂,叫你入地獄你便入地獄,前世苦後世樂、前世樂後世苦,皆由你作了業,因果全部分分明明,自性明一切法嘛!六祖就是明了自性,雖然他沒讀過書,一個字也不認識,卻能解了一切經,這個就是「性明」了。自性明,解一切法,無一法不明,便「稱」為「覺」。

為覺不明稱為明覺。

人人都有佛性,人人都是「明」的,為何你未明佛性?為何你不見呢?皆由你有無明,無明迷了覺性。要破無明,然後見那個覺,便是「為覺不明稱為明覺」。這裡的文字簡單,多兩個字就好了,變成「為覺不明,破了無明,就是明覺」。

這裡有兩個道理,佛性明一切法故稱為覺,是第一個道理;破了無明然後明那個覺性,是第二個道理。世尊現在要看富樓那選那一個了。

富樓那言若此不明名為覺者則無所明。

富樓那取第二個道理,第一個道理他不要。他說,「不明」即是無明,一切眾生業障極多,煩惱又重,迷來久矣!如果不將無明滅了,不破無明而「名」之為「覺」,便「無所明」,一點明也是沒有。無明未除怎稱為覺?一定要破無明然後見覺性。

佛言若無所明則無明覺。有所非覺無所非明。無明又非覺湛明性。

佛言,富樓那所說的似乎是對,說來他實際是迷。他說無明不破則無所明,被無明迷了覺性,不稱為覺;但是他要明白,上根利智的人是不需要破無明的,他們見性就成佛,有云「無明實性即佛性」,何曾破無明?這是一乘;破無明而見佛性便是三乘,富樓那到底是個阿羅漢,是三乘的人,所以他有三乘的知見。

「若無所明則無明覺」者,「有所」明是「非覺」,「無所」覺就「非明」,待你有所明,你便不見那個覺,若無所覺,又不見那個明。有所明、無所明都不是覺,就像我們做人顧此失彼,顧彼失此,兩頭不到岸!這裡的文字很簡單,我還要詳細解釋。

先舉個譬喻。比如有人從沒聽過布施的法,他固然不會布施,另外你聽過、又明白布施的法,但是你一點都不布施,你便是聽了也等如沒聽過一樣,這就是有所聽、無所聽,同時都沒有布施。像愚癡的人固然是個凡夫,聰明人也是個凡夫!聰明人未必修善,未必肯捨己為人,就算行善也可能著境;愚癡的人未必差得很遠,因為他安份守己,能做個良民。愚癡的人未覺,聰明人也是未覺,這就是有所明、無所明都不是覺。

讓我再簡單的說,有所覺不是明,無所覺亦不是明,有所覺、無所覺,兩個一樣不是明,為甚麼呢?這是兩邊,佛法是中道,不是兩邊。六祖說的,外你要離相,但你也不要著內,內你要離空,是名禪定。有我們要離,無我們亦要離,然後才見佛性。離了有但著了無,未曾見性;離了無但你不捨有、著了有,亦未見佛性。所以佛性是中道,非有非無,非有所覺,非無所覺,有所覺、無所覺都要離,有所明、無所明亦要離!

古人寄語學道人,善惡兩邊跑,作惡的人固然不學道,行善的人被境所著,亦未曾覺。大道非男女,亦非善惡,你說沒有無明就稱為覺?你「有所」明是「非覺」,有所不明亦未覺;你「無所」覺是「非明」,你有所覺亦未曾明。所以這段文要留意。

趙州老人是古佛再來,他的開示說得好極了:「有佛處不得住,無佛處急走過,三千里外逢人莫舉」,我們凡夫當然有佛是好啦,殊不知有佛也未曾究竟!有佛處你不可住,無佛處你也要急走過,有佛、無佛都不要,非有佛,非無佛,三千里外你就是逢到那個也不要亂講。

昔日趙州做沙彌時,他曾問他師父南泉老人:「師父師父,如何是道?」南泉答他:「平常心是道。」飢來吃飯,睏來睡眠,平不平常?不平常! 若是平平常常,你便會安份守己,飢來吃飯就吃平常的飯,不說要吃點甚麼甚麼。說到「平常」這兩個字也不容易,就連小孩子都不平常,唉!這樣不好吃,那樣又不好吃,只是要吃好的,那就不平常了!平常心是道,睏來睡覺就睡覺,但你就是不平常,你睡在床上還要想東想西!飢來吃飯睏來眠,我們還沒辦法學到這個平常哩。

所以孔子說「君子中庸」,「知者過之,愚者不及也」,我們不論做甚麼事,或是過分,或是不及,肯定是走那兩邊,沒有一個人能行中道。譬說布施或是不及,不肯布施,或是過分,布施別人自己人就不布施,布施時有分別心、有執著,這個也是過分。合乎中道,適可而止就好了,這便是平常心是道。

趙州問:「平常心是道,還可趣向不?」答曰:「擬向即乖。」你動了一個念頭便是乖。再問:「不擬如何知是道?」不向怎麼知道它是道?「道不屬知不屬不知。知是妄覺,不知是無記。」道不是知,也不是無知,知的人是在打妄想,無知便是無記;虛雲老和尚吃普茶時就曾問我們:「你們想吃花生嗎?知不知味道?知味的是凡夫,不知味的是木頭,離諸兩面道一句好了!」人人都答不出來!知是妄想,不知是無記,所以南泉續說:「若真達不疑之地,猶如太虛廓然虛豁,豈可強是非耶。」趙州聽後馬上悟道了。

道裡無是無非,凡夫不得道,因為我們總不離是非,我們在是非圈裡走,個個都我是你非,有了是那個非就來,你見到非你的是就走出來。是、非是個對待法,你說自己對,肯定見到人家非;你見人家非,肯定說自己是對。是非不能兩亡,人我又未空,焉能得道?六祖云:「若真修道人,不見世間過」,不見人家非,你便不見自己是,如果你能離開是、離開非、離了知、離開無知,你便見到你的道了。

這裡有三個無明:第一「若無所明則無明覺」,待你「有所」明則「非覺」,是兩個無明,還有一個,「無所」覺則「非明」。可知道有所覺不是明,有所不明也不是覺,兩個都不是覺,總是無明;有所覺、無所覺都未曾明,兩個一樣不是明,結論就是「無明又非」妙「覺」的「湛」然「明性」。這段文要留意,我們取文中之義,你便把那段文解釋清楚;若你著了文字,又解釋得不清楚,那就是「無明又非覺湛明性」了。

海水沒有波浪就是「湛」,波浪是我們的第七識和第六識,唯第八識湛然無浪,這便是妙湛總持不動的「覺湛明性」!五陰的行陰是流水,識陰則湛然不動,所以識陰「受熏持種根器界,去後來先作主翁」,尤如「千里遠行用餉他」,此處沒有虛空被帶走,彼處也沒有虛空給倒了出來,說的便是這個阿賴耶識。

性覺必明妄為明覺。

依富樓那的意思,就是無明迷了覺性,所以一定要破無明,然後「明」那個「覺」。

我們的性是佛性,佛性是自性,自性本來覺一切法,「性覺」的佛性就是「明」,所以佛說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,以妄想執著,故未證得而已!性覺妙明,覺一切法,性覺已經是覺,它已明一切法,怎樣再被你去「明」?你不向妄想執著那處除,卻在性覺妙明上加一個「明」,要「明」這個自性的覺,「明」這個智慧德相,還用上個「必」字,必定,性覺就變成不覺了!性覺最高,你還要比它更高,這就是頭上安頭,你是老頭子的老頭子,這個地方妄就來了。何必要去明這個覺?你這個念頭是妄的!所謂「一念妄動而有無明」就是這樣,是名顛倒,「妄」想要「明」那個「覺」,就不名明覺。

覺非所明因明立所。所既妄立生汝妄能。

佛性的「覺」不是「所明」,性覺不可以被性覺所明,覺不是你所明;你只可以明一切法,你不能夠自明。你的眼能不能夠自見?你的耳能不能夠自聞?耳聞一切聲音,你卻要聞回那隻耳;眼見一切色不就好嗎?你又要見回那隻眼,你的病就生起來。眼只能見色,不能見眼,眼不可以自見;眼一見眼,眼便屬於塵,即是變了所明,變了是物!這樣就是迷了。

覺無能所,「因」你無故要「明」那個覺,一定要覺這個佛性,由此妄心,如來藏馬上「立」了「所」,真如就變成阿賴耶識的業相。「所」見的業相「既」由你「妄立」,有了所就「生汝妄能」,亦即阿賴耶識的能見相,你的見分便生出來。一個所、一個能,如牛生兩角,阿賴耶識的見、相二分都是妄的。

無同異中熾然成異。

「無同異」是說我們的佛性。佛性那裡有同有異?若說你我的佛性相同,不對,我成佛時你為何不成?說是異也是不對,你的佛性跟我的佛性如空合空,怎會是異?舉個譬喻,若有一碗水,一倒它就變成兩碗,你說一碗是不對,說有兩碗也不對,因為倒回來又是一碗。或換一句,我在父母未生之前的本來面目無男女相,已生之後不是男、便是女,變了是男女相。

真如佛性在如來藏無同無異,怎說它同?怎說它異?說它同又是有異,說它異又是有同,佛性是一!所以「無同異」是說佛性,「熾然」而「成」了見、相二分的「異」。佛性無同無異,佛性變了阿賴耶識就有同有異。

異彼所異因異立同。

「異」是指阿賴耶識的相分,即是山河大地、日月星辰、明暗、色空,肯定有異。「因」相分之「異」,而「立」阿賴耶識的見分之「同」:我們眼的見無異,見分是一,見明、見暗、見空、見色都是我們眼那個見。

同異發明。因此復立無同無異。

「同」是見分,「異」是相分,這個「同」「異」一「發明」,「因此復立無同無異」,「無同無異」是說阿賴耶識的業識。

本來是一個佛性,迷了佛性,所謂「無明不覺生三細」,無同異中就變了三個出來!道家說是「太極生兩儀」,兩儀就是陰陽;本來沒有兩儀,有太極馬上兩儀就來,無兩儀就無太極,變了無極。若果無極落了太極,有太極肯定有兩儀,有兩儀肯定有太極,等如有業識就有見、相二分,就是這個道理。

如是擾亂相待生勞。勞久發塵自相渾濁。由是引起塵勞煩惱。

這裡的文很妙,上來是「無明不覺生三細」,以下就是「境界為緣長六麁」。

見分、相分和業識三個,相分不是見分,相分便是「擾」了見分;見分不是相分,見分便是「亂」了相分;業識非同非異,它就「擾亂」了見、相二分,有了它們三個,就全是「擾亂」了。尤其見、相二分是敵對的,離見無相,離相無見,它們對立「相待」,便「生」第七識這個「勞」相,第七識等如海裡起了波浪,波浪就是大海的勞相。

第七識是執著的,它執阿賴耶識的見分為我,是為我執,又執阿賴耶識的相分為我所,是為法執。第七識「勞久」便「發」成我、法二執的「塵」,那時不但佛性不見,佛性的相沒有了,阿賴耶識的相也沒有了,甚麼都沒有了,只有我、法二執「自相渾濁」,所以凡夫不是執我,就一定執法!法執是根本無明煩惱,亦即所知障,我執是枝末煩惱,又名客塵煩惱,亦即煩惱障。既有我、法二執,煩惱隨即生起,「由是引起」八萬四千「塵勞煩惱」。

起為世界。

由煩惱作業,有業就隨業受報。「起為世界」者,這個世界不僅是說我們人的世界,因為鬼有鬼的世界,畜生也有畜生的世界。有些人被狐狸迷了,跑到牠們的宮殿去,那裡不知多莊嚴哩!就是蛇蟲鼠蟻也有牠們自己的世界,你看,螞蟻亦有國有王,大家見面都行見面禮,牠們也有牠們的安樂。

 

靜成虛空。虛空為同世界為異。

「靜」則「成」為「虛空」;虛空肯定是「同」,山河大地、草芥人畜等就是「異」。

彼無同異真有為法。

那個不是虛空的同、不是世界的異,到底是甚麼呢?那是我們的六根!六根的見固然非虛空之同,亦非山河大地之異;還有從六境生六識,六識是靈,虛空是頑,六識有知覺,世界無知覺,所以六識亦不是虛空之同,亦不是世界之異。

六根、六塵、六識「真」真是「有為法」,有為就是有情的意思,真真是有情。現在我們是個有為法,個個都有所作為,在這個虛空之同、世界之異,眾生能夠有時修行,有時不修行,行善作惡,有因有果,有事有理,有生有死,所以有為法是指眾生,眾生便是這樣來了。

覺明空昧相待成搖。故有風輪執持世界。

再說世界是怎樣生起。

「覺」是性覺,你一定要「明」它嘛,這個覺就不見了,變成不覺,真空便變成頑「空」;你還要明這個虛空,明則變了不明,故名為「昧」,是為「覺明空昧」。何必要明那個覺呢?「空」與「昧」彼此「相待」,久了必定會動,就像人與人之間相待,肯定不是你動就是他動,一動就「搖」了!那個明一搖動就變了風輪,「故有風輪執持世界」。所以我們的身動會有風,心動亦有風,雖然這個風你不容易見;心若無風,你的心怎麼會動?你看,物動亦有風,電風扇一動就有風。

地球最外的一層是空輪,出了大氣層就到日月,那是另一個世界。這個世界不能出大氣層,我們佛教叫它做空輪。

因空生搖堅明立礙。

「明」覺就變成空,再去「明」那個「空」就變了風,空和風一個靜一個搖,動靜相對,明一動便搖,「因空生搖」跟因靜生動,是一樣的道理。明覺變空,明空變風,若人還要明那個風,那個心非常「堅」固,一定要「明」,它就「立礙」,像水一堅固便變成冰了!始終都是這個「明」之過。

彼金寶者明覺立堅。故有金輪保持國土。

「金」是怎樣來的?我們研究一下,金是堅固心所成,玉是清淨心所成,女子的心比較清淨,清淨的美德就變成玉,離塵清淨,肯定變成玉。男子的心始終比較堅固,堅心不移,肯定變成黃金,你若有堅心做一件物,金剛就來了。

上來「性覺必明妄為明覺」,覺就明不到了,但大家都「堅」固地要「明」這個覺,這個堅固心就變了「金寶」。我們現在的國土最下一層就是「金輪」,地底完全是黃金所成,由空輪生風輪,風輪再生「金輪」以「保持國土」的大地。

堅覺寶成搖明風出。風金相摩。故有火光為變化性。

明覺為金,你「堅」要明那個「覺」,金「寶」就「成」;心「搖」動要「明」覺性,故有「風出」,始終都是這個「明」字。「風」動而「金」不動,二者「相摩」,摩久了就會有火,就像兩手相摩都有火嘛。

有情、無情都是「火光」所「變化」。雞蛋有暖氣就變小雞,否則它永遠也不會變小雞;有太陽照射瓜果便熟,瓜果沒有陽光照的那邊是生的,變生成熟都是靠火光的力。你看,我們的米怎會變成飯?是火不是水!用水浸米不會變,用火煮它才變飯。有云「近水樓台先得月,向陽花木早逢春」,向太陽的地方花朵一下子就開,背陽光的花一定沒有開得那麼快。北方天寒地冷,草木人畜不會多,南方熱帶是魚米之鄉,米多魚又多,甚麼都多,它有火光變化萬物,故說「火光」是萬物「變化」的「性」。

寶明生潤火光上蒸。故有水輪含十方界。

皆由你要「明」那個覺,故有金「寶」「生」出「潤」澤,文字非常簡單。「火」「蒸」寶一定有水,好像我們人有火氣,打球時出火、工人出力,火一來汗就來了,所以沒有火的人無汗,火氣大的人特別多汗!「故有水輪含十方界」,水就是這樣來。

火騰水降交發立堅。濕為巨海乾為洲。

「火」向上升「騰」,「水」向下「降」,水火相「交」「立」了「堅」,水堅於火便「濕為巨海」,火力比水力要大就「乾為洲潬」。「潬」是小島,「洲」即洲陸,如亞洲、歐洲、美洲等等。

以是義故彼大海中火光常起。彼洲中江河常注。

水勝過火不是無火,只是火劣水強就變為大海,「大海中」始終有火,「火光」一出便成海嘯。

火勝過水則變大陸,但「洲潬」到底也有水,所以我們中國有長江、珠江、黃河、黑龍江等「江河常注」。

水勢劣火結為高山。是故山石擊則成燄融則成水。

若「水」的「勢」力較「火」為「劣」,也不是沒有水的,只是水不及火,火力勝水,火上升即「結為高山」,所以在山高石頭多的地方,那裡的人剛強到了不得!「擊」打「山石」便出火「燄」,石頭被「融」了自然「成水」,鐵鑛的水是鐵水,在金鑛就是金水,在銅鑛就是銅水,在石鑛就是石水。

土勢劣水抽為草木。

如果土水和合,「土」的「勢」力不及「水」,水多土少,一「抽」便變為「草木」。

是故林藪遇燒成土因絞成水。

「藪」即草也;所以火「燒」「林藪」便變灰「土」,一「絞」又會變成「水」。

交妄發生遞相為種。以是因緣世界相續。

第一要由「明」那個覺說起:「明」覺變成虛空,變了虛空還是要「明」,「明」一動就變成風,成了風還是要「明」,「明」堅固便變了金,金與風相摩就會出火,火蒸金便會出水,火騰水降,水火相交,水力大即變成海,火力大則變大陸,水不及火即變高山,土劣於水則成草木,這些都是「交妄發生遞相為種」。水土和合變成草木,火水和合變成高山,如是水是土的種,火是水的種,有空輪,又有風輪、金輪、火輪、水輪,然後有山河大地,呵,世界就來了!所以你們不用擔心,大地下面有火!

世界雖然不壞,到底也有變化,古時的世界已不是現在的世界。昔日阿育王曾問賓頭盧尊者,其父波斯匿王的世界,亦即是釋迦牟尼佛在世時的世界,那是怎樣的?尊者答,那時的水像牛奶一樣甜。王請他拿一點讓他看看,尊者兩手伸進地下四萬二千里,拿了點水出來,果然它像蜜糖甘露那麼甜。所以阿育王時的世界就不及佛在世時的世界。

就是現在的世界跟以前多多少少也有點變化。我們現在吃的白菜,不知怎的,已不及我們小孩子時吃的那樣甜了!以前我們南華寺吃的米叫做油沾米,用來包米的紙總沾有油,現在那些油都不見了。這個世界是會變的,它是隨著眾生的福而變。

復次富樓那明妄非他覺明為咎。

說完世界,現在說有情。

「明妄非他」的「妄」是甚麼?皆由「覺明為咎」;覺是無上覺,它已經覺一切法,但你在覺裡甚麼都不明,卻去「明」那個覺,你便不見了覺,故名不覺。所以妄從真起,真就是真,你還要「明」那個真,真便變成妄,「覺非所明因名立所」嘛。

所妄既立明理不踰。

覺變成不明,變了是妄,「所妄既立」,你再要去「明」「理」,便是迷理起惑。惑「不踰」「理」,你要明嘛,惑裡就無辦法超踰所妄的道理。

以是因緣聽不出聲見不超色。色香味觸六妄成就。由是分開見覺聞知。

所以你用耳來「聽」,明來明去便不能超出「聲」音以外;用眼來「見」,見來見去都是「色」,總沒辦法離開色的範圍;用鼻來聞,來去都是聞香,無法聞出「香」塵以外;用舌來嘗,嘗來嘗去都只是「味」,沒辦法嘗出味以外;用身來覺,覺來覺去都是「觸」,無辦法超出觸塵以外;用意來知,知來知去都是法塵,無辦法超出法塵以外。明理不踰,皆由你要明這個覺,這個覺就變成所,你再來明那個所,所明變成「色香味觸」,能明變了眼耳鼻舌身意,「六妄成就」,「由是分開見覺聞知」,能覺就是「見覺聞知」,所覺便是六塵。

同業相纏合離成化。

大家「同業相纏」,說的便是有情。卵生、胎生和濕生都是與境相「合」而成,像石頭放在濕潤的泥土上,石頭下面就有小蟲生出來,是為濕生。「化」生卻要與境相「離」,像水裡的沙蟲厭離水的垢境,一離水牠便變成蚊子。

見明色發明見想成。

「見明」是說中陰身跑去投胎的境界。那時全世界都是黑暗,唯在光明中見到跟自己有緣的父母,見得清楚分明,那裡的色特別好,漂亮得不得了,他的「色」就「發」起來。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,又像父母看兒女,每一個都是好的!人家的兒女有多好也不會說他們好,因為他「明見」自己的兒子、女兒嘛,不好也覺得是好,他的妄「想」也就「成」,認為滿意,一定要做。

異見成憎同想成愛。

大家的「見」相「異」便是「憎」,男子的中陰見到自己的父親,大家都是男的,不高興;女子在投胎時又不同,女子見到自己來生的母親就不高興,大家都是女的,有甚麼值得高興?男子的中陰見到母親就歡喜了,「同」一個「想」則「成愛」,男愛女,女愛男嘛!大家都愛了起來。

流愛為種納想為胎。

有了愛,便「流愛」「為」生死的「種」子,投生的種子就是愛,你不愛就不會跑去投胎了。「納想」即是打妄想,男子見母親時打妄想,他就入了胎,女子見父親也打妄想,又跑去入胎。

 

交遘發生吸引同業。故有因緣生羯羅藍遏蒱曇等。

父母「交遘」時能「吸引」「同」有父子母女的「業」的中陰身,跑來投胎做自己的兒女。若人前世沒有兒女的業,任他怎樣交遘,也不會有兒女!

如是中陰身一攬了父精母血,第一個七日名「羯羅藍」,此云凝滑,就像牛油那麼軟滑;第二個七名「遏蒱曇」,這時像個皰一樣的小泡;第三個七變成軟肉,十分柔軟;第四個七則成硬肉,一定經過七個七,胎兒便成。

胎卵濕化隨其所應。

不論「胎」生、「卵」生、「濕」生、「化」生,都是各「隨」其業力之「所應」而投生。

卵唯想生胎因情有。濕以合感化以離應。

「卵」是說妄想,打妄「想」就會卵「生」。若打妄想要自己出生時全身白色,他便做隻白鶴!白鶴、鴨、鵝便全身都是白的;有的歡喜黑色,打妄想要穿黑衣裳,那就做隻烏鴉啦!斑鳩有黑有白,烏鴉就全身黑色;有的想穿漂亮七彩的衣裳,便成五顏六色的孔雀。所以雀鳥完全是打妄想而生。

「胎」生就不是說妄想,而是說感「情」,親情非常濃厚。我要做他的兒子、我要做他的女兒,舐犢情深嘛,你看,母牛生了兒子,牠一叫小牛就跑來,小牛一叫,牠媽媽又遠遠的跑來,感情重就會胎生。

「濕」生則是與新境相「合」而有,一旦和一個從未見過的境相合,他就做濕生的蟲子了!若是因為厭惡垢境,像蝴蝶、飛蛾、蚊子、乃至天人,他們就是「離」了垢境而「化」生。

情想合離更相變易。

雖說情即胎生、想即卵生、合即濕生、離就化生,有時「情」也可以變為「想」生,想亦可變為「合」生,合亦可以變為化生,是為「更相變易」。

所有受業逐其飛沈。以是因緣眾生相續。

胎卵濕化、情想合離可以變易,但他一定要隨「業」「受」報,行善「飛」升三善道,成為天、人、阿修羅,作惡即下「沈」地獄、鬼、畜生的三惡道,所以六道「眾生相續」,無有間斷。

富樓那想愛同結愛不能離。則諸世間父母子孫相生不斷。是等則以欲貪為本。

從愛起欲,結為父子公孫,皆由「欲貪為本」,你今世做我的兒女,來世我回來做你的兒女。不是說做爸爸的就生生世世做爸爸,爸爸也可能做兒子,你以前養育過我,現在讓我反過來養你,你投胎做我的兒子好了!

你「想」我、我又想你,你「愛」我、我又愛你,大家相親相愛,「同結」起來,一定不願意離開,做不了夫妻就做父子、做母女、做公孫好了!相「愛」「不能離」,「世間」就有「父母子孫相生不斷」。過去常有曾祖父、祖父、父子、孫子住在一堆,叫做五代同堂;現在的香港?兩代同堂也不知道有沒有!何況三代同堂哩。

貪愛同滋貪不能止。

因愛欲就結為父子公孫,這裡則是說殺生時你吞食我、我吞食你。為甚麼要殺?為甚麼要食?因「貪」而起「愛」欲,要行欲就要補養身體,不補他便貪不成!貪而愛,愛又「滋」貪,這個「貪」便「不能止」。

則諸世間卵化濕胎。隨力強弱遞相吞食。是等則以殺貪為本。

「世間」「卵」生的大鳥吞食小鳥,「化」生的眾生亦然,金翅鳥就常取四生的肉為食。大海裡大魚吃小魚,小魚吃蝦公,蝦公吃水滋,水滋吃泥巴;「胎」生的老虎吃人、吃山豬、吃羊,羊吃草,是為「遞相吞食」。老虎和人「力」量「強」便捉其他力量「弱」的六畜吃,「殺」生都是以「貪」欲「為本」。

以人食羊羊死為人人死為羊。如是乃至十生之類。死死生生互來相噉。

前世我是羊,你是人就來吃我,現在你做羊我做人,公道了,公平交易,我吃你!北方人多是吃羊,其氣味非常難聞,南方人多是吃豬,外國人多數吃牛,他們的身體就有牛騷的味!

如是「死死生生」,你吃我、我吃你,互相輪轉,大家「互來」食「噉」。凡夫沒有他心通,其肉眼隔了一輩子便甚麼都不知道,不知道現在吃的曾是自己的骨肉。聖人就不同,像誌公禪師有日遇到有人辦喜事,他看見小孩在那家人的門外打鼓便笑起來。看門的老頭子問他:「和尚和尚,我們辦喜事是好事,你笑甚麼?」「笑你們顛倒呵。」「甚麼?」「我告訴你吧,這個小孩子的父親做了牛,牠的皮就是他現在打的鼓。」

看門公又問:「現在的喜事怎樣說?」「奇怪,孫兒娶祖母!」新郎的祖母不久之前死了,投胎做了現在的新娘。她以前愛孫子嘛,孫子也愛她,雖然隔了一世,大家見了面就喜歡,這新郎便娶了自己的祖母做老婆。

「這些親戚是甚麼?」「牛羊席上坐。」前世大家原是一群牛、一群羊,今日都做了親戚。「我們喝喜酒有豬肉吃,那些豬肉又是甚麼?」「窩中煮外婆。」孫子結婚了,外婆卻做了隻豬,牠的肉正要分給人吃!

十二類生有二類是無形的,所以文中只是說「十生」。

惡業俱生窮未來際。是等則以盜貪為本。

殺生的「惡業」一出世就從過往生帶來,是為「俱生」;「窮未來際」你盜我來吃,我又盜你來吃,「是等則以盜貪為本」。

汝負我命我還汝債。

我死了,你「負」了「我」的「命」,將來你一定要還我的命債,換了是我負了你,「我」亦要「還」你的「債」。

甚麼是「債」呢?債不一定是命債,命債、血債當然要還,肉債也是要還,吃了八両就要還半斤,食肉不是那麼著數!財債亦要還,借了人家的錢財不還,將來你的兒子長大了,一定把你的錢全部拿走;人家欠了你你卻不用怕,將來你生個好兒子,他就會把錢還你。還有色債也要還,你別以為你撿到便宜!色借一個就要還一個,借十個還十個,借一百個還一百個,所以有些人四處借色債,借得多,來世怎樣還呢?任你是大學畢業生或是千金小姐,你也要做妓女還給那些人!若不是業力所感,這人絕不會做妓女。債借得多便還得多,財債、命債、血債、肉債、乃至色債,你不借才不用還,你借了肯定要還。

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。

債不能在涅槃性海裡還,一定要投胎入生死海才能還債。我入生死海還債,你入生死海取債,全是在那裡交易。生死海是個市場,人人投胎,就是來還債和取債。

汝愛我心我憐汝色。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。

你「愛」我的「心」,我又愛你的心,你的心對我好,我的心就對你好,大家心心相愛,你「憐」我的「色」,我亦憐你的色,大家色色相憐,「經百千劫常在纏縛」,離不開了,在家人便結為夫妻。所以摩登伽女見了阿難便對她的母親說,她若不得阿難為婿就沒命了,她母親沒有辦法,唯有用咒術引阿難入婬室,殊不知阿難跟她原是五百世的夫妻!入生死為夫為妻就是纏縛了。

唯殺盜婬三為根本。以是因緣業果相續。

要解釋「業果相續」不斷,「唯」有「殺盜婬三為根本」。人死為羊、羊死為人,大家互相來殺;若你要殺一隻羊,你又不先問問牠:喂!你前生是我甚麼人?你是不知道才會殺牠,如你知道牠曾是你的父親,是你屋子內的人,你便殺不下手了。盜是借,不論財債、命債、血債、色債,你又不去問問,那債主到底是你甚麼人?婬又是一樣的借債還債。總之你有殺、盜、婬業的因緣,業果就會相續。

不過也可以說得複雜一點,若你欠了人的債,你沒有福,只好投胎做牛做馬還宿債。有福的人就不一定要做牛做馬,他有錢還給人家,便可以用福慢慢還,他有福就成了,破財擋災。譬如以前我吃了一隻豬,現在我有福嘛,你們說吧,我欠下多少?十萬元算是還清了,便不用做豬來還債。所以有錢人丟了金錢其實是在還債,幸虧他有錢啊,丟掉一萬幾千不要緊,如果你沒福沒錢,要跑去做牛、做雞還債就辛苦了!

富樓那如是三種顛倒相續。

由三細六麁便有世界、眾生和業果「三種顛倒相續」。

皆是覺明明了知性。因了發相從妄見生。山河大地諸有為相。

「覺」是好的,你在覺之上再加個「明」字,要明這個覺便是頭上安頭;等如眼見色,你還要見眼,你的眼就有勞病。皆由這個「覺明」、想「了知」這個覺的「性」,顛倒相續,即「發」明種種「有為相」。

相屬於境,「從妄見生」,可能你先發了天堂的相,天福享盡便見到人的相,人福享盡又見到豬狗牛羊的相,豬狗牛羊的相盡了又有做餓鬼的相,全「因」你要「了」這個「知性」,故「妄」見「山河大地」中六道輪迴的眾生相。所以度眾生不是度山河大地,而是度人、度天、度畜生,誰不度山河大地!

次第遷流。因此虛妄終而復始。

有眾生就有生老病死苦,這是身的遷流,天堂、地獄、餓鬼、畜生是六道輪迴的遷流,貧富貴賤是業力的遷流,壽夭窮通是運的遷流,全不超出這個「次第遷流」。富人享完福就做窮人,窮人發憤則做富人,這便是窮富輪流;智愚也是會輪流,你有智慧但你看不起人家就變愚蠢,你愚蠢但你勤力又能變聰明;男女也輪流,做完男子變女子,女子發憤亦能做男子,「因此虛妄」就有眾生生生死死、死死生生,「終而復始」,無有了期。

眾生、山河大地、諸有為相便是這樣來,這段文今日是解釋得很清楚了。

富樓那言若此妙覺本妙覺明。與如來心不增不減。無狀忽生山河大地諸有為相。

此乃楞嚴經眾生成佛、實相不增不減之文。

有人問,人成了佛豈不是多了一個佛?但即使無量的眾生成佛,佛不會增多,眾生也不會減少。假如眾生有減,最後的佛成佛時便沒有眾生可度了,這個佛又如何成佛呢?所以「妙覺」與「如來」的「心」在眾生絲毫未減,在佛亦沒有增加,我們要明白,諸法實相就是「不增不減」,不生不滅,無來無去,「是法平等無有高下」。

「妙覺」覺一切法而離一切相,所以是「妙」,凡夫見生死即著生死,怎會是「妙」?聲聞、緣覺則見涅槃、取涅槃,亦未曾到「妙覺」的境界,唯佛覺而無所覺,無覺而覺,故云「妙覺」。「妙覺」是我們的佛性,這個「本覺妙明」是眾生自性的覺,本來是覺、本來是妙、本來是明,不可思議。

上來說過,性覺必明,但眾生以「明」加覺,這個覺即變成頑空,眾生再研究這個頑空,一動就變了風,有動有靜則成大地,動靜相摩就會有火,火蒸大地便是有水,由水生萬物,故而「無狀忽生山河大地諸有為相」。眾生無緣無故妄為明覺,覺非所明,因明立所,所謂「無明不覺生三細」,即是無明業相、能見相和境界相,由三細再長六麁,便有煩惱、有業、有果報。所既妄立生汝妄能,便是無同異中熾然成異。

眾生有生有滅,有因有果,就是有得有為。等如你行善、作惡肯定要受果報,否則善惡不能消;有成一定會有壞,不壞這個成亦不能消。有合必定有離,不離這個合就不能空,你看,我們這個法會終有一天也會完,天下無不散之筵席,大家見面,有開經便有結經,這個就是有為相!

有情眾生才有有為相,無情無合會分離,不會因行善作惡而有果報,所以眾生是正報,山河大地是依報,二者皆是以「明」加覺,而「無狀忽生」。

如來今得妙空明覺。山河大地有為習漏何當復生。

眾生在塵,故名「本妙覺明」,如來出塵,則名「妙空明覺」。眾生的本妙覺明與如來的心不增不減,眾生無故忽生山河大地,富樓那便有疑問了,如來會否像眾生一樣,煩惱重起,「復生」「山河大地」及諸「有為」相?有為就有煩惱,而漏落生死,故云「有為習漏」,如來會否再做眾生呢?

佛不是成了佛後就算數!倒駕慈航、行菩薩道者也是有的,待度眾生度到圓滿,便再成佛。你看現前觀世音菩薩,過去便是正法明如來;觀音菩薩尋聲救苦,處處跟眾生結緣,當眾生善根成熟,觀音菩薩便再成佛,名為普光功德山王如來,其補處的極樂世界變成一剎空白莊嚴的世界,國名眾寶普集莊嚴世界。

所以這裡富樓那加了個「妙」字,以「妙空明覺」來形容佛證得之「空」而不動。「明覺」者,明一切法而不離自性。

佛告富樓那譬如迷人。於一聚落惑南為北。此迷為復因迷而有因悟而出。

譬喻是十二部經的種類之一,若法難明,用譬喻說就容易懂了。現在世尊說了個譬喻:有人在一個人多的「聚落」裡,突然滿天霞霧,認不得路,「惑南為北」,迷失了方向,他這個「迷」是「因迷」而有?或是「因悟」而有?

富樓那言如是迷人。亦不因迷又不因悟。何以故迷本無根云何因迷。悟非生迷云何因悟。

我們都是有迷,迷即無明;然而無明無本,「迷本無根」,迷是有根我們就不會迷了。像你丟了一把鎖匙,你不會知道你是在何時、何處丟了它,如果你說得出來,你根本不會把它丟了!我們「云何因迷」生迷?無明更不是「因悟」而有,因悟怎會有無明?所以迷人不是「因迷」而迷,更不是「因悟」而迷。

正如你跌了一跤,我來問你,你為甚麼跌倒?是因為地嗎?別人走在地上怎麼不跌!是因你的腳?那你應該整天都在跌,怎麼你在別處不跌,只是在那裡才跌?所以你這一跤不是因地,也不是因腳,你是迷了才會摔倒,你不迷就不會跌哩。悟便生覺,像做夢一悟就醒來,你絕對不是因悟而入夢。

佛言彼之迷人正在迷時。倏有悟人指示令悟。

如「迷人」「迷」失方向,若有個「悟人」對他說他錯了,怎麼把南說是北?這就會「令」他「悟」過來。

富樓那於意云何。此人縱迷。於此聚落更生迷不。不也世尊。富樓那十方如來亦復如是。

世尊便問富樓那,「此人」沒有別人的指示是「迷」,經人指示之後,他「於此聚落更生迷不」?富樓那答,不會了世尊,悟後就不會再迷。我們以前到鳳凰山頂也曾迷過路。本來是不迷的,忽然霞霧來了,肯定惑南為北,找不到路下山;那邊是昂平?那邊是東涌、石壁?為免走錯路便不敢向前走,直至霞霧散去,認得路就不再迷了,「十方如來亦復如是」。

未成佛前似乎是迷,現在我們個個都迷,這是我們迷了佛,我們可不是迷了個眾生!我們做眾生一直不迷,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人,都知道自己是男是女,是出家是在家,總之是個佛教徒!我們餓了便吃東西,疲倦就去睡覺,除了佛性,我們根本一點也沒有迷,所迷的只是自己本有的佛性,亦即是迷了返家那條路。

我們修行用功,摸來摸去都不能返家,就是因為來時的路給忘了。我們現在是做人,人人卻迷失了來時的路,若問你是從那裡來做人,你就是不知道!因此你未能返家,仍是在做人。

所謂「無不從此法界流,無不還歸此法界」,沒有兩條路!去、返都是那條路,所以我們修行是迷了來時的路。你若認得來時的路,你肯定識得返家,那時你就路而回,很快便會成佛了。

此迷無本性畢竟空。

「迷」是「無本」,「迷」並沒有時間性或處所性。我們是在生天的時候迷了?或是在做人、做餓鬼、做畜生時迷了?總是不曉得,但此迷到底無本,無有自性,「性畢竟空」。迷有自性就不得了,它就無辦法破了!又像夢沒有根本,夢才會醒;若夢有根本,我們就不會醒來。

昔本無迷似有迷覺。覺迷迷滅覺不生迷。

我們要明白,「昔」日之「迷」其實並非實有,只是「似有」迷情「迷」了我們的「覺」性。眾生迷了佛性,迷是迷了覺,但是覺能滅迷,佛性一覺,見了佛性就能度眾生。所以是誰度眾生?佛性能度眾生,度了眾生就無眾生,而實無眾生得滅度者,那時「覺」性現前,「迷」就會「滅」,這個「覺」也就「不」再「生迷」。所以成佛一定永成,不會再做眾生。

修行如果你認識無明,煩惱空佛性現前,你即見佛性;或者你認識佛性,煩惱不滅而自滅,無明即空。修行唯有那兩種,你或是認識煩惱,或是識得佛性,隨便摸上一條路都可以。

亦如翳人見空中華。翳病若除華於空滅。忽有愚人。於彼空華所滅空地待華更生。汝觀是人為愚為慧。

再說另一個譬喻。眼睛有「翳」病的人平常不見虛空,只見「空中」有狂「華」亂墜,若其翳病「除」了,狂華便似在虛空消失。「忽」然有人在狂華「滅」了的地方「待」它「更生」,佛問富樓那,這人到底是「愚」是「慧」呢?

類似的文我們讀中國的古書也讀過。以前有個農夫,一日他看見有隻兔子跑著跑著,撞上樹幹死了,他便捉了牠回去,不勞而獲,比耕田要好哩!第二天他又坐到樹下,好等別的兔子撞過來。過了兩、三日,人家問他做甚麼?「我等兔子跑來這裡撞死,我便可以捉牠回去。」死了的兔子只是偶然失足,其他兔子也未必會跑到那裡去,這個人連田也不種,即使他再等上一、兩年,也不會有兔子上當!

富樓那言空元無華妄見生滅。見華滅空已是顛倒。敕令更出斯實狂癡。云何更名如是狂人為愚為慧。

眼有翳病才「妄見」空華「生滅」,眼無病「空」中「元」來無華,狂華何曾有滅呢?就如鏡中像不是實有,大人知道鏡裡無像,小孩卻要把它捉住。「見」狂華「滅」都「已是顛倒」,何況更「欶令生出」,要等它再生出來!他們是「愚」是「慧」固然談不上,這些就是「狂人」啦。

佛言如汝所解云何問言。諸佛如來妙覺明空。何當更出山河大地。

我們從譬喻便應該明白,以前不是迷了真覺,只是似有迷覺;覺迷迷滅,諸佛成了佛就不會再迷,「何當更出山河大地」?

又如金鑛雜於精金。其金一純更不成雜。

又譬如有智慧的人知道山裡有個金鑛,要取金鑛就要鋤去這個山的泥。這個山是人我山,金鑛就是佛性,就是無明;佛性旁一定有無明,無明旁一定有佛性,無明是無始無明,佛性是無始佛性,佛經處處都在說「無始」嘛!

我們修行如果人我山不破,不但佛性你不見,無明你也是不見,所以你來去就是斷不了煩惱!不見煩惱你怎樣斷煩惱?不見佛性,又怎樣全性起修?你必定要破人我山,破人我的見,才見到自己的佛性,亦見到佛性旁的無明惑。性與惑是同時同地的,猶如鋤了泥巴,金露出來,鑛也露出來,金裡有鑛,鑛裡有金,

故說「金鑛雜於精金」。

我們要怎樣才得到純金呢?破人我山是為開悟,開了悟就有智慧,名為覺慧,或名悟慧。見了佛性以後,那時用覺悟火燒這個金鑛,佛性的金便越燒越亮,無明的鑛一燒就滅,變了煤炭屎!除掉煤炭就煉到精金,正如佛性純而無惑,然後全性起修,六度萬行齊修,你便可以受用了,可以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。有了純精的金,你或可以造尊佛像,應以佛身得度者即以佛身而度之;或者造尊菩薩像,應以菩薩身得度者即以菩薩身而度之;或者造個比丘像,如六祖菩薩示現出家身度眾生。黃「金」「一」旦「純」了尚且「不」再「雜」鑛,何況成了佛會更起無明耶!

如木成灰不重為木。

修行一定要智、斷二德:去了煩惱鑛,露出菩提的純金是喻智德;「如木」一燒就「成灰」,「不重為木」,則喻了脫生死即證涅槃,永遠不再受生死,這個就是斷德。

諸佛如來菩提涅槃亦復如是。

「諸佛如來」「亦復如是」,證了無上「菩提」,覺法之樂,便不再起煩惱;證了大般「涅槃」,寂滅之樂,即不再受生死。

富樓那又汝問言。地水火風本性圓融周遍法界。疑水火性不相陵滅。又徵虛空及諸大地。俱遍法界不合相容。

富樓那以為四大有性,水性是濕,火性是熱,風性是動,地性是堅,四個「本性」都不同,怎能夠「圓融周遍法界」?它們怎麼你不滅我、我不滅你,「不相陵滅」呢?

「徵」即問也,富樓那問完性再來問相:有虛空則無大地,有大地便無虛空,「虛空」和「大地」有你無我,「不合相容」,怎可以「俱遍法界」?富樓那算是問得不錯了!

很多人對性和相的道理也不太明白,所以孟子講性善,荀子講性惡,大家便爭論起來。相固然是妄、是幻化,性也是一樣,性空相亦空,釋迦佛千百億化身是相空,其清淨法身就是性空。大家知道,佛經裡常說性空、相空,所謂「諸佛兩足尊,知法常無性,佛種從緣起,是故說一乘 」,萬法的性就是無性。

富樓那譬如虛空體非群相。而不拒彼諸相發揮。

如「虛空」自己無相,也不區別,其「體」「非」一切「相」,它甚麼相都沒有,就「不」會「拒」絕一切相在它那裡「發揮」,它亦不會拒絕一切的性。

所以者何。富樓那彼太虛空日照則明。

一切性、一切相都是空的,所以「日照」虛空「則明」。未照以前有沒有明的性?有沒有明的相?兩個都沒有!日一照,明的相就現出來,但虛空又不是以明為相。

雲屯則暗風搖則動。霽澄則清氣凝則濁。土積成霾水澄成映。

「雲屯」聚時遮蔽了太陽,虛空就變得黑「暗」,「風」吹虛空就有個「動」相。雨停了是為「霽澄」,那時虛空「清」朗,若有煙「氣」「凝」在一處,虛空則變得污「濁」,若是滿天塵土,虛空便有個陰「霾」之相。如果大海「水」清「澄」徹,虛空種種「映」像也就於中現了出來。

於意云何如是殊方諸有為相。為因彼生為復空有。

虛空這些「有」作有「為」的相,到底它們是自己「生」出來?還是虛空本來已「有」呢?

若彼所生。富樓那且日照時既是日明。十方世界同為日色。

有太陽就有光「明」,「十方世界」也見到日光。「明」「既」從日而生,整個虛空則應該變成「日」的顏「色」。

云何空中更見圓日。

如果日色已遍滿虛空,「空中」還怎會「更」有「圓日」?天空裡既有太陽,光明就不是從日所生。

若是空明空應自照。云何中宵雲霧之時不生光耀。

若「明」是從「空」而有,虛空「自」「應」發出光明。在半夜「中宵」時分,或在有「雲霧之時」,虛空怎麼「不生光耀」?

當知是明非日非空不異空日。

「明」不是日生,也不是空生,它又「不異空日」,不離虛空和太陽。上來八個相只說了一個,其餘也是一樣的道理。

觀相元妄無可指陳。猶邀空華結為空果。

凡所有相皆是虛妄,山河大地、男女老幼、日月星辰、乃至如來的三十二相全是虛妄,「妄」即幻也,一切「相」都是幻出來的,像做戲一樣,不論你扮男、扮女、扮國王、扮衛兵,扮甚麼都成!是實有才能讓你「指陳」,水月無實,你怎從水裡取它出來?鏡中像、陽燄、空華也是無實!「無」辦法指示出來。做夢亦絕不會有一個實,你怎拿夢中的東西給人家看?這講堂裡光明的相你又取得多少?一絲毫也取不出來!亮了燈它就來,熄了燈就完全不知它往那裡去,光明是幻的,無人可以把它搬出來。

做人也是妄的,古人云:「做人恰似採花蜂,朝採西來暮採東,採得百花成蜜後,到頭辛苦一場空。」我們做了一世的人,無論你怎樣去做,到頭來只得一個「空」字,來時一物不帶來,去時一物帶不走!我們的所作所為、貧富貴賤、壽夭窮通全是幻的,好比做夢一場,猶如「空華」不結「空果」,故說「觀相元妄」,妄即無實,怎「可」以讓你「指陳」呢?

云何詰其相陵滅義。

大家都是幻的,就不會互「相」「陵滅」,如十個人同住一室,十個人都在做夢,你的夢不會礙別人的夢,別人的夢也礙不了你的夢,夢是相,相是幻的,大家的夢便不會互相陵滅。例如香港有商業電台,又有翡翠電台、香港電台,你發電波時我又發電波,你的電波不會礙了我的電波,我的電波也不會阻了你的電波,還有電視、電線發出的電波,虛空的電波總是互不妨礙,為甚麼呢?它是幻的,所以絕對不會有礙。

還有一個幻你們不知道了,我們人是在這個世界,鬼也是在這個世界,只是你看不見他們,他們亦看不見你。鬼只看見鬼的世界,凡夫的肉眼只看見人的世界,有時也會看見鬼的世界,像你持楞嚴咒持到感應道交,你便能在你住的茅蓬看見非人出出入入,你們未見過吧?其實如果說人有很多,告訴你了,鬼和畜生比人更多!你看,海裡的魚蝦、山裡的蛇蟲鼠蟻比人不知多出多少倍,他們也跟你住在同一個地方!只是你不礙他,他不礙你,皆因他的相和你的相都是幻的,便不會互相妨礙。

好像我們人見水是水,鬼見水卻是火焰,鬼的火不會礙我們的水,我們的水也不會礙他們的火。又如目犍連的母親死後做了餓鬼,目連便曾把自己那缽飯送給她吃,但她一捧起缽子那些飯就變成火炭,目連捧著又變回米飯,你說這火炭有沒有礙了飯?飯又有沒有礙了火炭?因為鬼的火和我們的水,乃至目連的飯和他母親的火炭,以相來說,大家都是幻的,故而不相陵滅。

我再說個故事。從前有人搭船時看見岸上有一大瓶黃金,他走去一看,黃金卻變了水,他想,水也可以解渴,便把它喝了。回去後他將這件事告訴他的老板,他的老板便說:「那個地方是我的,那些黃金是我的福,所以你只看到水,即使你喝了都是假的;你若在我這裡把它排出來,水變回黃金,那時我再把黃金給你好了!」在老板看來是黃金,這個伙記沒有福,在他看來就是水,既然一切相如幻如化,唯心所造,黃金和水便不相陵滅了。

觀性元真唯妙覺明。

一切法的性就是無性,它是沒有那個「性」!惡人的性是空,不然惡人就難度了;善人的性也是空,否則他永遠不能轉凡成聖。「觀性元真」的「真」即是真如,不論地性、水性、火性、風性全皆性空,「元」「唯」一個「妙覺明」性。

妙覺明心先非水火。云何復問不相容者。

「妙覺明」性根本不是「水」也不是「火」,是水是火它們就吵起來了!所謂「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」,這個「中」不是喜怒哀樂,發出來才名喜怒哀樂;喜怒哀樂是空的,喜怎跟怒吵?哀怎跟樂敵對?性既是空,相又是幻,云何不可以「相容」呢?

真妙覺明亦復如是。汝以空明則有空現。地水火風各各發明則各各現。

我們「真」性的「妙覺明」「亦復如是」,皆因你要「以」虛「空」「發明」,你便見世界是虛空,妙覺明根本不是虛空。上文「認悟中迷晦昧為空」,這裡就說,你用「地水火風」「發明」,妙覺明便「各各」「現」出「地水火風」。四大並無四大的性,水無水的性,火無火的性,四大都是幻化,逢緣而有,未生以前,地水火風根本非地、非水、非火、非風!

若俱發明則有俱現。

若是同時「發明」的,才會同時「現」出來。

云何俱現。富樓那如一水中現於日影。兩人同觀水中之日。東西各行則各有日。隨二人去一東一西。先無准的。

就像兩人同見「水中」有個「日影」,若一人向東行,他便見日影「隨」他向東而行,另一人向西走,他亦見日影「隨」他向西而走,日影「一東一西」,所以它本來無一定之相。

不應難言。此日是一云何各行。各日既雙云何現一。

你「不」能說日影「是一」,後來變成兩個,「各」向東西而「行」。如有兩個日影,為何它們又會「現」回「一」個呢?

宛轉虛妄無可憑據。

所以一切法中,一是沒有定一,二又沒有定二,例如一碗水可以倒成兩碗,一點痕跡都沒有,大家可以一起喝了!但是兩碗水又是兩碗麼?我把它們倒在一起,也沒有兩碗水的痕跡。水尚且非一非二!又如果我把兩個手指伸出來,你說是一還是二?你答二不一定錯,你答一也不一定對,你不能說一,亦不能說二,總是說不對,這就是「宛轉虛妄無可憑據」了。

富樓那汝以色空。相傾相奪於如來藏。而如來藏隨為色空周遍法界。是故於中風動空澄日明雲暗。

凡夫境界總是有色無空,有空無色;真如卻是不變隨緣,你的世界太平,如來藏便隨你太平,你的世界怨憎,如來藏亦隨你怨憎,你吵架如來藏又隨你吵架,你若要「於如來藏」中「以」「色空」「相傾相奪」,如來藏便「隨」你這個緣而「為」「色空」「周遍法界」,所以風有動相,空有澄相,日有明相,雲有暗相。

眾生迷悶背覺合塵。故發塵勞有世間相。

「眾生」迷了佛性嘛,我們做眾生真的很悶,「迷」真人人肯定生「悶」!只是有時大家加了五欲便忘了悶;假如我們離了五欲,的確會覺得悶。眾生「背」了自己的「覺」,與「塵」來「合」,「發」起「塵勞」煩惱,便有種種「世間」的「相」,好像你本是長者的兒子,你卻捨父逃逝,跑去做個小乞丐一樣。

我以妙明不滅不生合如來藏。

如來就不同了,如來這個妙明從理而生,殊不簡單,他「以」真覺「妙明」、「不滅不生」的智,照「如來藏」不生不滅的之理,從理起智,以智照理,這樣的理智和「合」。

而如來藏唯妙覺明圓照法界。

覺一切法而離一切法是「妙覺明」,妙覺覺一切法,息滅一切煩惱,全性起修,全修在性,性修不二,便「圓照法界」。

是故於中一為無量無量為一。

「一」無自性即變「無量」,「無量」無自性又合「為一」;你看地藏經的地藏菩薩分身集會品,地藏菩薩分為無量地藏,破無量地獄,三時說法教化眾生,後來聞得如來不久將入涅槃,無量分身地藏即到忉利天見佛,無量分身又合為一。何以他有如是功能?他就是以不生不滅的智,合不生不滅如來藏的理,理智和合,圓照法界,即了一切法無性,故而「一為無量無量為一」。

小中現大大中現小。

法法無性,圓照法界,「小」無性就可「現大」,「大」無性亦可入「小」,維摩詰經說「芥子納須彌」,芥子有性才是小,它其實沒有固定小的性,小即是大,這就能入須彌了!須彌是大,它亦沒有大的性,所以大也能入小。

除了「小中現大大中現小」,你看阿羅漢有十八種神變,他們可以身上出水身下出火,身上出火身下出水,水火都不住;又能履水如地,入地如水;或現大身遍滿虛空,或現小身尤如微塵,或在空中突然不見,或於空中突然而出,所以悟道的人水火圓融,空有不異,法法都自由自在。

不動道場遍十方界。

無在不在,眼前就是十方世界,昔日李長者說:「無邊剎境,自他不隔於毫端」,便是說在「道場」裡「不」需要「動」,也能「遍十方界」。

身含十方無盡虛空。

這個「身」是指法身。法身遍滿虛空,華嚴經怎樣讚歎佛的法身?「佛身充滿於法界,普現一切眾生前,隨緣赴感靡不周,而恒處此菩提座 。」佛的法身就是虛空,虛空就是佛的法身,法身不作法身解,虛空不作虛空觀,法身就是虛空,虛空就是法身,不會有兩個,故云「身含十方無盡虛空」。

於一毛端現寶王剎。

「寶王剎」是佛的國土,它就是從「毛端」那處現出來。

甚麼是「毛端」?昔日水潦和尚問馬祖如何是佛法大意,當他頂禮時,馬祖答他:「禮拜著。」他仍是不悟。馬祖急了,一腳踢得他打個筋斗,他起來時呵呵大笑:「百千法門,無量妙義,祇向一毫頭上,識得根源去。」水潦和尚便從這個一毫端識取根源去,而見到百千妙義無量三昧。古人云:「要知端的意,北斗面南看」,修行怎麼面向南能見北斗?龐居士則曰:「護生須是殺,殺盡始安居,要論箇中意,鐵船水上浮。」說的都是這個端的意,端的意在一毫端,毫端便是最微細的情況。你看,我們的念從那裡來?很微細、很微細,等如毫端一樣,所以你見到毛端就好了!

修行最重要是認識這個端的意,你就能到如來的寶山。我們人就麁了,總是忽略微細的地方,毛端不認識,怎見如來的寶山?阿彌陀佛、藥師如來的寶山也是不見,就是華藏世界的寶山也是從一毫端裡現出來,故云「於一毛端現寶王剎」。

坐微塵裡轉大法輪。

經云:「毘盧遮那佛,願力周法界,一切國土中,恒轉無上輪」,毘盧遮那佛正在講華嚴經!我們聽不到,就是因為我們總不肯向微塵裡聽。法界有六凡四聖,凡夫在六凡法界,你說佛在那裡轉法輪呢?佛就在「微塵」那裡「轉大法輪」。微塵性空!若我們眾生在微塵那處聽,肯定聽得到;能識取微塵,就可以從凡入聖,亦可以從聖出凡,所以微塵就是凡聖的分水嶺。

昔有比丘尼往詣一位和尚,和尚身披袈裟,卻頭戴花蔓,又擦上胭脂水粉,這比丘尼見了即悟道了:「大道無男女,只在一念差,今日塵頓除,遍地轉法華。」男女只在一念差,女轉男身其實很容易,這個「一念」就是微塵了!微塵那麼小,身體又那麼大,怎麼去轉?微塵性空嘛,一下子就轉過來;若你不從一念的微塵那裡轉,來去也就不能轉!這比丘尼明白這個道理,便在一念微塵那裡自由自在的現男身、現女身,所以你見到這微塵就成了。

諸佛在微塵裡轉大法輪,於一毛端現寶王剎,說得非常分明,只是我們從來都不見毛端,又從來不肯識取微塵,所以不見佛剎,也聽不到如來說法。

滅塵合覺故發真如妙覺明性。

我們眾生背覺合塵,故有諸塵勞之相,如來「滅」了「塵」,與「覺」相「合」,返本歸元,「故發真如妙覺明性」。假如眾生返本歸元,亦同樣得見真如妙覺明性,真如就是佛性,佛性微妙,能覺一切法、能明一切法,這個就是佛性之性。

而如來藏本妙圓心。

妙真如性就是「如來藏」!如來藏從未離開我們的心,所謂一心三藏,三藏一個心,先入空如來藏,再入不空如來藏,第三入空不空如來藏,天台宗謂之「一覺三觀」,或是「一境三界」。

法法歸空是名「如來藏」,「妙」則不可思議,「本」來就是這樣,心含萬法皆由於空,法不空怎能入心?只得一法入心固然不圓,有一法不空也是未圓。愚蠢的人法法不空,法法不入心,聰明的人法法空,法法入心;法法要空,這空就「圓」,圓即空也,心空含一切法,故云「本妙圓心」。

非心。

先說心空。

修行最重要心空。龐居士頌曰:「十方同聚會,箇箇學無為,此是選佛場,心空及第歸」,心空即證入空如來藏,是為「非心」。一入如來藏這個心就空,欲想心空,肯定要入如來藏。六祖菩薩說:「本來無一物」,說的就是這個心;我們認為我們目前那個心是有,但是覓心了不可得,它是空的!金剛經云:「過去心不可得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」,「如來說諸心皆為非心,是名為心」,這不就是空了!是為上來的「本妙圓心」。所以修行第一個條件就是要你觀你自己的心,你不觀它,它永遠不會空。你能觀心,終有一日你也會把這個心觀空了,你就入如來藏。

孔子的學生顏淵曾嘆曰:「仰之彌高,鑽之彌堅,瞻之在前,忽焉在後」,又有誰捉到這個心呢?你觀它在前,它忽然在後,你留意左它卻在右,你看右它

就從左面露出來,妄想如水上葫蘆,你在一處按下去,它又從別處浮上來!我們這個心真是妙不可言,無人有辦法得到絲毫。

心不空便有種種貪瞋癡煩惱,種種業又是煩惱。我們不怕作業,了即業障本來空,心空業障就空;我們亦不怕煩惱,心空煩惱不用斷,煩惱自滅;我們也不怕生死,心空生死就亡,只怕這個心不空!沒有了心心就空,所以心空就好了。

非空。

說完心空,現在要說空空。

能見虛空空就見如來藏,見如來藏虛空就空。未悟以前見山是山,見水是水,一悟空如來藏便無空間性,古人謂之「虛空粉碎」;若人仍見東南西北,卻說自己悟了道就是騙人!悟道時見山不是山,見水不是水,見自己無自己,見人無人,所謂無我相、無人相、無眾生相、無壽者相,那就是悟道了,是為「非空」。

非地非水非風非火。

現在我們在迷,未悟當然有地,沒有地你站在那裡?悟時就連你本人都沒有,怎.還有地水火風!故說虛空粉碎,大地平沉,「非地非水非風非火」,無地水火風,而入空如來藏。

非眼非耳鼻舌身意。非色非聲香味觸法。

當你悟道入空如來藏,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都空,六根清淨,清淨是空的別名,是為「非眼非耳鼻舌身意」。六根空,六塵又空,見色不是色,聞聲不是聲,故云「非色非聲香味觸法」。古人見色明心,聞聲悟道,如果聞聲是聲,怎麼悟這個空如來藏的道呢?

非眼識界如是乃至非意識界。

眼識界、耳識界、鼻識界、舌識界、身識界、意識界,六識讓你空了,悟道時內六根、外六塵、中間六識,十八界都空。

非明無明明無明盡。

現在說緣覺也是空的。

緣覺未悟時以智「明」照「無明」,用智慧觀照無明,這樣的用功;悟道時智慧空、無明又空,是為「非明無明」。

「明無明盡」是緣覺的涅槃,他們認為已經到家,但他們肯捨涅槃就好了,捨化城即到寶所,到了寶所便無化城,就連涅槃都沒有!那時真真悟這個空如來藏,「明無明盡」亦空。

如是乃至非老非死非老死盡。

這是說十二因緣,所謂無明緣行、行緣識,我們時間無多,暫且不說。「非老非死」者,我們未悟道才會說老,古來大德根本無老相,更無死相,悟道的人坐脫立亡,想何時死便在何時死,多留幾日也可以,「非老死盡」就是說二乘的涅槃也沒有了。

非苦非集非滅非道。

這是聲聞乘觀的四諦。

第一是苦諦。我們做人可以說一句,一切皆苦!是為苦苦,快樂壞時是壞苦,萬物遷移是行苦,不離這三種。不明因果就是「苦」,苦果之因則是「集」,五利使、五鈍使、苦因苦果一滅,即證「滅」諦,要證滅就要修道,「道」諦是修戒定慧。如是苦、集是世間因果,滅、道是出世間因果,聲聞乘知苦斷集,慕滅修道,聲聞乘不空就不入如來藏;如果他們入了空如來藏,聲聞乘也就空了。

非智非得。

說完緣覺乘、聲聞乘,再說菩薩乘。

菩薩有智有得,有能證的智,有所得的法,有智有得就未證入如來藏。要入如來藏,智、得都要空,心經云:「無智亦無得,以無所得故」,菩薩乘亦空。

非檀那非尸羅。非毘梨耶非羼提非禪那。非般剌若非波羅蜜多。

這是說佛乘。

佛乘有因有果,這裡舉的六度萬行是佛因,果中就是萬德。「檀那」是布施,「尸羅」是持戒,「毘尼耶」是忍辱,「羼提」是精進,「禪那」即禪定,「般剌若」是智力,修六度即到「波羅蜜多」的彼岸。六度萬行是修因,入如來藏時六度萬行亦空,不空就不能入如來藏。六度萬行空了,肯定入如來藏。

如是乃至非怛闥阿竭。非阿羅訶三耶三菩。

「乃至」是說慈、悲、喜、捨、四攝法、十八不共法、十力等佛乘:「怛闥阿竭」此云如來,「阿羅訶」是應供,「三耶三菩」亦即三耶三菩提,是為正遍知,還有明行足、善逝、世間解等佛果的十號。入如來藏時佛果十號亦空,凡聖兩亡,生佛皆空。

非大涅槃。

如來、應供、正遍知是無上菩提的智德,佛乘寂滅的斷德是法身、般若和解脫,此三德具足,就如天王的三目,不縱不橫,不並不別,是名「大涅槃」。

三德舉一即三,法身包含般若和解脫,般若包含法身和解脫,解脫必具法身和般若,是名三法秘密藏,亦名三德秘密藏。涅槃經裡說得很清楚,如來度眾生便是度他們到三德秘藏,如來不久亦自住其中,三德秘藏就是「大涅槃」。一切經中不離這個三德秘藏,華嚴經說是法身,般若經說是般若,大涅槃經則說解脫。但是入了空如來藏,大般涅槃就空,故云「非大涅槃」。

非常非樂非我非淨。

大般涅槃具四德,第一「常」德即是常住,第二「樂」德,第三的「我」則是自在,經中云:「我為法王,於法自在」,是為法身真我,「淨」者清淨。涅槃既空,所以「非常非樂非我非淨」。

以是俱非世出世故。

非「世」間、非「出世」間,非六凡,又非四聖。

即如來藏元明心妙。即心。

此乃楞嚴經三如來藏之文。

空如來藏、不空如來藏、空不空如來藏,三個地方都能見如來。先說空如來藏。

萬法入心,任何一法入到心無一不空,心能放下就見如來藏。云何法法都能夠入心?法法空嘛!我們甚麼法也要空了它,法法皆空就是一體,亦名一家。你我做人可能有相,因為你有你,我有我,各善其善,各非其非,大家都未入如來藏。如來沒有你我,猶如大海,任何水流入大海即變大海水,所謂四河入海同一鹹味,四姓出家同為釋子,同為空門佛弟子、如來眷屬。談到這個「空」字,人人能空就好了,國與國干戈永息,天下太平!入了如來藏便沒有人我,亦沒有是非,所以空如來藏是個妙法。

釋迦弁尼佛的我見空了就發菩提心,故他說他與阿難同於空王佛所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,佛常勤精進,所以先成正覺,阿難多聞第一,便做佛的侍者。我們想發菩提心便一定要見到這個「空」,能夠從一法空的話,就見法法都空。

我們做人要空了一切法才能見佛,有一法不空也不見佛。所謂「不見一法即如來,方得名為觀自在」,神秀的「時時勤拂拭」便是有相,不空肯定有我執、法執;六祖則說「本來無一物」,無相即見如來,六祖得五祖衣缽,就是從空如來藏而得。金剛經說:「實無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」,若實有法,則不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所以這個「空」字非常重要。

不空肯定沒有我執也有法執,我們凡夫生死不空,所以生死不能了;二乘人空了生死,涅槃不空,亦是只入了化城,未到寶所。肯捨生死,肯捨涅槃,怎會不到寶所?法華經謂之過五百由旬見大白牛車,人人乘是寶乘,遊於四方,直至道場,你說多好哩,所以我們生死、涅槃都要空,到了寶所,坐大白牛車開始修因,六度萬行齊修,萬德齊證,修一乘之因當然得一乘之果,楞嚴經就說是證空如來藏。

今日佛度阿難尊者也是先說空如來藏。首先七處徵心,斥其非心,是名菩提,便是先講心空;接著十番顯見,說此見有無量功德,最後一番「見非是見,見猶離見見不能及」,有見不能見如來藏,唯有見空了才見空如來藏。再說五陰、六入、十二處、十八界空即見如來藏,又說「性色真空,性空真色」,地、水、火、風、空、見、識,七大空亦見如來藏。最後說空如來藏,「空」者梵語奢摩他,此云寂滅,以修奢摩他的功用就無一法不空,這是奢摩他見空如來藏。

從空出假,則是不空如來藏。甚麼叫做從空出假?這個不是萬法歸空:我們學背楞嚴咒,咒文入了心,每個字都是空的,後來早晨上殿大家把它一個、一個字的唸出來,是名為「假」。如是有入有出,要唸得端正,不快不慢,不前不後,異口同音,一個字也不會有錯,這個「假」便成就無量功德。

我們學了楞嚴咒在心中,這陣子是「空」就未有功德,你要日日唸才有功德;你請了部佛經回家未有功德,你要日日誦它才有功德;你請尊佛像回去亦未有功德,特別有錢人家只視佛像為古董,把它放在一旁,真不知有甚麼功德!你要日日禮拜嘛,否則它就被灰塵蓋起來。你看,你越拜它它越光亮,所以從空出假便有度人的功德,這個就是不空如來藏。

《中庸》說:「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」,這便是空,「發而皆中節,謂之和」,這個是假,亦即是不空如來藏。不是空了就算數的,還有喜怒哀樂,應該喜時便喜,像你自己無辦法出家,這時就要先來學出家,怎樣學呢?看見別人出家自己生個大歡喜心、讚歎!這便是喜,不然你將來想出家就難了,多多障礙,你都不歡喜別人出家,天又怎會歡喜你出家?

譬如當父母的看到兒女不對,一定要怒,這個怒是發自慈悲心,是善意,非惡意嘛!所以怒也是個好東西。我們出家人也不是完全不怒的,有謂「寧可將身墮地獄,不將佛法作人情」,我們也有正義,不是光會說慈悲,慈悲也有個限量。

又,應該哀時便哀,譬如我們死了父母一定會哀傷,否則還算是個人嗎?樂亦是大家一同快樂,像范仲淹丞相先天下之憂而憂,後天下之樂而樂,人家個個樂了他才樂,人家未憂他先憂,他就是有這個美德。你可不要看輕他,一日他親近圓通旻禪師時說:「某行將老矣,墮在金紫行中去,此事稍遠。」他說自己年紀老,又在做官,便說自己離道遠矣!旻禪師答他:「何遠之有?」范公整個跳起來,乞師再對他說一句。「此去洪都有四程,見即便見,擬思即差。」馬上范公就悟道了。旻禪師用的是個方便,方便即是不空如來藏,不空如來藏有無量的方便度眾生,觀音菩薩三十二應身,應以何法得道者即現何法而為說,這個也是不空如來藏,不是空如來藏。

你看文中「即如來藏元明心妙」,「元明」是空,空而不空就名之「妙」,從空出妙!巖頭禪師云:「一一從自己胸襟流出,蓋天蓋地」,所以「即心」是妙,這個就是不空如來藏。

上文「非心」是說入了如來藏這個心便空,空者破滅自己的煩惱,不是變了一塊木頭,不是死了!斷了煩惱還未有功德,只是空了而已,得要先空後不空,入俗利生,方可以成佛;不度眾生怎麼成佛?度眾生必定要從空出假,「假」就是方便,亦即是「即心」。向來都有這個「即心」的法門,以下還有即空、即地、即水、即火、即風,多到了不得,它們完全都是用方便。

昔日慧忠國師本來沒有妄想,他老人家為了度印度來的大耳和尚,大耳說自己有他心通嘛,國師便用「即心」打了兩個妄想,再問大耳他的心在那裡。打妄想是有個相的,大耳的功用果然見到妄心,但要見妄心也不難,你有定力就成了。

後來國師不打妄想,入了自受用三昧,他想教大耳和尚從假入空,是為「即心」。大耳不是一個伶俐的人,他不懂空如來藏!國師悟了道,該打妄想就打妄想,他打妄想都能度眾生,那是從自性流出的如來藏心,不是打妄想的心。我們打妄想就度不到眾生了,我們打妄想只是瞎打,既不利人,又損自己!

所以就算和尚們躲進山裡修道,有時應該出來便要出來,有時即心,就以即心而度之,雖說是下山化緣,其實是用無量的方便度眾生,這個就是不空如來藏。像曉舜禪師年少時親近洞山禪師,常住修建佛廟,便叫他出外化緣。他由九華山跑到武昌,找到一個大名鼎鼎的劉姓地主,劉公說:「好!我問你一句,你答得出,我肯定大力的出錢支持。古鏡未磨時如何?」「黑似漆。」古鏡未磨是未曾明心;人人盡有光明在,如不回光反照,心未明的確黑墨墨、暗昏昏,就如法華經說的黑牛,不是白牛,處處都造罪!「磨後如何?」「照天照地。」這樣答好像是對,誰不知劉公是個飽參之人,他固然知道這些不是悟道人所說的話,便長揖對曉舜說:「且請上人還山。」遂拂袖返回屋裡。所以我們不要看輕在家人,他們也可以見道。

曉舜化緣不成功,洞山便問他是否答得不對,所以一文錢也化不回來。曉舜便把事情說一遍。「你來問我,我對你說。」「古鏡未磨時如何?」「此去漢陽不遠。」劉公住在武昌,那裡離漢口的大乘寺、漢陽歸元寺很近。古鏡我們雖未曾磨,但你講話它任由你去說個飽,你睡覺、起床它也跟你在一起,你吃飯走路又是仗它的力,你念「阿彌陀佛」,你不是佛怎能念佛?我們終日念佛而不知念是佛,所以洞山說它距離我們不很遠,你看他答得多好。

曉舜再問:「磨後又如何?」洞山答:「黃鶴樓前鸚鵡洲。」你到過黃鶴樓嗎?從黃鶴樓向外望,長江上的鸚鵡洲就在眼前,森羅萬象眼底收,古鏡磨後就是這個境界;森羅萬象,一法之所因,萬法一心觀,曉舜乃於言下大悟。

你們研究孔子的學問,孔子也教我們做好自己的本份,做人要有分寸,不是胡亂來的,所謂「弟子入則孝,出則弟,謹而信,汎愛眾,而親仁」,入則孝順父母,對外一切都要親愛,「行有餘力則以學文」,孔子沒有將文章放在前面,而是將德行放在前面。佛教有三千威儀八萬細行,在家人受五戒,出家人受二百五十條戒,菩薩受十重四十八輕戒,這些德行就是不空如來藏。所以「即心」是如來藏的心,是慈、悲、喜、捨的心,亦即孔子說的「誠」,誠如明、明如誠,不誠便沒有智慧,有智慧你的心就誠了。

即空。

這個「空」字跟最初說萬法歸空的「空」不同。現在是從空出假,是真空、妙空,屬於利益眾生的方便,所謂水月道場,空華佛事,又名假觀,梵語三摩鉢提,又云如幻三摩提。何以「即空」呢?水月道場、如幻佛事雖是空,我們卻能用這個「空」來度眾生。你看龍樹菩薩入月輪三昧說法,其身體不見了,大家仍能聞其法音,他現的空相像月輪一樣,是為「即空」。

文殊菩薩請世尊莫入涅槃,繼續轉法輪,世尊咄云:「你說我曾轉法輪?我四十九年未說著一個字。」我們就差啦,說法是有法可說,個個都有心說法;無心說法則一個字也沒有說,佛從空出假,他老人家明明說法四十九年,口中卻未說著一個字,他未離「空」,無說法者、無法可說,名真說法,是為「即空」。

即地即水即風即火。

從空出假,入俗利生,攪長河為酥酪,變大地作黃金,我們稍為有聲望的出家人,肯定是建道場了!建佛廟便離不開「地」。虛雲老和尚悟道後就是做這個工作,他修整的破廟有鼓山、南華寺、雲門寺、雲居山、雞足山祝聖寺,還有昆明的雲棲寺、圓通寺、文泰寺等等。有些祖師悟道後知道自己的福不夠,便做個園頭種菜,也是「即地」,這個「地」也可以度眾生。

若我們修水觀,入了心這水就空,是云性水真空,從心流出水利益眾生,則是性空真水。你看我們的世界越苦惱、越有戰爭,觀音菩薩就越灑楊枝甘露,他老人家便是「即水」度眾生。

古人云:「薰風自南來,殿閣生微涼」,這是用清涼的風度眾生,其作用可大了,依楞嚴經說,「即風」就是性空真風。

三昧火可以治病,濟公禪師則用神通力將麵粉烘成餅;又,太陽的力多大哩,它日夜也放大光明,照一四天下,不像電燈公司,我們用了多少電都要付錢,太陽從沒問我們要錢!太陽就是普日光天子,亦即是觀音菩薩的化身,觀音菩薩地、水、火、風都圓融,便能將自己的火大變為日天子,所以能修火觀三昧便是跟觀音菩薩學,用方便利益眾生,是云「即火」。

即眼即耳鼻舌身意。

這裡是說六根。

修行人的「眼」要清淨,法華經說眼根有八百功德,上見天堂,下見地獄,甚麼也觀得到,所以觀音菩薩的眼不是我們的肉眼,亦不是天眼,他全身都是眼,故名千手千眼!因為他要圓照法界嘛,家家觀世音,南方、北方的人都拜他,他說兩隻眼睛不夠用,便弄出一千隻眼睛,看看誰拜他。他老人家千眼照見,千手扶持,這個就是不空如來藏。

耳根則有一千二百功德,你看,「假使興害意,推落大火坑,念彼觀音力,火坑變成池」,我們跌進火坑也不要緊,只要一念觀世音菩薩,觀音菩薩便尋聲救苦,他怎麼聽得見?人人都知道他有他有一千隻眼,其實他有一千隻耳!是為「即耳」。

「即鼻」不是我們的鼻子,這個父母所生的鼻子不中用,人家有香不讓它聞,它卻去偷!從前有位尊者路過荷花池,池神說:「尊者且別偷香!」「人人經過都聞到香,你怎麼只是管我!」「眾生的心是散亂心,我才不理會他們;尊者你的是淨心,染即不可。」菩薩更不同,從如來藏流出的鼻能聞戒香、定香、慧香、解脫香、解脫知見香、乃至一切妙法之香,你有沒有持戒,有沒有定,有沒有智慧,菩薩的鼻一聞便知道了。

菩薩的舌是從不空如來藏那處流出,故云「即舌」。菩薩說法說得多,其舌頭便越來越長,彌陀經形容這個廣長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,那可不是嚕囌長氣的長舌婦人哩!

「即身」也是從不空如來藏流出,這個身有很多!你看觀音菩薩,應以何身得度者,即現何身而為說法,乃至現童男童女身、天龍八部身都可以。

空如來藏的意入空,不空如來藏的意就不同了,菩薩的意能知道聲聞、緣覺、菩薩、佛的善根,觀你的根機才說法,因機逗教,故名「即意」。

即色即聲香味觸法。

菩薩出現世間,從不空如來藏裡流出一切色,超出這個世界,固然好到了不得。此「色」不是四大的色,那是幻化的色,像蓮花只可以遠望,你不可取、不可著,想貪也不行!如來出現於世如雲蓋覆世界,所謂「靉靆垂布,如可承攬」,似在眼前,卻不可以把捉,是為「即色」。

菩薩的聲更了不得,他以一音說法,每個眾生也聽得懂,外國人聽到外國話,中國人聽到中國話,天人聽到天話,鬼聽到講鬼話!菩薩甚麼話都懂,福建話、北平話、中國話、外國話,無一國家的方言不懂,故名音聲陀羅尼,亦即是法華經所說的語言陀羅尼。我們就不行,單是潮州話我已不會說了!能以種種聲音說法,就是「即聲」。

「佛以一音演說法,眾生隨類各得解,皆謂世尊同其語,斯則神力不共法」,如來說法,無一個定法如來可說,聲聞人聽到四諦,緣覺聽到十二因緣,菩薩聽到六度,一乘聽到一乘法音,是何根機即解何種法,那是從不空如來藏流出來的,圓音一轉,異類得解,是為「即法」。

即眼識界如是乃至即意識界。

菩薩也有眼識,能分別紅黃藍白一切色,其耳識則分別一切聲音。一切都有香,香即味也,天上人間,男有男香,女有女香,乃至豬狗牛羊,菩薩的鼻識也懂得分別。狗子亦知道主人或是陌生人的氣味,所以你別以為牠在睡覺,遠遠牠就聞到啦!法華經說的六根清淨,就是「即眼識界」,「乃至即意識界」。

即明無明明無明盡。

菩薩以十二因緣的法門度眾生,他現出無明,又度這個無明,便是「即明無明」,又現出「明無明盡」的境界。

如是乃至即老即死即老死盡。

菩薩又能現出「老」、「死」和「老死盡」。未悟道的人有老有死,生死海肯定有老有死,既然人人都怕老怕死,你何不修行哩!我們修行不為甚麼,就是為了不老不死而修行。悟了道的人根本無老無死,老又盡、死又盡,不老不死,這個就是涅槃的境界。

即苦即集即滅即道。

甚麼是「苦」?很多人不認識苦,所謂「此是苦,逼迫性」,我們被苦逼到喘不過氣來,身被寒熱逼迫,心被煩惱逼迫,假如我們不被逼迫,個個也就青春常註,不會老了!伍子胥夜過昭關一夜白頭,他就是被苦逼到頭髮都白了,越逼得緊人越老得快!所以凡事逼迫便屬於苦。

「此是集,招感性」,煩惱業是名為「集」。作業本來與我們無干,主謀其實是煩惱,是煩惱推我們去作業,我們是被動的;看看我們一世所受的苦,有些少年受苦,有些老年受苦,有些中年受苦,全都是隨業受報,因業力所招,你沒法躲避!很多人覺得香港苦就跑到美國,但是你的業障、你的苦也會跟到美國去!跑到那裡也逃不掉,業是跟貼你的嘛,有惑有業肯定招種種苦果,故說「集」是招感性。

「此是滅,可證性」,苦可以滅,煩惱亦可以滅,能滅苦、能滅煩惱便名為「滅」。誰不肯滅苦便是不肯滅煩惱,「滅」是個無苦、無煩惱、無業的地方。

要滅苦滅集就要修「道」。佛教戒、定、慧三無漏學之道乃是出世之津梁,念「阿彌陀佛」也可以,我都認為這是在修道。若人念佛念得多,煩惱漸漸減少,自然就不會作業,因為他一面念佛、一面殺雞會覺得不好意思!所以殺雞時絕不肯念佛,念佛時一定不肯殺,不如不殺。

菩薩碰到聲聞人便用四諦法門度眾生,知苦斷惑、慕滅修道,即證阿羅漢果,所以聲聞人最明白這個法門。

即智即得。

「智」者智慧,有智慧即能「得」法,得甚麼法?得菩薩的法,菩薩有智有得,斷煩惱有智,斷生死有得;有智有得是權乘,無智無得才是實乘,這樣便是不同啦!現在說的就是實教。

即檀那即尸羅。即毘梨耶即羼提即禪那。

這是六波羅蜜,波羅蜜即是到彼岸。現在我們此岸有生滅,如水有波浪一起一滅,就在這一個地方,不能一水流通一切水;彼岸無生滅,到了彼岸心無生滅,無人相、無我相、無眾生相、無壽者相,無凡夫相,亦無聖人相,與諸佛菩薩打成一片,一即一切,就是如水常流通。永嘉禪師曰:「諸佛法身入我性,我性同共如來合」,就是到了彼岸。

菩薩修一乘即到彼岸,到底是修甚麼呢?首先修「檀那」,意即布施,你能布施就到彼岸。布施之中,財施、法施你們個個都清楚,不用我來說,無畏施你們卻要學。甚麼叫做無畏施?人家有難,你盡自己的力量幫忙,有人墮海你跳進水裡去救他,以這種精神布施,就名無畏施。很多人不肯學無畏施,人家苦是人家的事,與自己無關,各人自掃門前雪,不管他人瓦上霜,根本不救人的苦,這些人便沒有無畏施。

無畏施救苦救難,將來得甚麼果報?財施得大富翁的果報,法施得智慧的果報,如果你有無畏的功德,你便可以稱王了,否則你想做國王人家也不選你!無畏施比財施更好,財施要金錢,無畏施不需要金錢;你若具足財施、法施、無畏施,三輪體空,便到波羅蜜的彼岸。

「尸羅」即是持戒,「戒」即律也,有在家戒、出家戒,亦有道俗通行戒,那就是指菩薩戒。戒為無上菩提本,所以一定要持戒,一舉一動、所作所為也要合律,佛教出家人的三千威儀八萬細行,行住坐臥、講話都有戒!就像音樂四拍四的音韻亦名為律嘛,孔子稱之為「禮」,樣樣都要合禮,非禮就不對了,所以孔子建立了世間法。持戒「是一切眾生戒,本源自性清淨」,自性無染是為戒,即到波羅蜜的彼岸。

「毘梨耶」此云忍辱,甚麼叫做忍辱?忍則煩惱不生,不忍這個火就爆出來。說到忍辱真不容易,這個「忍」不是忍別人!忍人家與你有甚麼關係?你們不要弄錯,這個「忍」是忍自己!忍你的心不起煩惱,不起瞋心,不起心,不動念,不發火!是你自己去忍的那個「忍」。

過去有個住茅蓬的老菩薩,雖然他未曾到家,卻也有些忍力,忍著它不起,多年都沒有發過脾氣。一次過新年,他還寫下了「三十年前熄小火,直至如今不冒煙」這對對聯,說自己這些年來不但沒有無明火,就連煙也是沒有!觀音菩薩觀一切眾生的根機,知道他肯定未得無生法忍,而且他只是自己住一個茅蓬,誰會去度他呢?於是化成幾個看牛的小孩子試試他。

小孩子們潛進茅蓬後一直講話:「這處是甚麼茅蓬?」「是個有道的茅蓬!」「有道?有甚麼道?」「修道的道!」「那我要看看是真是假了!」這個老菩薩正在打坐,起初他還能夠忍,坐著如如不動,看牛仔們見了便說:「咦?有個人!是生是死哩?」「試一試啦!」如是一個擘他的鼻子,一個扯他的耳朵,「啊!一動也不動。」再來一個扎了一小捆草,看他有沒有呼吸,這人的鼻子被擦得癢了,打起噴嚏來,喝道:「打死你們這班雜種鬼!」打到自己發火了,小孩子們叫嚷著就跑了。這個人追出屋外,那有甚麼小孩子?空中只有觀音菩薩在微微笑!「三十年前熄小火,直至如今不冒煙?我今發心來度汝,無明火燒半邊天。你要打死我呵!」這人修忍辱卻未有波羅蜜,忍辱要得波羅蜜嘛,從自性的不空如來藏流出忍辱,才是忍辱波羅蜜,這個不容易做到。

我們出家人要有忍辱,我記得我師父虛雲老和尚,一次他被人打到骨也折斷了,他老人家的忍辱始終都沒有變,他拜佛寧可讓人扶自己起來,亦從不向人說這件事,亦不分別是誰打他,換上別人早就去告狀了!這個便是忍辱波羅蜜。

「羼提」是精進。精進是要離相的,不可以自誇;有些人的精進只是做給人家看,錯了!人家來他就拜佛,人家走後他就不拜了,這個不是真精進!精進是你自己用功,古人云:「但自懷中解垢衣,誰能向外誇精進」,你能將垢衣從自己的懷中解了,露出意志來,這個就是精進波羅蜜。

梵語「禪那」,此云靜慮,在靜中思慮,這是說我們的心不起。「禪那」之中有四禪八定,亦即世間禪、出世間禪、還有出世間上上禪,有禪定的人心裡妄想絕不會生起。

即般剌若即波羅蜜多。

這是指智慧。若說聰明的人有智慧,未必!聰明人的煩惱未降伏,我執又未除,何來智慧?最難得就是無我,像孔子絕四義:「毋意、毋必、毋固、毋我」,他便是有這種智慧。

有智慧無我執、無我相,就不會有煩惱。有煩惱就無智慧,煩惱和智慧不能共立,沒有兩個的,就像有光明則無黑暗一樣。所以智慧應向那處求?不要向聰明求,要向斷煩惱那處求;能破一分煩惱,就得一分智慧,能破十分煩惱,便得十分智慧,假若數十年後再見你,你的煩惱依然故我,你便是沒有智慧!我們要盡量減少自己的煩惱,才能夠變化氣質,化煩惱為智慧,變黑暗為光明。若能降伏自己的煩惱,降伏我執,這人就有大智慧。

但是煩惱不容易降伏,很多聰明絕頂的人未降伏煩惱,有時也弄至翻天覆地。佛教一定要我們除煩惱,除了煩惱便無我,有無我的精神才可以救世,才可說平等,有我只會救自己,不會救人的!總是有個界限。那個宗教說無我?就是佛教了,佛教的天下從沒有戰爭,無我就是「般剌若」,亦即「般若波羅蜜多」。

如是乃至即怛闥阿竭。

「怛闥阿竭」即是如來,不單是一個如來哩,無量如來也是從自性流出,彌勒菩薩修習唯心識定,識性便流出無量如來。有謂「猛火炎炎燒鐵城,鐵城裡面熱孤魂,孤魂欲得生淨土,稱頌如來半句偈:『若人欲求知,三世一切佛,應當如是觀,心造諸如來』」,這首偈出自晉譯的六十卷華嚴,比起唐譯的八十卷,那句「心造諸如來」譯得真好。

寒山、拾得則說:「一佛一切佛,心是如來地」,這個心就是如來,多少如來從心地流出?一個世界一個佛,無量世界無量佛,全都是從心地裡流出。所以你想成佛就要明心,那時你要成多少個佛都可以,在這個世界成一個佛,在別的世界又成一個佛,「怛闥阿竭」就是如來。

即阿羅訶三耶三菩。即大涅槃。

「阿羅訶」是應供,「三耶三菩」是三耶三菩提,此云正遍知,是如來的智德,「大涅槃」是斷德,斷生死便證涅槃,斷煩惱便證菩提。一乘則不說斷煩惱,「即」煩惱就是菩提,「即」生死就是大般涅槃。

即常即樂即我即淨。以是俱即世出世故。

大般涅槃具足常、樂、我、淨,有這四德就快樂了!成了佛便有真樂。我們凡夫的樂只是苦因,只是假樂,不是純樂之樂;你們留意一下,你快樂時你的樂中含苦,興盡悲就來了!佛的樂則不然,你看「即常即樂即我即淨」,「世」間又「即」,「出世」間又「即」,世出世間都是從心地流出,法法都利益人,法法都是上求佛道、下化眾生,三觀之中屬於假觀,亦即是三摩鉢提的如幻觀。

菩薩來這個世界度眾生,他自己就是一個如幻的法門,他以如幻的身,用如幻的神力,說如幻的法,度如幻的眾生,救如幻的苦惱。若苦是真的又怎可以度?我們受苦是假的、是幻的,菩薩以幻度幻,這個就是不空如來藏。

即如來藏妙明心元。

現在是說空不空如來藏。我們一心具有三藏,那就是空如來藏、不空如來藏和空不空如來藏。任何一法入到心便空,這個是空如來藏;從心流出,法法都是假的,這個是不空如來藏;當它未流出,仍在心裡頭,雙遮二邊,雙照二邊,是為中道,那就是空不空如來藏,又名禪那。你試觀一下自己的心,它東邊的一點是空,西邊的一點是假,中間的一點是中,它們三個都不可以離開,像個門閂似的拴著,這個就是心。

中跟空、假有甚麼差別?心經說得很清楚:「是諸法空相,不生不滅,不垢不淨,不增不減」,諸法的空相亦即諸法的實相,若能即空、即假、即中,一心三觀,就叫做明心。所謂明心見性,見性成佛,那時見到諸法實相,法法皆空,無非幻化,法法都是中道第一義,沒有一法不是佛法,麁言細語皆歸第一義,拈花奉水無非佛事,焚香掃地總是禪機,說的就是空不空如來藏,故云「即如來藏」。

因此,「妙明心」的「妙」是空,「明」是假,明中有妙、妙中有明,這個便是心的本「元」。

離即離非是即非即。

從空出假是有,從假入空是空,真諦名無,俗諦名有,真俗與有無皆屬二邊,雙遮二邊是「離即離非」,雙照二邊則是二諦融通三昧印,空亦照,有亦照!有無俱照,故云「是即非即」,這個就是空不空如來藏。

世尊說,三如來藏是諸佛所證,是眾生所入,眾生修行最好能見法法皆空,便入如來藏;然後從空出假,法法皆有,則合乎中道,儒家「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,發而皆中節,謂之和」,從而建立孝悌忠信禮義廉恥,這即是假觀;修禪那就是中觀,你看法華經云:「諸法從本來,常自寂滅相」,「諸佛兩足尊,知法常無性」,「是法住法位,世間相常住」,「唯佛與佛乃能究盡諸法實相」,欲令眾生開佛知見,示佛知見,悟佛知見,入佛知見,法華經處處也在說中道,處處也在說實相。既然又空、又假、又中,這個就是心,就是三如來藏。

如何世間三有眾生。及出世間聲聞緣覺。

「三有」是欲有、色有、無色有。我們住在欲界的眾生肯定有欲,有甚麼欲呢?有睡眠、飲食、還有男女的欲,睡完就食,食完又要睡覺!縱許生到天上,有天王、天子、天女亦不過是快樂一點而已,仍未離開這三種欲,故名欲界。

第二是色界。所謂離欲得禪,有禪無欲,離了欲便得禪定。欲界之樂是帶苦的,禪定之樂則純樂無苦,初禪、二禪、三禪、四禪的樂便是最樂了!名為色有,亦名色界。色有還是有色,即是有物質現象;從色入空,滅色歸空,便得無色界的四空定,是謂空無邊處定、無所有處定、識無邊處定和非非想處定。

「世間三有」的眾生仍在三界,有欲固然未出三界,但即使他們離欲得禪,乃至離禪得空定,也是未出三界。「三有」就是有生死、有因果、有輪迴,既然未出生死,就不能入如來藏。

「出世間」是指「聲聞緣覺」,他們不著生死,卻著涅槃,被涅槃所縛,亦不能證入如來藏。法華經說得非常清楚,聲聞、緣覺只是終止化城,未到寶所,寶所就是如來藏。

以所知心測度如來無上菩提。

三有的眾生以第六意識為「所知心」,聲聞、緣覺以第七識為「所知心」,其涅槃未離開第八識的相分,行陰有部分未破,識陰更加未破,故仍受變易生死。這些眾生未破根本無明,未見佛性,當然是以自己的「所知心」「測度如來無上菩提」。無上菩提之因就是上來說的三如來藏。

用世語言入佛知見。

「所知心」就是妄想攀緣心,它怎能夠測度如來無上菩提?「世」間的「語言」學說不是因緣就是自然,怎能夠「入佛知見」?所以凡夫若不肯捨妄想,即不能入如來藏。

譬如琴瑟箜篌琵琶雖有妙音。若無妙指終不能發。

「琴」是七弦琴,琴者禁也,在家人學的琴能夠禁邪。「瑟」即肅也,過去的瑟有絃五十條,後來改為二十五條,有謂「錦瑟無端五十弦,一弦一柱思華年…滄海月明珠有淚,藍田種日暖玉生煙」,彈此樂器能令人肅靜、瑟肅,所以古來聖人都用禮樂陶冶人的精神,入於正道,捨邪歸正,這個就是世間法。

「箜篌」有二十三弦,「琵琶」大家都知道,用手向前推是「琵」,向後是「琶」,王昭君在馬上彈的就是它了!這些樂器「雖有妙音」,「若無妙指」,「終不能發」出妙音,總是不好聽。

汝與眾生亦復如是。

這個譬喻是說,富樓那與一切有情眾生都是一樣。

寶覺真心各各圓滿。

「寶」者不壞,「寶覺」是我們的覺性,亦即我們的如來藏心,所謂真金不怕紅爐火,無論你怎樣燒它都不會壞,永遠也不會失。上天堂享福,你享它不享;入地獄受苦,你受它不受;披毛戴角,你披毛它不披毛,你戴角它不戴角;六道輪迴,受種種苦,總不會改變,那就是我們的「真心」。

「寶覺真心」佛圓滿,我們六道凡夫、聲聞、緣覺「各各」都「圓滿」,佛成佛是成我們之本具,我們本具佛之修性,所以佛度眾生是平等的,佛具足我們亦具足,佛不比我們多,我們亦不比佛少,金剛經云:「是法平等無有高下」,在家、出家都可以悟道,如果在家修行不能悟道,佛法就不平等了。

如我按指海印發光。

寶覺真心像琴一樣,佛的妙指一「按」,即彈出微妙之音。真心又如大海,不論日月星辰、山河大地,甚麼都能從大海反映出來,華嚴經謂之「海印三昧」。經云:「我以相嚴身,光明照世間,無量眾所尊,為說實相印」,實相印一切法,法法皆是實相,名為一乘,是云「海印」;海印「發」出「光」明,就能照一切法。

汝暫舉心塵勞先起。

凡夫亦有這個寶覺真心,但我們只要稍一「舉心」,八萬四千煩惱馬上生起,真如即變成無明,真空即變成頑空,涅槃就變成生死!張秀才云:「一念不生全體現,六根纔動被雲遮」,情生體變嘛,凡夫有些不學佛,學佛的又不知道不可以動!楞嚴經則說:「將欲復真,欲真已非真真如性」,只要動心欲想「復真」,這個「真」就立即不見了!正是上文「覺非所明因明立所」,覺性不可以去明,若要明它,真如馬上就變成無明,變成阿賴耶識。所以做人要小心,一歪百邪生,一子錯滿盤皆落索。

佛一按指便海印發光,怎麼他會彈得那麼好?換上我們,不是沒有聲音,就是依依呀呀的不好聽!這是個甚麼過失?寶覺真心各各圓滿具足嘛,怎麼我們凡夫卻「塵勞先起」?

由不勤求無上覺道愛念小乘得少為足。

凡夫「不勤求」「無上」菩提就流轉生死,二乘的聲聞、緣覺則「愛念小乘」,捨大乘不求,走過三百由旬便終止化城,趕快進內休息,不肯到寶所!他們只是了自己的生死,不了別人的生死,度了自己就算,不肯上求佛道、下化眾生,雖有出世的無漏功德,卻未有出世無漏的上上功德,就是「得少為足」。

富樓那言我與如來寶覺圓明。真妙淨心無二圓滿。

佛與一切眾生的「寶覺」真心,同是「無二圓滿」。

而我昔遭無始妄想久在輪迴。

我們無始劫來,從微細的根本無明,生起枝末的客塵煩惱,這些妄想不知始於何時,故名「無始妄想」。所有妄想都是俱生的妄想,它們不是今生才有的,我們一出世就已經有了!前生的妄想帶到今世嘛,所以初生小孩子的性質個個不同,是為習性,又稱品性,又稱人的性。

「無始妄想」屬惑,由惑作業便招苦果,故要「久在」六道「輪迴」。是做人還不打緊,做了畜生就麻煩了,即使你以前三藏十二部背誦得多,若你做了幾世的牛和豬,也會將它們忘得乾乾淨淨!前世做人今世還有點聰明,由豬狗牛羊投胎為人的肯定是蠢!

你看,昔日蘇東坡被貶到廣東來,他遊金山寺時遇著小和尚們用他歡喜吃的湯丸祭祖,一問之下,得知他們的祖師就在自己出生的那天滅度。他進去那位祖師的房間一看,便寫下「海風吹上金山寺,白髮東坡又到來,前世德雲今我事,依稀猶記妙高台」,原來自己曾在那裡居住。蘇東坡輪迴不是迷得很久,所以他聰明到了不得;我們在輪迴中勿失人身,一失人身,墮落畜生、鬼、地獄就苦了。

今得聖乘猶未究竟。

聲聞、緣覺是四「聖」之一。雖然富樓那「今得」聲聞「乘」,亦只是破了煩惱障,所知障仍未曾破,他只是斷了分段生死,變易生死仍未曾斷。若論功德,自度的功德不錯是有,覺他的功德就未有了,故他自云「猶未究竟」。

世尊諸妄一切圓滅獨妙真常。

世尊就不同,他滅了五住無明,既證無上菩提,又了二種生死,「諸妄」便是指生死妄和無明妄,「一切」都「圓」滿寂「滅」。證無上菩提有覺法之樂,證大般涅槃有常、樂、我、淨四德,所以如來具足三身、四智、五眼、六通、十八不共法、十力、四無所畏、慈、悲、喜、捨,三十二相八十種好,一一法皆「獨妙真常」。

敢問如來一切眾生何因有妄。

「敢問」是大膽的一問。「妄」者妄想,大家留意,妄想是個妄相。若你想快些成佛,容易得很,有云「眾生成佛真容易,斷除妄想最為難」,你不用斷妄想,妄想斷了還會再生嘛,你只要不生妄想就成了!波浪不起肯定是水,沒有妄想就是真,離一切妄就是佛,所以修行無他,就是要能夠不起妄,沒有妄人人都成佛,妙明真心就現前。

所以人家說禪宗一法極妙,妙個甚麼?告訴你,就是不打妄想!沒有甚麼的了!古人教人沒有別的法門,你看六祖菩薩說的「不思善,不思惡」、「善惡都莫思量,自然得入清淨心體」,都是叫你放下,但我們偏偏不肯放下!日間為想,夜裡睡覺放不下妄想就做夢,做得滋滋味味,醒來還要告訴別人,沒有旁人就自己說給自己聽!明明只是一個夢,他都還要說一頓。

「眾生」總不肯放下妄想,由一念無明弄到無量煩惱,作種種業,受無邊生死,也是「因」為「有」這個「妄」。

自蔽妙明受此淪溺。

有妄就如污雲蓋日,「自蔽妙明」。我們可以作觀觀風把污雲吹走,但是煩惱遮心又有沒有辦法?用般若智慧便是最好了,所以我們一定要求般若。

大家在無邊生死苦海中五趣往還,生而復死,死而復生,生生死死無有了期,「受此淪溺」,皆由妄想之過。所以富樓那也算問得對,一切眾生的佛性既與如來平等,同是一個寶覺圓明真妙淨心,云何我們有妄?除了妄一切也就解脫,可能佛成了佛會知道這個妄是怎樣來的。

佛告富樓那汝雖除疑餘惑未盡。

此乃楞嚴經富樓那疑妄有因之文。

富樓那聽了世尊的解釋已「除」了「疑」,但他尚有一點點「惑」未「盡」。有一點疑情未破也不相信自己是佛;若是斷疑生信,便知道人人都是佛了。

吾以世間現前諸事。今復問汝汝豈不聞。室羅城中演若達多。

富樓那你聽過嘛,就像香港的新聞,不論有甚麼事情發生,一傳十、十傳百,人人都會知道。「室羅城中」有個名叫「演若達多」的人,此云祠授,祠者天也,他的父母本來沒有兒子,他們便向天祠求一個,因而得名。

忽於晨朝以鏡照面。

早晨人人也用「鏡」「照面」,你們女眾更不例外啦。

愛鏡中頭眉目可見。瞋責己頭不見面目。

自己「鏡中頭」「可見」「眉」毛、眼「目」、鼻子和耳朵,但是毛病就在這個「愛」字,鏡中頭縱有多好,你都不能愛!鏡內之物你怎可以愛?愛是煩惱之一,有愛便會有「瞋責」;天生我眼來見物,怎麼天生自己的頭反而自己「不見」?其實你的頭已是你的,你何用自見?別人的頭你才要見嘛。

以為魑魅無狀狂走。

「魑魅」是山中的鬼怪。自己看不見自己的頭,莫非撞著了鬼怪,變成沒有頭!從愛瞋煩惱起了疑,這人就「無狀狂走」,無緣無故的發了狂。本來發狂有很多原因,或因看不過某些事情,或突然失去了金錢、兒女,也可以令人發狂。

於意云何。此人何因無故狂走。

佛問富樓那,這人「無故狂走」到底有甚麼原「因」?

富樓那言是人心狂更無他故。

「狂」是不覺,不覺並沒有因,無明名為不覺嘛,人狂了就是狂了,沒有甚麼原因。「故」者因也,就像你摔了一跤,你是不知道你怎麼跌的!你知道便是有因,或是路滑、或是踢著石頭;但你看到石頭便不會被它絆倒,你也就不會跌了,你就是不覺才會摔倒,這個「狂」亦復如是。

佛言妙覺明圓本圓明妙。

佛言,「妙覺」能覺一切法,無一法而不覺,覺而不著,不著而覺,光「明」「圓」照法界。「妙覺明圓」可能就是指佛。

「本圓明妙」則是我們眾生。我們「本」來有這個覺,無一個時候不覺,而且無一法不覺,否則亦不名大圓滿覺。本覺明一切法,微妙難思,只是我們不容易見到這個覺性。

既稱為妄云何有因。若有所因云何名妄。

「妄」即是迷,我們雖有本覺明妙的佛性,但我們是迷,故名為「妄」。就像你失了把鎖匙,在那裡失不知道,是何時失又不曉得,你不知道鎖匙是怎樣遺失,你一念不覺而迷嘛,不知道便是無因,「既稱為妄」,那裡「有因」呢?

知道就是「有所因」,現在富樓那便以為妄是有因。有因便是有實,那就不「名」為「妄」,「呵,是飲茶時遺了在桌子上。」可以這樣想就不稱為迷,妄有因即是有自性,有自性怎稱為妄?一切法無性,不僅煩惱無性,真如菩提亦無自性我們第一個「妄」就是妄想,亦即無明,你沒法知道它是怎樣來,你不覺其來處,是無因的,故稱無始無明;不但無始無明找不到來處,枝末無明也找不到來處:你的貪瞋癡是怎樣起的?有沒有頭緒?有沒有起點?誰知道!就是阿難亦找不到,他一時說它在內,又說它在外、在中間,說了七個地方都被世尊破斥,一切妄想煩惱無來處又無去處,總是這樣虛妄!

自諸妄想展轉相因。

由一個妄想便生出無量無邊的妄想,從根本無明迷了真如佛性,就變成業相、能見相和境界相,大乘起信論稱之為業識、轉識和現識,這三個妄想微細至極,名為流注生滅,唯有諸佛菩薩才看得見。聲聞、緣覺也是不見,只以為那是涅槃!所以二乘人沒有麁生滅,他們沒有分段生死,只有變易生死;像人看不清楚急流,就以為那水沒有在流,其實它流得不知多急哩。

一念不覺而有無明,所謂「無明不覺生三細,境界為緣長六麁」,由三細的見、相二分,相待生勞,便有六麁的智相。智是識,從不認識的事情,認識了便繼續分別,幾十年也不會忘記,這個便是相續相。由智相生相續相,執取這個相,是名執取相;執了相就有計名字相,即是替它安上名字。有名有份便有起業相,起生死有漏的業。作業不一定是壞的,譬如有個「父」的名便做父親應該做的事,有個「子」的名就做兒子應該做的事,有「老板」的名則做老板的事,是「伙記」便做伙記的事,是「國王」就做國王的事,是「百官宰相」便做百官宰相的事,狗子守門口,公雞要司晨嘛!總之有了名,就有屬於這個名的事。

由見、相二分生出智相、相續相、執取相、計名字相、起業相,由有漏業生業繫苦相,就有果報。所以境界為緣長六麁是妄想,無明不覺生三細也是妄想。

從迷積迷以歷塵劫。

有八萬四千塵勞妄想,肯定作生死有漏之業,有漏業是不會悟的,有漏業不見佛性,背覺合塵,唯有向生死那條路走,不會成佛。所以出家人講無漏業,釋迦牟尼佛教我們修無漏的法門,他絕不會讓有漏法束縛我們。

 

你看,他叫我們不殺生,殺生是業,不殺生有甚麼業?閻羅王不會要不殺生的人投胎!他不殺生投到那個地方?投到不殺生的佛國去!你偷盜就要做牛做馬來還債,你不偷盜,閻羅王也不敢治你罪。佛用無為法度眾生,只是很多人不會佛意;佛已了生死,便希望人人都了生死,佛背塵合覺,亦希望人人背塵合覺,我們佛教是無為嘛,無為是出生死,有為就入苦海了。

有妄想肯定作業,作善業便生天堂,有惡業便墮地獄,然而善業、惡業都是妄想。毘舍浮佛有偈云:「假借四大以為身,心本無生因境有,前境若無心亦無,罪福如幻起亦滅」;尸棄佛偈曰:「起諸善法本是幻,造諸惡業亦是幻,身如聚沫心如風,幻出無根無實性」。罪福是幻,善惡業、乃至我們的身心亦像水泡、像風一樣,起了即滅,可知道由妄想的妄,所作的善惡業也是妄、是幻。人作惡將來捱苦,苦盡惡便消;雖然行善會享福,善盡福亦滅,所以善惡業是個有漏法,是妄的!

行善跟作惡怎麼同樣是妄?作惡是貪瞋癡,行善也是貪瞋癡,貪福貪樂或者瞋窮,便是未離心中的「貪」和「瞋」兩個字。六祖菩薩說:「迷人修福不修道,只言修福便是道,布施供養福無邊,心中三惡元來造,擬將修福欲滅罪,後世得福罪還在。」妄想是妄的!用妄想修善業、惡業便全是幻的,無有實果。

我們無始劫來不但多了妄想煩惱蓋覆自己的佛性,更有善惡業把佛性蓋覆起來。你說我們的佛性迷了多久?這就是「從迷積迷」了;斷煩惱固然可見佛性,你還要消除業障哩,業障若不消除,恐怕你的煩惱很難斷!煩惱令人作業,業不除則不見煩惱,你連煩惱都不見,還說甚麼斷煩惱、見佛性呢?

所以修行第一個條件是不作業,再進一步,就是要懺悔業障。有業障的人修行最成問題!修行是想斷煩惱,但你總會有業障障礙你不能出家、不能見佛聞法,不是煩惱障你,是業障,告訴你了!很多人不知道,煩惱不會障你聞法、出家,亦不會障你用功,煩惱比較容易對付,煩惱即菩提;但業障就厲害了,業障一來,你想用功也用不上。你想出家?你問問你自己的業障吧,有時業障不答應,你想用功,你的業障阻止你也就不能順利。雲門寺就有個和尚連「南無阿彌陀佛」也念不出來!虛雲老和尚教他單念一個「佛」字,他便「佛、佛、佛」的念,後來他的業障慢慢除了,那個「阿彌陀佛」才念得出來,你看業障多厲害。

「以歷塵劫」是說生死。生死是苦,我們歷劫在生死海中受了多少的苦?佛說自己無始劫來,且不說做別的畜生,單是做鴿子的骨頭已有須彌山那麼大。你看,連佛都這樣說,所以豬狗牛羊我們都做過,不是生生世世做人的,才沒有那麼著數!上來「展轉相因」是說妄想,「從迷積迷」則是作業,令我們在「塵劫」受輪迴生死之苦。由業受苦,全是從妄想而來。

雖佛發明猶不能返。

佛「雖」然「發明」我們個個都有佛性,也有如來的智慧德相,所有功德與佛相同,在佛不增,在凡亦絲毫不減,只是它們全被煩惱、業障和果報蒙蔽了,所以「猶不能返」,不知返家。

如是迷因因迷自有。

我們應先從這個「迷」字下手,即是從妄想那裡下手。「迷」是「因」甚麼而「有」呢?它可沒有甚麼原因。

識迷無因妄無所依。尚無有生欲何為滅。

「迷」並「無因」,迷就是迷,非因非緣,亦無自性,亦無實體,全體虛「妄」,亦「無」甚麼「依」靠。妄無自體,「尚無有生欲何為滅」,猶如空中花,它那有體?如水中月無生無滅,生滅皆沒有痕跡,整個都是虛妄。

得菩提者如寤時人。說夢中事。

生死大夢一醒便「得菩提」,菩提不錯是滅了妄,「寤時」無明夢就不知往那裡去了!所謂「大夢誰先覺,平生我自知,草堂春睡足,窗外日遲遲」,所以孔明於生死夢也有些覺悟。

心縱精明。欲何因緣取夢中物。

佛成了佛,生死的夢醒了,其心當然不會糊塗;「縱」許你的「心」像如來那麼「精明」,你知道那是無明、是個夢,無論你用甚麼「因緣」也不能「取夢中物」。夢是空的,就算你昨晚夢見自己拿著一塊黃金,醒了也只是說說而已,總沒法讓人看見。

況復無因本無所有。

夢「無因」嘛,並無自性,法法都是幻化,既沒有性,又沒有相,全體即空,故而「本無所有」。

如彼城中演若達多。豈有因緣自怖頭走。

「如」「演若達多」以為自己的頭不見了,到處「怖頭」而「走」,要把那個頭給找回來,他這樣狂起來有甚麼「因緣」?根本沒有甚麼「因緣」。

忽然狂歇頭非外得。

他四處亂碰亂走,到處找自己的頭,「忽然」一頭栽在牆上,摸摸原來那個頭還在,並沒有失,他便再不用找,他的「狂」就「歇」下來。

我們現在做人迷了佛性,也以為自己不見了佛性;將來若是我們明自本心、見自本性,便知道佛性非從外得。所以六祖悟道時說:「何期自性本自清淨」,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,「何期自性本不生滅,何期自性本自具足」,具足如來的功德,「何期自性本無動搖」,如如不動,「何期自性能生萬法」,就像人自己的「頭」「非」從「外得」一樣。

縱未歇狂亦何遺失。

我們在無明內輪迴生死,披毛戴角,六道往還,受無邊苦,「縱」然「狂」是「未歇」,到底我們的佛性「亦」未「遺失」。

富樓那妄性如是因何為在。

「妄」即無明,無明就是迷了佛性,亦即不覺。最初一念不覺而有無明,是為根本煩惱,由無明生出八萬四千塵勞煩惱,就是無量的枝末煩惱。妄想煩惱皆稱為妄,「妄性如是」,那會有「因」?怎麼富樓那你還要問眾生是「因」甚麼迷失自性呢?

汝但不隨分別。

這段文是佛教富樓那見佛性一個最容易、最直接的法門。

佛講出離妄的捷徑:「汝但不隨分別」。雖然無明迷了佛性,但是無明無自性,它是虛妄的!最快的辦法,就是不隨自己的分別。佛是教富樓那頓悟本性,不是教他漸悟,他不用勞筋苦骨來修證,一些力也無需要用,頓悟便是。這個「但」字,光是一味就可以了,獨味單方,不像四君子湯有四味,也不是八珍湯有八味!這一味就是「不隨」,就那兩個字。

去分別的是你,你再隨這個分別,第二、第三、第四一直分別下去。人人都會打妄想,但即使你打妄想,你不隨妄想也是可以的!你能否不隨妄想?放不放得下?若無人理睬這個分別,它自己也覺得沒有意思,它就會息。不論甚麼都好啦,你硬是不隨它,你不隨它,它自己會得走開!「不隨」者你要留意,你不要踫它,不要理會它,也不要跟它說話;你不招惹它,由它自生自滅,這個就是「不隨」。

無分別是無為,有分別是有為,有分別是識,無分別是智。憨山老人云:「染有生死,淨無聖凡」,依識是染,依智是淨,現在我們人人都依分別,這個分別心一滅,無分別智就會現前。

諸佛不是甚麼都不曉!他曉了一切法,只是他沒有分別;我們有分別,難怪我們離不開識。如果能轉識成智,智便是沒有分別,前五識無分別名成所作智,你請位和尚做佛事,亦完全是前五識起的作用:替你修供養是味塵,替你燒香是香塵,跟你坐禪是觸塵,誦經是聲塵,拜懺、拜佛是色塵,現身靠五根,說法也是五根,所以叫做成所作智,成就所作的佛事。

第六識無分別則名妙觀察智。眾生有善根、無善根、是大乘善根、是小乘善根、善根成熟不成熟,妙觀察智無分別嘛,便觀到眾生一切的性,有分別就只是觀到人家的相了。

第七識執第八識的見分為我,執第八識的相分為我所,這個執著心非常厲害。有執便貧富懸殊,階級的觀念分別到了不得;無執則平等,凡聖一如,無我相、無人相、無眾生相、無壽者相,沒有階級的觀念。若能破執,第七識無分別,沒有我、法二執,就名平等性智。

第八識無分別是大圓鏡智,變成如來藏,一切法就具足了。

世間業果眾生。

但我們總是在分別!分別甚麼呢?分別「世間」、「業果」和「眾生」。

分別「世間」就厲害了,世間是山河大地,包含六塵,若說「仁者樂山智者樂水」,便是未離開分別,樂山是分別山,將來離不開住山,樂水便住到海裡去!不分別住的地方,處所就空,所以我們只要「不隨分別」就可以了。

很多人老是揀擇住的地方,但那是不由你來揀擇的,人家有福便住別墅,無福只好住木屋,若要分別,個個都想住別墅,沒有人願住木屋了!你分別它才是木屋嘛,說它不好,整天也在煩惱,便覺得苦;你不分別,木屋也就是天宮!孔子便曾讚歎顏回說:「回也,一簞食,一瓢飲,在陋巷,人不堪其憂,回也不改其樂。」雖然孔子這個弟子住在陋巷,像個乞丐一樣,他就是能夠不隨分別世間,不起分別。

我們有些人歡喜住在香港,有的歡喜住在九龍,有的歡喜大嶼山,但你別去分別它!喜歡香港的人跑到大嶼山,叫他多住兩天,他嫌它太靜,他分別它靜;大嶼山的人住慣了大嶼山,跑到香港去就嫌它太吵鬧,不能睡覺!他也是在處所裡起心動念。讓你在山上住個茅蓬好了,你是否沒有煩惱?不吵架?不就一樣的煩惱!尤其大嶼山的人,大家爭水也會吵,因為他們攪分別!一分別處所就麻煩了,山林也變作鬧巿;假如你不起分別,城巿都變作山林哩,所以在地方上我們首先不要分別!若能「不隨分別」「世間」,忘了處所的觀念,便將處所解決了。

我們亦要「不隨分別」「業果」。業果說的是罪、福,所以你別老是找看相先生算命!各有前因莫羡人,業果有甚麼好算的?前世作福,今世便受富貴的果報,這是業嘛,是幻化的,即使人家說你是百萬富翁,你也要為富不驕,何必著了這個福呢。伯仁知命,他就是知道命是前世的業而已,有錢、無錢跟自己有甚麼關係!你一著了自己有福,是個大富翁,你就生憍慢;況且百萬家財也不是你所有的,你將來一個仙都帶不走。

窮你也不要去分別。甚麼是窮?曾經造罪,或是沒有布施,今生就窮了,你分別它更是窮到了不得。不隨分別業果,若你知道那是你自己前世的業,君子安貧,既不用打理物質,又不用數銀紙,不用四處跑去買保險箱,還可以一覺睡到天亮!窮亦有窮的福,有它的方便。

樣樣皆空,窮富、罪福的業果都是幻化的,你不要去分別。歷來祖師從來不說自己貧,又不說自己富,他們對「貧」、「富」二字根本不看在眼內。所謂天子出家未為貴,乞兒出家未為賤,佛教沒有貧、富的觀念,釋迦佛在家還是位王子哩,這個是福,福屬於業,出了家也就不要了,所以他一個仙都沒有帶來出家。我們能夠「不隨分別」「業果」,窮你放得下,富你又放得下,窮、富便拿你沒法,你不被它們包圍,就從窮、富那處解脫了。

我們還要「不隨分別」「眾生」。這段文要留意,我們且不說畜生和鬼,只管說我們人。不論中國人、外國人、廣東人、北方人,我們不要關心人家是甚麼人,全部都不要分別,否則那些相就來了!你看,人與人有親疏貴賤的相,還有主僕的觀念,我是主人,你是奴婢、是妹仔!名份只是個假名,若你不去分別,主人的「主」在那裡?「妹仔」兩個字又是印了在額頭上嗎?

分別就是著相。我們現在的世界有男有女,你一分別人家是男,便說自己是女,見到人家是女,你便說自己是男。若不分別,那裡有男?沒有男,就連你自己的女也是沒有,沒有女,也就沒有男了!極樂世界根本沒有男女,那裡沒有女就沒有男,沒有男就沒有女,所以不分別就是平等。我們常常說平等,讓我教你吧,你不分別,男女平等;你去分別便是沒有平,也沒有等!

眾生除了男女還有老幼。你分別就有老啊,虛雲和尚一百二十歲也不說自己老,看他走路走得多快,他那有老、幼的分別!你一有分別,分別男女、貴賤、主僕、人我,幾許煩惱從而生起,所以佛教富樓那「汝但不隨分別」「眾生」。

我們要留意這段文!「不隨」二字即是放下,你要留意了,若你樣樣也能夠放下,你就沒有妄想,也沒有業,業障消除。不隨分別「世間」是不隨分別處所,我們住在那裡也不要緊,不是一定要住在某處才能修行,到別處就不能修行。跑到美國不一定是好,美國的人未必很用功,我相信他們比我們香港還要懶!不隨分別「業果」是說我們的果報,有錢也好,是窮也好,我們也不要管它。還有,我們不隨分別「眾生」,男、女都可以修行,你別以為自己是個女的,便樣樣都沒有份兒!總之你不去著它、不去分別它,「不隨分別」就好了。

過去宋瑯琊慧覺禪師是臨濟宗的子孫,他參禮汾陽無德禪師,在其座下悟道後得了法,便到南方建道場,說法度眾生。一日有個優婆夷對他說:「師父師父,我拜了你做師父,也想修行,但是我有丈夫,不知道可不可以呢?」「可以。」「我修甚麼法門最好呢?要簡單一點,我們在家人學不了那麼多東西。」

「好吧,就給你『隨它去』三個字。」我們要明白,不論甚麼境界到來,樣樣都放得下才是「隨它去」,這也就是「不隨」了。你不招待、不招呼妄想,妄想馬上就滅;不是我們跟隨妄想去,是任由它走開。

果然這個優婆夷一打妄想她就「隨它去」,不理會這個妄想,漸漸就連妄想也不敢打了!一日她的兒子失足掉進水裡,有人說:「二嬸,快去救你的兒子啊!」她答:「掉進去就是掉進去,隨它去。」又一日,有人對她說:「二嬸,你的屋子失火,快去救火!」「隨它去。」如是她的煩惱「隨它去」,錢財、屋子又「隨它去」,她總是不隨業果、世間、眾生,萬緣放下,一念不生。

有日她跟丈夫生了個火,熱了一鍋油,正準備炸油條,殊不知他們把麵粉放進油鑊時,「咋!」一聲她就悟了道,更把那鑊滾油打翻了。她的丈夫說:「你發狂啦?」「非你境界。」她馬上跑去見自己的師父,她師父見了便知道她悟道了,你看她有甚麼法門?就是這個「隨它去」。

放得下即是「不隨分別」,不分別世間,不分別眾生,不分別業果。你說我窮嗎?隨它去,就不會窮;說我富嗎?隨它去,就不會憍;你說我是男?隨它去,我就不執著自己是男;說我是女?隨它去,我就不著自己是個女相。以前禪宗大德一個一個悟道,十個十個悟道,他們就是能夠放下,所以六祖教人「不思善、不思惡」,以這個法門就成了,善不思,善放得下;惡不思,惡又放得下;善、惡也不隨分別,放下善惡,甚麼都放下,放得清清淨淨。

三種相續。

無明一迷,就有眾生、業果和世界「三種相續」。世間相續者,你若分別一個地方,這個觀念繼續下去,你就在那裡住下來。有些住在大嶼山的人,自己未死已替自己預備好墳墓,你看他的世間相續多厲害,死了也要埋在大嶼山;佛是叫你出三界、叫你往生極樂世界嘛,你卻連大嶼山都未曾出!我們到這個世界來,打幾個圈是要回去的,你怎可以處處流連忘返?

所以對地方我們只要隨緣住下來,說明叫你不要分別,不要相續,不要說一定要住在那兒,不要著。我們應該南參北學,拜訪善知識,就是善財童子在福城東的大塔廟處悟了道,他也沒有留戀自己開悟的地方,他只是向南而行,百城煙水,五十三參,然後一生成佛。我們對處所不要留戀,若放得下,處所就空。

業果相續又要留意了。我們迷時作業,但你只是作一次就好,一覺馬上就要斷,不隨分別,不要繼續作下去。有人的生意是每日不停的殺鵝殺鴨,他便是繼續作業;不論甚麼業我們都不要讓它相續,要斷這個業,便不隨分別業果的相續。

還有不隨分別眾生的相續。現在我們或做女人,或做男人,但是我們不要留戀,你是想成佛嘛,怎麼生生世世要做人呢?你不要相續!難道以後都做男做女?你不分別,它就是沒有,你不知道自己是男,怎識得他是女!我們應該無男女相然後悟道,悟道後千百億化身,化男、化女都可以,釋迦佛就是隨類化身了,怎麼我們還要相續,執著自己一定要做這樣、做那樣呢?

所以這個「不隨分別」眾生、業果和世間的「相續」,第一是不分別,第二是不相續。你不隨分別世間,不隨分別業果,不隨分別眾生,世間、業果、眾生的觀念便不相續,所以不相續就在「不隨」兩個字。看似非常簡單,說起來就複雜了。

三緣斷故三因不生。

眾生、世間、業果三種你也不分別,不分別就不相續,不相續又如何?境界為緣長六麁嘛,境界「三」種能「緣」的心「斷」了,六麁就亡。沒有六麁的智相、相續相、執取相、計名字相、起業相、業繫苦相,其所依的業相、能見相和境界相,三個細相亦空,是為「三因不生」,那就唯有根本無明。

則汝心中演若達多。狂性自歇。歇即菩提。

根本無明生三細六麁,這時三細六空了,最後根本無明的「狂」心亦沒啥意思,只好「自」己息滅,一下子「歇」了下來。所謂無明實性即佛性,幻化空身即法身,無始無明一空,佛性現前,當下「即」證無上「菩提」。

昔日臨濟老人參禮黃蘗禪師,曾穿袍搭衣,長跪合掌,問如何是佛法的的大義。問聲未絕,黃蘗就一棒打下去,如是一問就打,問三次打三次,他不明箇中道理,唯有再參大愚禪師。「我問黃蘗佛法的的大義,三問三打,我的過在那裡?」「老人為你慈悲心切,你還更問有過無過。」他馬上悟道,即在大愚肋下戳了三拳,大愚說:「汝師黃蘗非干我事。」你看他用甚麼功?他就是用這個放得下,不隨分別;起心動念去問佛法的的大義,這樣便是「狂」了!

修行人想開悟,也就永遠都不會開悟!「要開悟」就是妄想,連這個也要「隨它去」,不打這個妄想。我們亦要放下善行,不分別自己起了甚麼念,甚至佛念也不起,何況善念、惡念?繼續生好念便生天,但你是要了生死嘛!

放得下即「一念不生全體現」,否則「六根纔動被雲遮」;人人都有六根,除非我們的六根不動,眼一動肯定在望東西!耳一動必定在聽,心一動又是在想,這些全都是攀緣。張秀才更說:「斷除煩惱重增病,趨向真如亦是邪」,人人都想斷煩惱,但是你起心去斷煩惱就不對了,這個又是「狂」;你起心去斷煩惱、斷妄想,起心已經是煩惱、是妄想,起心斷煩惱即見煩惱,這樣煩惱是斷不了的,妄想怎能斷妄想?妄想不可以捨,只可以空!你亦不要求真如,真如不可以趨向,這個也就是妄想,故而「亦是邪」。

不隨分別,一念不生,六祖那時人人悟道便是用這個法門。在這個一念心那處用功,不分別自己修行、自己開悟、自己成佛,完全沒有這些念頭,善念、惡念、眾生念、佛念都不起,不隨、不分別,若能樣樣放得下,佛性有甚麼辦法不現前?放到無可放處,那就是自己安心立命的處所,這樣的不隨分別,人家一捧打下去就「狂性自歇,歇即菩提」了,這個就是無為法。

勝淨明心本周法界。不從人得。

無上菩提的「心」「本」來與佛相齊,「周」遍「法界」,所以它最殊勝清淨,最為光明。這個「勝淨明心」不從佛得,亦不從人所得回來,這個「人」就是祖師。壇經裡有弟子說:「因守無常心,佛說有常性,不知方便者,猶春池拾礫;我今不施功,佛性而現前,非師相授與,我亦無所得。」此心不是六祖給我的,是為「不從人得」。

何藉劬勞肯綮修證。

這個法門不講修,不講證,最為直接,只要你不隨分別世間、業果和眾生。你甚麼妄想也不要打,成佛的妄想都不要打,說明是不隨分別嘛,大家要放下妄想,妄想來你不隨它,它自己就會息滅下來,「何藉」你種種苦行,辛辛苦苦去「修」去「證」?

譬如有人於自衣中。繫如意珠不自覺知。

現在再說個譬喻。人人都有一件繫了如意珠的衣裳;我們迷了佛性,起了五陰,便像件衣裳蓋覆了裡面的佛性。五陰第一是色,第二是受,受完是想,想完是行,行就微細了,你作的業、你打的妄想永遠記緊你!它們全由識陰藏起來,所以識陰又名含藏識,含藏無量無邊的有漏種子。有了這五個陰,我們便「不自覺知」自己「衣中」「繫」了顆「如意」寶「珠」。

永嘉禪師證道歌云:「但自懷中解垢衣,誰能向外誇精進」,觀音菩薩在心經裡也教我們:「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照見五蘊皆空」,五蘊一空,這件五陰垢衣便是解了!「是諸法空相,不生不滅,不垢不淨,不增不減,是故空中無色,無受想行識」,一直的無下去,「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」,那時如意珠便得現前。

窮露他方乞食馳走。雖實貧窮珠不曾失。

「他方」是譬喻天、人、餓鬼、畜生等六道。五陰漏落生死海中輪迴,往還「馳走」,希望做人、生天,「乞」求人天的福報!然而生來死去,「窮露他方」,沒有功德法財,「雖實貧窮」,縱墮地獄,如意寶「珠」到底未「失」。

忽有智者指示其珠。所願從心致大饒富。

佛為「智者」,既出於世,若他「指示」一下,人人便知道五陰是空,原來大家也有顆如意寶「珠」!寶珠譬喻諸法實相,亦即是佛知佛見,所以得此珠便「所願從心」,求甚麼得甚麼,三身、四智、五眼、六通、三十二相、八十種好、慈悲喜捨,無量功德與佛相同,而「致大饒富」。

方悟神珠非從外得。

我們的真如佛性「非從外得」,而是從我們的五陰衣裡拿出來;法華經中龍女八歲已懂得將此「神珠」獻給佛,自己就到南方無垢世界現男子身,八相成道,成等正覺,轉大法輪,大地六種震動,他就是得到神珠,女轉男身而成佛。

還有,昔日仰山老人參東邑懷政禪師,禪師問他是那裡人?「我是廣南人。」他是我們廣州人,當時稱為廣南。「我聞得廣南有顆鎮海明珠,對嗎?」以前廣州白鵝潭的確有顆像明珠一樣的石頭。「是!」「它是甚麼形狀?」仰山答:「後半月它才出現,前半月則隱藏起來。」「你可有帶了它來?」「帶來了。」「呈給老僧看看。」仰山即時叉手向前說:「昨到溈山亦被索此珠,直得無言可對,無理可宣。」懷禪師讚歎:「真師子兒,善能哮吼。」鎮海明珠便是如意寶珠了,所以悟道是悟這顆如意寶珠,明心見性也是明見這顆如意寶珠。

即時阿難在大眾中。頂禮佛足起立白佛。世尊現說殺盜婬業。

滿慈的疑剛剛破了,阿難的疑跟著又來。小乘人老是說「殺盜婬業」,阿難就以此再問世尊。

先說殺業。現在的刀杖、毒藥等殺具都是殺的助緣,梵網經的不蓄殺具戒便是要我們離殺的緣。盜的緣我們也是要離,盜緣就是錢財,你沒錢誰來盜你!賊不打劫窮人的,所謂萬財誨盜,誨即教也,是錢財教人來偷來搶。婬的緣是色,所以我們也別要長得漂亮!

三緣斷故三因不生。心中達多狂性自歇。歇即菩提不從人得。

殺、盜、婬「三」業的助「緣」「斷」了,貪、瞋、癡「三因」亦復「不生」。無貪瞋癡何來殺盜婬的業?這時小乘人就破見、思二惑,「狂性自歇」,即證聲聞的「菩提」,雖然那不是無上菩提,亦不是菩薩、緣覺的菩提。

斯則因緣皎然明白。云何如來頓棄因緣。我從因緣心得開悟。

以上說的就是「因緣」,「皎然」清楚,「明白」得很;怎麼世尊現在「頓棄因緣」?阿難自己也是聽「從」如來說苦、集、滅、道這個世出世間的「因緣」而「得」「開悟」。

世尊此義何獨我等年少有學聲聞。

阿難證了初果,還須研真斷惑,故他自稱「年少」,仍是個「有學」的「聲聞」。四果聲聞真窮惑盡,則名無學。

今此會中大目犍連。及舍利弗須菩提等。從老梵志。

「會中」年紀較老的一輩,如「目犍連」和「舍利弗」等,他們在出家前曾拜外道沙然「梵志」為師。

聞佛因緣。發心開悟得成無漏。

一日舍利弗行詣乞食,他看見馬勝比丘威儀庠序,是位有道德的人,他便立即向他請教。「好的,但我只記得一四句偈。」「請你對我說罷!」於是馬勝比丘說:「諸法從緣生,亦從因緣滅,我佛大沙門,常作如是說。」舍利弗聽後即破見惑,證了初果;他回去對目犍連再說一遍,目連亦證初果。二人就想,他們不如拜佛為師,便帶了二百個徒弟隨佛出家,是以佛的常隨眾中有舍利弗與目犍連的弟子。

舍利弗與目犍連雖然不是聞佛說法,他們都是「聞」「佛」弟子說的「因緣」而「發心開悟」,勇猛精進,很快更證阿羅漢果,「得成無漏」。

今說菩提不從因緣。則王舍城拘舍棃等。所說自然成第一義。惟垂大悲開發迷悶。

「拘舍棃」是當時「王舍城」的外道,他不說因緣,只說世間是自然而有。「今」佛既「說」「菩提不從因緣」,外道的「自然」豈不是變「成」佛說的「第一義」了嗎?

佛告阿難即如城中演若達多。狂性因緣若得滅除。則不狂性自然而出。因緣自然理窮於是。

「演若達多」以為自己的頭不見了,便發狂四處亂跑,這個「狂性」就是「因緣」;狂性一「滅」,「不狂」之「性」則「自然而出」。狂是因緣,不狂就是自然,「因緣」和「自然」之「理」似乎就是這樣。

阿難演若達多頭本自然本自其然無然非自。何因緣故怖頭狂走。

這裡的「無然」應作「無理」來解釋。假如「演若達多」的「頭」「本」是「自然」,那就是永遠不會變的,不會有個理由令自然「非自」,而要演若達多「怖頭狂走」。

若自然頭因緣故狂。何不自然因緣故失。本頭不失狂怖妄出。曾無變易何藉因緣。

若人以為自己失了「頭」而發「狂」,這個便是「因緣」的作用。是「因緣」一定會有變易,像我們將米放進水裡,再加些火,米就變成白飯。但演若達多的頭並沒有失,它從來都沒有「變易」,其「狂怖」便是虛「妄」的,說是「因緣」就不對了。

本狂自然本有狂怖。未狂之際狂何所潛。

或者這人「本」來已有「狂怖」,他是「自然」的「狂」,不是因緣的狂。但他在「未狂」之時,他的狂「潛」藏在那裡?

不狂自然頭本無妄何為狂走。

這人若是「自然」的「不狂」,他應該永遠不會發狂。既然「頭本無妄」,為何他又會「狂走」?這樣又是說不通。

若悟本頭識知狂走。因緣自然俱為戲論。

眾生一念不覺而迷,不是因緣,亦非自然,將來悟的時候也不是因緣,亦非自然。像演若達多怖頭狂走,有甚麼因緣?有甚麼自然?後來他狂性頓歇,一剎那間醒了過來,又有甚麼因緣?有甚麼自然?狂走若是因緣,他的頭早就失了!

狂若是自然,則永不會歇。再說一句,頭本無失,何藉因緣?曾無變易,何藉自然?

我舉個例。你今晚回家休息,一剎那間入夢了,有沒有因緣?有沒有自然?我們迷就是這樣迷,悟也是這樣悟,你醒來一剎那間就無夢,無夢還說甚麼因緣、自然?一剎那間因緣、自然都講不上,這個是楞嚴經一個頓悟的法門。

所以若人「識知狂走」虛妄無實,虛妄就是空啦,他就不會狂走,「識」即悟也,你要悟!狂性本空,說「因緣」、說「自然」「俱」是「戲論」。

是故我言三緣斷故即菩提心。菩提心生生滅心滅。此但生滅。

當你用功的時候,根據上來一悟一識,石火電光,因緣、自然皆說不上,「三緣」一「斷」,狂心歇故,「即菩提心」,好像菩提心給生了出來。那時你見「菩提心生」,皆由你的「生滅心滅」,菩提心然後才生,「此但生滅」,這個菩提心亦是生滅!你莫作菩提解!一說生滅就是因緣法,未曾究竟。

其實見妄想生和見菩提心生,那個見並沒有差別。我們修行用功不能有見,昔日文殊師利菩薩就是因為起了佛見、法見,而被如來貶了他到二鐵山去 。

滅生俱盡無功用道。若有自然。如是則明自然心生。生滅心滅此亦生滅。無生滅者名為自然。

然則再進一步,假如你的生滅心「滅」和菩提心「生」,兩個「俱盡」,變了無生可滅,這樣不是「無功用道」了嗎?你一作無功用道解,便覺得有個「自然心生」了起來,好像你無需起心動念都「自然」用功。

修行不離因緣、自然這兩個功用,「生滅心滅」是因緣,「無功用道」是自然,因緣是有功用,自然是無功用。但無功用道就是無功用道嘛,你莫作無功用道解;你說見到自然心生,就必定有個生滅心滅,有生必定有滅,生滅心滅,然後自然心生,這個自然也是對因緣而說,依然是生滅,依然未曾究竟。

猶如世間諸相雜和。成一體者名和合性。

又如「世間諸相」都是「雜和」而「成一體」,在藥材舖賣的附子理中丸就是由幾味藥和起來;又由石屎、沙、英泥、鐵四種和合,便成現在這幢大廈,這些都「名和合性」,很容易明白。

非和合者稱本然性。

石屎不跟沙「和」,沙不跟英泥「和」,英泥又不跟鐵「和」,鐵、沙、英泥、石屎便是「非和合者」,名「本然性」,亦即自然。

本然非然和合非合。

「本然」這個名是對和合而說,本然就是「非然」。「和合」則是對自然來說,和合就是「非合」,兩個都未究竟。

合然俱離離合俱非。此句方名無戲論法。

戲論法是有為法,無戲論法是無為法;離了和「合」,離了自「然」,二者「俱離」,二者「俱非」,乃至非無可非,離無可離,雙離和合,雙照和合,離四句、絕百非「方名無戲論法」。

菩提涅槃尚在遙遠。

這段文乃楞嚴經用功是無為之文。

我們為甚麼事情要用功?為有妄,這個妄就有功用,無妄云何要用功?修行用功的法門,我現在且略講一下,以供養你們。

用功先行講自然、因緣。甚麼叫做因緣?大家一起念佛,你念、我又念,因緣具足便念,因緣不具足,離開大眾就不念,這個便是因緣念。甚麼叫做自然?不需跟大家一同念,自己自然而念,這樣則是自然念。

很多人修行要用心、用氣、要留意,然後把佛號念出來,如是有念而念,便名為因緣而念,究不究竟?不究竟;因緣不夠,他就念不出來。你起初有心念佛以對待妄想,後來念到進步,妄想減少了便無心而念,這個無心念是對有心念而已,你別以為了不得!後來再用功,這個無心念也滅了,不念而自念,不需用心用氣,不需作意都聽到「阿彌陀佛」的名號,是為自然而念。

當然自然念佛比因緣念佛稍為好一些,但是這個自然是對因緣而說,因緣又是對自然而說,有因緣才會有自然,所謂五十步笑百步,因緣、自然當中總有個「我」,有「我」便不得長久。因緣念佛不久就滅,自然念?你睡著時佛號也就不見了!所以兩個都未究竟。

你從因緣的有心念佛,後來進入自然,不需作意而念佛,亦不過由有心念變成無心念,兩個都是有為法,這是功用,佛法裡是個功勳;還要再進一步,做到離了功勳,念到無我,沒有了自己都還有佛號,那是誰在念呢?不是因緣念,也不是自然念,是虛空在念!這就變了是無為法。無為不容易,從來未得的境界突然讓你得到,你就是站也站不穩!因為石火電光剎那際三昧,便要返回有為法,再或有心而念,再或無心而念。縱許你站得不長久,總算也有過這個境界。

世間法中亦有因緣、有自然。譬如做生意的人,他們每天從早到晚辛辛苦苦,這是因緣賺錢;前世有福的大富翁,今生光是坐著,人家就送錢來了,這則是自然的發財。一個小富由勤,另一個大富由命,兩種都不求無為,不求了生死,還是世間法,還是有為法,故未究竟。

修行除了因緣和自然,還有一個對待法。甚麼叫做對待法?譬如妄想來,你念「阿彌陀佛」就不見了妄想,你雖然繼續念佛,但你的佛號有生滅嘛,不久妄想又來,佛號力量不足就不見了,妄想滅了佛號,佛號打敗仗,妄想打勝仗。即使你說你念佛降伏了很多妄想,你這個佛號勝不勝?未勝!不過你在念佛時,妄想像兵家不跟你打架,暫時避了你而已,它還是有勢力的,待你不念佛,或者你念得懶惰,妄想又馬上跑出來,你的佛號不見了,你得要繼續念佛。這樣用功去了一重又一重,去了一重又一重,這個便是對待法。

佛先念,妄想後來,未究竟;妄想先來,我念佛念到妄想不見了,也未究竟,你還有個佛號在,妄想肯定未曾滅。念佛是有為,妄想生是有為,念佛降不降到妄想都是有為,一直攪下去,以生滅來滅生滅,就無有了期。

然則可以怎樣呢?唯有在念佛時把妄想逼出來,千萬別讓它們一個先、一個後。你能用功用到佛號和妄想同時生,它們同時生就同時滅,妄想佛號一齊空,真妄兩亡,生滅俱滅,寂滅現前,不但妄想不可得,佛號不可得,天下太平!古人講:「兩箇泥牛鬥入海,直至如今無消息」,用功有很多境界,那時是絕對念佛,不是有為念佛,而是無為念佛,不是對待法了,就名究竟。

所以我們用功學佛法要學無為,千萬不要學有為。甚麼叫做無為?不殺生便是無為,不打妄想是無為,父母未生以前也是無為,父母既生以後就是有為。有為才講因緣、講自然,無為法那裡有因緣?那裡有自然?

昔日嚴陽尊者用功用到甚麼都空了,但他未曾悟道,便問趙州老人:「一物不將來時如何?」趙州曰:「放下著!」「一物既不將來,還放下箇甚麼?」

「放不下就擔取去。」趙州一叫嚴陽放不下即提起來,他就馬上悟道了。我們用功是著「有」,「有」空了則見到「無」,這個「無」也是因為「有」而有,依然是因有說無,未曾究竟;離了有無,變成亦有亦無,這個也是對非有非無而說的,也是虛妄。所以你千萬不要說「我現在是善」,你以前起了惡念,惡念滅了就名善念,你這個善念亦只是對惡念而說哩,依然有個對待相,如果落了對待相,肯定未曾究竟。

在這裡也不妨說說,世間法中有賊便派兵剿賊,賊不見了,還有兵在等賊來,依然不曾是太平。古人云:「太平本是將軍致,不許將軍見太平」,無賊兵又亡,那時馬放甫山,兵歸武庫,這個曉風煦日的無為境界,我們的世界總沒法得見,軍火你預備時我預備,稍有不合就打!還是有為!無為就沒有了。

所以這段文是破阿難執因緣和自然。有人說自己不修行會悟道,有的說自己修行會悟道,修行起心動念不會悟,不修行、懈怠懶惰亦不會悟。要認識因緣、自然全是功用、功勳,不是說悟道!我們要留意「功勳」這兩個字,意指還是在走路,未曾到家。不悟即使修到頭髮白了也不成,是悟的話早晚都成,有人修行幾十年都在功用那處摸,殊不知悟道時狂心頓歇,石火電光,不是因緣,亦不是自然,因緣不會令你悟道,自然亦不會令你悟道,因緣、自然都是戲論。

世尊今對阿難說,悟道不是用功勳,無上菩提的大般涅槃不是和合而得,也不是自然而得,皆由一剎那間一悟而得!像你在夢中想要醒來,你或是因緣醒或是自然醒,但你想來想去都不醒,醒的一剎那非因緣、非自然,可不讓你想!阿難又用因緣,又用自然,仍屬修行的功用、功勳,即使離了因緣、自然、和合、非和合,見道後還要修道、還要證道,故云「菩提涅槃尚在遙遠」。

非汝歷劫辛勤修證。雖復憶持十方如來。十二部經清淨妙理。如恒河沙秖益戲論。

舉凡如來所說,阿難皆能如水瀉瓶,一滴不漏;一佛代表一切佛,故說阿難得憶持陀羅尼,能「憶持十方如來十二部經」。十二部經大家都知道了,所謂「長行重頌並授記,孤起無問而自說,因緣譬喻及本事,本生方廣未曾有,論義共成十二部」。世尊說法四十九年,談經三百餘會,偈頌如恒河沙那麼多,說的都是無為法。有為法有你有我,有此有彼,故不清淨;無為法無生無滅,無淨無穢,不斷不常,故云「清淨妙理」。

我們修行講有修有證,有一分修即有一分證,有十分修即有十分證,不是光用口來說的!「憶」者聞陀羅尼,「持」者執持不失,阿難無修無證,「歷劫辛勤」,所「憶持」的只是名相而已。

阿難用的是第六識,第六識就是妄想,所憶是名相,能憶是妄想,名相都是妄想,由妄想知其名其相。所謂「名相分別,正智如如」,妄想是煩惱之一,所有煩惱皆從妄想而生,得要捨了名相,離了妄想,得到正智,才見如如之理。從理起智,以智照理,第一義諦都無隻字,亦無妄想,阿難妄想卻憶得多多,其見和名相的愛著只會增加,「秖益戲論」,與理並不相應。

汝雖談說因緣自然決定明了。人間稱汝多聞第一。

所謂「諸法從緣生,諸法從緣滅」,生亦緣,滅亦緣,生滅皆屬因緣,離了因緣,生即無生,滅即無滅,見無生的法,證無生法忍就悟道了。佛以正因緣破斥外道的邪因緣和無因緣,如來說的自然是本不生滅,這就跟外道說的不同,他們說的邪自然是不用修行就能得度。

阿難常聽如來說法,他知道悟道是「自然」悟道,又知道三乘修行的「因緣」,修四諦是聲聞,修十二因緣是緣覺,修六度是菩薩,三乘果位阿難都解釋得非常「明了」,所以「人間」稱他為「多聞第一」。阿難多聞豈止今世,自從他和佛在空王佛所發菩提心,無始劫來,他生生世世也樂多聞,如來常樂精進,所以佛先成正覺,他則作佛的侍者。

以此積劫多聞熏習。不能免離摩登伽難。何須待我佛頂神咒。

阿難「積劫」內「熏」「多聞」的名言習氣,如來講的經典他都記得,種子起現行,現行又再熏種子,種現相熏,其多聞的善根深厚到了不得,卻只屬解,未曾有行,不但「不能」自救於「摩登伽難」,還幾乎被她破了自己的戒!

有漏的名言若能「免」阿難於有漏的煩惱,「何須待」世尊「佛頂」楞嚴「神咒」去救他?瞋愛煩惱是有漏,若以妄想滅貪瞋癡,貪瞋癡會說:「我是妄想,你又是妄想,你怎能滅我!」滅煩惱唯用無漏智慧;我們求諸佛菩薩加被好了,貪心重者念觀音菩薩即得離貪,瞋心重念觀音菩薩即得離瞋,愚癡心重念觀音菩薩即得離癡,觀音菩薩有無漏功德,便能滅除你的貪瞋癡。

摩登伽心婬火頓歇得阿那含。於我法中成精進林。

楞嚴咒無漏,唸楞嚴咒能消除業障,絕不會令人生出業障。從未有人唸楞嚴咒會唸出煩惱!無漏功德能滅有漏煩惱,神咒無漏功德一到,「摩登伽」「心」裡有漏的「婬火」「頓」時熄滅。

楞嚴神咒是說修持。你說你不懂修行嗎?現在教你了,持楞嚴咒就是修行;楞嚴咒是個法,持咒時正念現前,邪念不起,妄想便會消滅。楞嚴咒最了不得,你唯用無分別心唸,不是用有分別識,咒文沒有甚麼讓你分別!你不分別的唸,漸漸從唸楞嚴咒消除業障、消除妄想,因為「有道者得,無心者通」,唸一遍就有一遍功德,唸一萬遍就有一萬遍功德,唸得越多越有道,是為「有道者得」;唸著唸著,突然從有念念到無念,無念時你念了進去,便可以見性,那就是「無心者通」。

所謂見聞為種,你或自己持咒,或人家持咒你在聽,亦等如你自己持咒一樣。摩登伽就是聽了楞嚴咒,婬火一歇,即見自己的本性,而斷見惑八十八使。她見道隨即修道,研真斷惑,破了欲界前六品思惑煩惱,即證二果斯陀含,此云一往來;進一步破思惑後三品煩惱,「得阿那含」。梵語阿那含,此云不來,不再來欲界受胞胎,而在色界的四禪天繼續修行。破見惑已經像斷四十里流水那麼困難,何況破思惑而證阿那含!摩登伽悟道證初果精進,得二果、三果又精進,其「精進」不可限量,猶如樹「林」那麼大,故她在佛「法中」名「精進林」。

愛河乾枯令汝解脫。

摩登伽破了欲界九品思惑,則無欲界的煩惱,其欲界的愛斷了,「愛河乾枯」,就不再纏擾阿難,「令」他得到「解脫」。

是故阿難汝雖歷劫。憶持如來祕密妙嚴。不如一日修無漏業。

「如來」說的「祕密妙嚴」不離法身、般若和解脫。先說法身是秘密。

如來說的法是法身,法身甚麼相都沒有,秘密得很,無人能見,見者非人;色身則有男女相、老少相、生死相,人人能見。修行是修我們的法身,法身在色身之內,所以我們用色身打坐、拜佛、誦經、持咒、作觀,便是希望見自己的法身。所謂「幻化空身即法身」,你不容易見到色身幻化,但你若能用功用到色身幻化,你就見到法身了。

第二般若也是秘密。我們人人皆有妄想,有妄想就不見般若!我們只見自己的妄想煩惱,總是不見自己的般若,所以般若也是秘密。煩惱空般若即現,煩惱不空,般若無辦法現前;般若是佛母,出生一切佛,般若一現,你的妄想煩惱肯定空。

如來說的法亦不離解脫,解脫業障、解脫生死。解脫是無為,生死是有為,有業障即有生死,有業障、有生死就不見解脫,所以如來所講的解脫也是秘密。

阿難所「憶持」的法身、般若和解脫只屬名相,他從未真正見到法身、般若和解脫。阿難執著因緣、自然,能執是第六意識,第六意識就是妄想,是煩惱之一,一切煩惱皆從妄想而生!用妄想執著因緣和自然的名相,生死怎麼了?於功用又有何利益?

解得一丈不及行得一尺,世尊勸阿難不要只是解,解就容易,但光是解是不會斷煩惱的,有行才會斷煩惱,說食不飽嘛,得要吃下去才飽,破煩惱一定要從解起行。就像我告訴你北京是甚麼樣子,你想見北京你一定要行,或走三個月的路,或乘三日的火車,或坐六小時飛機!你沒法去到北京,你就始終未見過北京。

欲見法身、般若和解脫,你就要修!「不如一日修無漏業」,甚麼是「無漏」?佛只度眾生離生死苦,他不會用有漏法繫縛眾生,佛說四諦、十二因緣等一切法,乃至念佛、持咒、誦經,全部都是無漏業,簡單講一句,就是戒、定、慧三無漏學。無漏就是無分別:分別是識,是有為,肯定漏落生死;無分別是智,是無為,無為則不漏落生死。不殺生、不打妄想、不起心動念就不漏落生死,你念頭一起,不是漏落人,就是漏落天、漏落餓鬼!作生死業固然漏落,你用心去求涅槃也是漏落!有漏功德遠不及無漏功德,所以「不如一日修無漏業」。

遠離世間憎愛二苦。

「憎」是苦,例如怨憎會苦,「愛」也是苦,愛別離苦嘛,有愛便有苦,愛重苦則重,你看我們在臨別的時候,愛重一定會流淚;愛輕是不會流淚的,只是難過而已,黯然而別。

「世間」人遇逆境起憎,遇順境起愛,不是憎就是愛,不是愛就是憎,往往著了憎、愛的苦,總是離不了境。再說,憎會漏,愛亦會漏,憎完又愛,愛完又憎,愛時無憎,憎時無愛,憎、愛豈不是有漏?憶持如來之法也是有漏,有漏怎能滅有漏之苦?有漏若能度有漏,你們在家人的父母圓寂了,你怕他們墮落,怎麼偏要請我們出家人去度他們,不請香港的大富翁?就是因為那些有錢人有漏!佛、法、僧三寶無漏,才能救人離苦;唯有用無分別智,修無漏業,用無漏的功,方能「遠離世間」有漏的苦。

妙高峰云:「紅塵堆裡學山居,寂滅身心道有餘,但得胸中憎愛盡,不學參禪亦功夫。」憎、愛是妄想、是煩惱、是苦,你有日能在香港的紅塵裡除掉自己的憎愛煩惱,便不會有憎愛的苦;修行若能「遠離憎愛二苦」,也就差不多了。

如摩登伽宿為婬女。由神咒力銷其愛欲。法中今名性比丘尼。

摩登伽過去五百世與阿難都是在家眷屬,多生多世又為婬女,其愛欲煩惱雖重,到底還是有漏的,本來之性從來無失。為甚麼呢?大海常有波浪,濕性不動;虛空常有雲霧,空性不動;我們的確一向有煩惱,遮覆自己的佛性,但是誰知道煩惱?覺性便識得煩惱!覺性不動,它從未曾離開,所謂千年暗室一燈破,不怕千年的黑暗,因為一盞燈便將它破了。

摩登伽今被無漏「神咒力」「銷其」過往生帶來的「愛欲」,馬上離欲清淨,覺性現前,見性後在佛「法」中出家,「名性比丘尼」。

與羅睺母耶輸陀羅同悟宿因。

「羅睺」羅的「母」親「耶輸陀羅」是佛在家時的妻子,她和摩登伽「同」在「悟」道後得宿命通,知道自己「宿」世的「因」緣,然後出家。耶輸陀羅在然燈佛時是個青衣,釋迦佛則是儒童仙人。他想買花供佛,但那日所有花已被國王買下了,唯這青衣有七朵蓮花,他便問她:「我有五百金錢,你肯賣五朵花給我供佛嗎?」「我不要金錢,我要你發一個願才賣花給你。」

「發甚麼願?」「你生生世世也要做我的丈夫!」儒童最初不肯答應,只是他找來找去,不向她買就沒有花賣了,不能不答應,但他亦有個條件:「你的所有,乃至你的兒女,也要隨我布施;你答應我,我便答應你。」青衣答應了,還托他把自己最後兩朵蓮花供養佛。儒童仙人以花供佛,隨即聞法,得授記作佛。所以當世尊叫目犍連邀羅睺羅出家,耶輸陀羅最初不願意:「何其酷也,他以前捨棄我,現在連我的兒子都要取去!」目犍連說:「世尊問你還記否宿世的因。」果然她記得自己的承諾,既然兒子、丈夫都出家了,她亦跑去出家,後更修行證阿羅漢果。

知歷世因貪愛為苦。

摩登伽與耶輸陀羅「知」道自己「歷世」為了「貪愛」已受了不少「苦」。你必定想,貪愛可以無苦嗎?如果貪愛無苦,人人一味貪、一味愛,就永遠墮落苦海,無人成佛了!法華經云:「諸苦所因,貪欲為本,若離貪欲,無所依止」,有一分愛即有一分苦,這樣才有人回頭,知道要捨貪愛,才有得救。所以貪愛裡肯定有苦,想無苦就要離貪。

一念熏修無漏善故。或得出纏或蒙授記。

「無漏」善不是有漏善,有漏漏落生死,無漏則出生死。有漏和無漏其實相差不遠:我打妄想、不打妄想便無漏;我亂、不亂便無漏;我染、不染便無漏;我動、不動便無漏。無漏無相,時間可長可短,或者一日、七日,或者一小時都可以!有漏就不成,有漏妄想生生滅滅,你便沒辦法「一念熏修」。

子曰:「回也,其心三月不違仁,其餘,則日月至焉而已矣。」顏回的心無一個妄想,功德多麼大!他有三個月都不離「仁」的境界,你說這個一念熏修的時間多長,其餘的學生或一日、或一月,所以「一念熏修無漏善」,一念亦可能有一日一夜。

禪宗大德們打木魚三遍後止靜,一支香一時三刻,一剎那又開靜了,他們就是「一念熏修」,寂而常照的看話頭;所以無漏是個無相法門,可以打成一片,這是古人「萬年一念,一念萬年」的境界,用功的時間可以很長很長,它便是有這個功用。

今日我們可不可以學這個「一念熏修」的法門?可以,我不妨供獻你。你們會念「阿彌陀佛」,但如何做到一念念佛呢?你找串一百零八粒的佛珠,儘管一邊念佛一邊數,數完一串佛珠,中間沒有一個妄想,即名「一念熏修」,有一個妄想夾雜其中也不算數,再來,這個便是功用了。

修行最怕雜,雜毒攻心!就是這樣而已!人人都懂得數佛珠,卻不知道佛珠的意義,那就是叫你們念一百零八個佛號也不要有一個妄想!若你念了一串佛珠沒有妄想,再念另外十串都沒有妄想,那時你一念就有十串佛號的功德,這個能令妄想不生的力量,即名為「修」,亦名為「熏」。

唯有無漏才能降伏有漏的妄想,我們以「一念熏修無漏善」就有功用了,像摩登伽女便破了欲界九品思惑,如果更破色界、無色界,其餘八地八九七十二品思惑破盡,她就「得」「出」離生死之「纏」,證阿羅漢果。證了四果阿羅漢的耶輸陀羅,亦以「一念熏修無漏」的功德,迴小向大,在法華會上「蒙」世尊「授記」作佛,名為具足千萬光相如來。

如何自欺尚留觀聽。

摩登伽女和耶輸陀羅一念熏修,或已出纏,或蒙授記,何況阿難堂堂大丈夫,難道他用起功來不及兩個女人?他肯定比她們好、比她們快!佛勉勵阿難,為何他「自」己「欺」負自己,只是憶持多聞,一味記牢名言習氣,「觀」人家用功,「聽」人家證果,叫人修行,自己卻解而不行,不肯用功證果呢?

我們修行人莫要落了知解的宗徒。昔日六祖曾對大眾說:「吾有一物,無頭無尾,無名無字,無背無面,你知道那是甚麼嗎?」神會便答:「是諸佛之本源,神會之佛性。」六祖曰:「明明說無名無字,你卻喚作本源佛性,就是你以後有把茆蓋頭,也只成箇知解宗徒。」知解宗徒就是名相妄想;修行人一定要修,不要只管學解,多知多解是甚麼?名相不是智慧,那是妄想而已!妄想是虛妄的,怎能敵生死、怎能免輪迴呢?所以這裡世尊再提醒阿難,不要光是說解,應該從解起行。

阿難及諸大眾聞佛示誨。疑惑銷除。

文中的「疑惑」是多聞名相,著了名相就講因緣、講自然,名言習氣多籮籮,最不容易除。你看那些多知多解的人,學佛法學得滿肚皮都是!說就說得天花亂墜,就是不懂得去修,老是說「我懂、我明、我知道」,唉!你叫他們放下,他們真的不願意!這個就是所知障,被名言習氣所障!不及老太婆們,有時她們悟道了,那些人仍未悟道。

現在大家聽完佛的開「示」教「誨」,知道因緣和自然都是有為法,用無為的功就要離有為,以前的名言習氣隨即「銷除」。

心悟實相。身意輕安得未曾有。

破一分疑,增一分悟,破一次惑就悟一次,惑惑破心心就悟,是為「心悟實相」。所謂大悟十番,小悟無數,修行人悟道多次也不怕,可能阿難早已經悟了,心包太虛,量周沙界,所以他說:「妙湛總持不動尊,首楞嚴王世希有,銷我億劫顛倒想,不歷僧祇獲法身」;他從不肯放下因緣和自然的疑,今日都放下了,更除多聞的習氣,又一次悟,故而「身意輕安得未曾有」。

重復悲淚頂禮佛足。長跪合掌而白佛言。無上大悲清淨寶王。

阿難悟得深,所以流出「悲淚」,讚歎佛為「清淨寶王」。佛乃法王,所說的法都是清淨的,他以無上的大慈大悲救阿難的苦,這些不必作詳細解釋了。

善開我心。能以如是種種因緣方便提獎。引諸沈冥出於苦海。

佛能「善開」阿難「心」裡眾多習氣,像演若達多怖頭狂走就是一個「方便」,以說明非因緣、非自然之理,「提」攜「獎」勵「引諸沈冥出於苦海」。

世尊我今雖承如是法音知如來藏。妙覺明心遍十方界。含育如來十方國土。清淨寶嚴妙覺王剎。

「妙覺明心」的「覺」是空如來藏,「明」是不空如來藏,「妙覺明」則是空不空如來藏,一心三如來藏,所謂心造諸如來,一佛一切佛,心是如來地,心地包「含」、「育」出「十方如來」,這是從心化出來的化身佛,是為正報;十方如來的心又「含育」十方如來的「國土」,國土則是依報。

佛土有應身土也有報身土,「妙覺王」是說圓滿報身盧舍那佛,「清淨寶嚴妙覺王剎」是其國土。報身佛雖在華藏世界成佛,那亦不離阿難的心,為甚麼呢?阿難今「承如是法音」,他明了心,知道自己的心「遍十方界」,與諸佛的心一樣,所以十方如來的國土阿難亦有一份。譬如我們這個佛堂有福,你來了更好,你的福和原本的滲在一起,佛堂多了你的福,佛堂的福又有你的份兒。

所以經題的「大佛頂如來密因」,如來藏裡含有如來,這個成佛的密因已經講完,只是仍未說到「修證了義」。阿難既放下了多聞的習氣,向下他便請教佛如何修行。

如來復責多聞無功。

我們未破見惑,還有見惑在,便只屬聞;阿難破了見惑,故能見道,仗如來說法之力從聞生解,即見自己的心遍十方界,含育十方如來清淨國土。但如來說,那不過是石火電光的剎那際三昧,即使悟了也會再迷,因為多聞屬解,不能滅惑,是解悟而已,未屬證悟,依然未曾究竟。如果解能滅惑,香港大學的畢業生個個讀書讀到飽,便沒有煩惱了!有些還再留學哩,但我相信他們的煩惱一定未減!多聞是妄想分別,妄想又如何能滅妄想的惑呢?

要破惑得要用功,要證悟就一定要修行,所以「如來復責」阿難的「多聞」「無」破惑之「功」。然則怎樣滅惑呢?

不逮修習。

「修」是修行,「習」是學習,一定要修行學習。「逮」者不及,多聞必然不及修行學習。子曰:「思而不學則殆」,思是一味的想,人不學則殆矣!所謂學而時習之,日日都要去習,時時刻刻都要去修;修行學習有沒有好處呢?念一句佛有一個功德,你念一萬句便有一萬個功德,這就是積功累德了。

所以修行學習都是重覆的念,譬如我們日日唸大悲咒,唸它十萬、二十萬遍,你要明白,「修習」就是要你習到熟,只怕你未唸到熟!子曰:「溫故而知新,可以為師矣」,唸到熟就是「故」,溫故就會知新,忽然得到觀音菩薩的大悲心,即可為人師了!或者你念佛念了三年,忽然一句溫故知新,得念佛三昧,你便能弘揚淨土,這樣也是修行學習。你別說念來念去都是同一句,念到熟就溫故知新,就是那句就好了。

過去有個老婆婆,她根本未聞佛法,但她也會修會習。她問自己的師父怎樣用功,這個師父可能不大中用,雖說教她持咒,卻把觀音菩薩六字大明王咒說成「唵嘛呢叭咩牛」!這老婆婆以一個「信」字,覺得持咒也不錯呀,便用黃豆來計算自己唸了多少遍。她每唸一遍便數一粒黃豆進碗子裡,一味修行學習,於是滿碗都是豆;她時時刻刻只管「唵嘛呢叭咩牛」,換了你肯定會說「唸錯了啦!」你已有個分別心,用分別心你就領當了。後來老婆婆自己不用動手,那些豆也會自己跳進碗裡去!她就是用無分別心得到利益,而得無生法忍。

你看,多聞「不逮修習」;阿難多聞卻無斷惑之功,若我們修行學習,則能斷自己的惑,破自己的我執,破自己的煩惱。

我今猶如旅泊之人。

「旅」是陸上的旅店;水上讓人投宿的船則名為「泊」,這個廣州以前也有,香港現在就沒有了。阿難把自己喻作生死海中「旅泊之人」,時或生在人間,或生在天上,雖然絕不會墮落三惡道中,但是至今仍未返家。

忽蒙天王賜與華屋。雖獲大宅要因門入。

天王喻佛,「華屋」這裡喻作三如來藏。阿難等「雖獲」佛「賜與華屋」,這幢「大宅」是看得清清楚楚了,卻未得其門。怎樣入呢?入門要行,不可光是在看!如來不錯可以指示,卻不能代他們入門,要入門一定要靠自己修行,所以阿難求佛給他們一扇門,好讓他們「因門」而「入」。

昔有天使問睦州老人:「三門俱開,從那門而入?」像廣東的南華寺,叢林上肯定有頭山門、二山門和韋陀殿三扇門。睦州云:「從信門入。」這個「信」字很重要,佛法大海,信為能入。

又如善財童子往彌勒樓閣參拜彌勒菩薩,殊不知門是有,彌勒菩薩卻沒有將它打開。若他開門,他就是從閣內出來,而不是讓善財進去了!所以善財誠心在門口等候,直至感應道交,即見彌勒菩薩從外面來,而不是從樓閣出。善財童子隨即頂禮:「我已發了菩提心,但不知如何修菩薩行,請大德指示我吧。」彌勒菩薩對他說:「你進入樓閣便看到我的境界了。」然則怎樣進去呢?彌勒菩薩三彈指,「的」、「的」、「的」,樓閣的門應聲而開,待善財一進去又再關上。

在彌勒樓閣內,善財看見閣上有閣,每一層都有彌勒、都有善財,無量樓閣即有無量彌勒和善財,無量境界,重重無盡,善財童子看得眼都花了!正在入神,彌勒菩薩喝一聲:「善男子,止!」善財童子從信門入,彈指三聲信門開,便馬上悟道;剛才只是一個夢,樓閣全部沒有了,好境界也是個夢嘛,我們不能夠著,醒來便明白原來是這個樣子!所以禪宗道場打禪七時,你們常聽到維那師父、監香師父們大叫:「止!」即是叫你醒來,好好醜醜都要醒來!我們現在做人像做夢一場,要醒來呀。

惟願如來不捨大悲。示我在會諸蒙暗者。捐捨小乘。

「蒙」即昏蒙,「暗」是暗鈍,「諸蒙暗者」是指初發心的二乘人,與及眾中其他現相小乘,他們不知道自己上可成佛,下度眾生,如今畢竟要「捨」「小」求大,故需如來「不捨大悲」,指示他們入如來藏之門。

畢獲如來。無餘涅槃本發心路。

小乘人還有習氣未除,所以他們證的是有餘涅槃;如來破了煩惱,亦無習氣,是為「無餘涅槃」。無餘涅槃是果,果必由因,「本發心路」就是這個因了,楞嚴經說由乾慧地中中流入五十五位妙菩提路,此路就是入華屋之門,法華經則說乘大白牛車遊於四方,乘是寶乘,直至道場。要修因才證入「無餘涅槃」,這個「本發心路」云何修呢?

令有學者從何攝伏疇昔攀緣。得陀羅尼入佛知見。

上來阿難是代聲聞的無學而問,現在他是代有學請修行之法。「疇昔」是往昔,大眾請世尊「攝伏」他們「疇昔」的「攀緣」,這個分別妄想一滅,便「得陀羅尼」。陀羅尼此云總持,總一切法,持無量義,它包含奢摩他、三摩鉢提和禪那,亦即如來藏,故能「入佛知見」。

心機微動是為「攀緣」,凡夫攀緣生死,在人天路上想得人天之樂;二乘人攀緣涅槃,既有涅槃可攀,他們就未得涅槃。菩薩以明明覺,「覺非所明因明立所」,如演若達多迷頭認影,攀緣斷妄想、攀緣求真如、攀緣了生死、攀緣取涅槃,始終不離攀緣心,就無辦法入如來藏。

攀緣心是權教所用,它就是妄想,是六塵緣影的第六識,外道便是用它修行,初發心的人亦多以攀緣心用功,所以十居其九不能悟道。趙州老人禮五台時,有個和尚曾對他說:「何處青山不道場,何須策杖禮清涼,雲中縱有金毛現,正眼觀時非吉祥。」趙州當時已垂垂老矣,何必還策了杖跑到五台山?心機微動就是攀緣,我們要放下這個攀緣心。學佛法的人萬不能動,萬不能用攀緣心,不要求生天,也不求來世要做甚麼,一切不貪;無求乃是第一,四大無我五蘊皆空,悟無生忍,目下甚麼也不求,把求名求利、貪東貪西的攀緣心息下來,只要自己空了就好了。

作是語已五體投地。在會一心佇佛慈旨。

這句不用解釋了。

爾時世尊哀愍會中緣覺聲聞。於菩提心未自在者。

世尊聽到這個請求,即對「緣覺聲聞」生起「哀愍」之心。二乘人雖然解脫生死,但是他們終止化城,未到寶所,仍是未發菩提心;縱許菩提心已發,也未必能夠領會,所以說他們「於菩提心」「未」得「自在」。

及為當來佛滅度後。末法眾生發菩提心。開無上乘妙修行路。

佛不僅為會中的人設想,他更教我們「末法眾生」在他滅度後應該怎樣修行,才能入華屋之門。

「菩提心」是成佛之因,發了菩提心便不是三乘,而是「無上乘」了,無上乘亦即一乘,一乘有因有果,有菩提心、菩提行才證菩提果,「妙修行路」就是一乘之因,修佛因即得佛果。

宣示阿難及諸大眾。汝等決定發菩提心。於佛如來妙三摩提不生疲惓。

「妙三摩提」是不空如來藏,三摩提亦即三摩鉢提,此云幻。如來從空出假,入俗利生,就是用假觀度眾生。我們也要以此法門修行,修幻觀破如幻的煩惱,由幻的煩惱,得幻的功用。如幻的法門可以破惑,你知道煩惱是幻,知幻即離,離幻即覺,煩惱即空,你說多麼快呢。你不知道紙老虎是假的,你肯定不敢去摸牠,知道就不怕了,摸牠一下都可以!識得幻煩惱就斷,業障就除,一幻一切幻,即可上求佛道下化眾生,眾生是幻嘛,所以度眾生成佛也可以很快。

毘婆尸佛有偈曰:「身從無相中受生,猶如幻出諸形象,幻人心識本來無,罪福皆空無所住。」尸棄佛亦云:「起諸善法本是幻,造諸惡業亦是幻,身如聚沫心如風,幻出無根無實性。」罪福、身心都是幻,我們知道罪福是幻,罪福就空,知道身心是幻,便是身又空、心又空,所謂如幻三摩提,彈指超無學,修行那個不是用幻呢?念佛是幻,修水觀、火觀、空觀一切都是幻,出家、行善、用甚麼功也要當它是幻,你不要去執著它。

會中的小乘人破了我空,他們之所以只入化城,不能過五百由旬而到寶所,就是因為他們在半途「生」起「疲」厭。現在他們既決定發無上菩提之心,世尊便勸他們切莫只是證了我空就算,還有法空、空空未破!假若他們修如幻三昧,知幻即離,證法空真如,更破空空,解六結,越三空,即入華屋之門。

應當先明發覺初心二決定義。云何初心二義決定。

初發心有「二決定義」:「覺」是始覺,若以不生不滅心為所「發」的始覺「初心」,即與如來果德的不生不滅心相應,這是第一個決定義。我們迷了本覺,六根則如賊媒,自劫家寶,是為不覺;始覺必定要破不覺,才能與本覺相應,所謂「一根既返源,六根成解脫」,這是第二個決定義。

阿難第一義者汝等若欲捐捨聲聞。修菩薩乘入佛知見。

先說第一個決定義。

大眾證了阿羅漢果,今「欲捐捨聲聞」,迴小向大,「修」一乘的「菩薩乘」,以見實相,所謂「入佛」的「知見」。

應當審觀因地發心。與果地覺為同為異。

我們欲想成佛,首先「應當」「審」詳「觀」察一下,自己「因地」所「發」的是個甚麼「心」?此心與如來的「果地覺」「為同為異」?相不相應呢?

因地心不離見聞覺知,但是我們的見聞覺知帶妄,十番顯見就是帶妄顯見;除了妄,見聞覺知純真了,純真便是佛因。果地是指佛果,如來果地覺是常住的,你若得一念不生心,便與如來果地覺相「同」,你用生滅心,就與如來果地覺不相應,是名為「異」。凡夫修的因與佛果相應是名正因,否則即名邪因。

阿難若於因地。以生滅心為本修因。而求佛乘不生不滅。無有是處。

「生滅心」亦即妄想,這是第六識的攀緣心,我們的妄想念念生滅,逐境思量,平常人人用的都是這個六塵緣影的心。生滅心離塵無體,能不能用來修行?

將來又結甚麼果?肯定結個生滅果!用生滅心修福行善,將來一定結人天的果報,人天果報就是生滅嘛,即使來世生天,或到人間做個大富翁,福盡享完了還墮,這個便是生滅了。

昔日梁武帝問達摩祖師:「朕即位已來,造寺、寫經、度僧不可勝紀,有沒有功德?」達摩答:「並無功德,此乃人天小果,有漏之因,如影隨形,雖有非實。」達摩畢竟是位祖師!梁武帝用的就是生滅心。如何才是真功德呢?達摩言:「淨智妙圓體自空寂,如是功德不以世求。」淨智妙圓體自空寂,何曾有生滅?不生不滅的功德不能以世間法求得,離了六根、六塵、六識的世間法,那個就是不生滅心。

外道用第六意識的生滅心修定,第六意識緣的法塵是生法塵,滅了第六識則是滅法塵,仍是未出三界;極其量修到八萬劫的定,八萬劫內一切法他們知道,有的屬常、有的無常,他們便提出一個常無常論。有云:「饒經八萬劫,終是落空」,他們將來或生到非非想天,八萬劫之前他們就不知道了,只稱之冥諦。

八萬劫一破,他們便出三界,也可以證羅漢果,但他們實在沒辦法破這個八萬劫。

道教學仙的人也是以妄想生滅心用功。修道屬火,身則屬水,他們用功用到五炁朝元,將心、肝、脾、肺、腎五行的氣和合起來,身體得到輕安,步履如飛。若他作意將生滅心令火下墜,令水上升,水火一和,他的丹田就如火那般沸滾;等到晚上子時,熱氣經過鼻子上到頭頂,從頭上出神,經過九次他便可以到處雲遊了,到蓬萊也可以,假如他有生天的功德,天府招了他去,其壽命可能會有幾千歲!但他們用的只是生滅心,即使能在人間成仙,始終亦有滅亡之日。

二乘人也是用生滅心修行。他們知苦斷集,慕滅修道,捨生死、取涅槃,用生滅心修四諦,便無辦法見佛性。他們不知道自己會成佛,亦不知道一切眾生也會成佛,菩薩就不同了,他們不用生滅心便能夠見佛性,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。

上來七處破心便是破這個生滅心,你說那是多麼重要!求佛果一定要發個不生滅心,佛果常樂我淨,以生滅心「為本修因」就是用妄想心修行,「而求佛乘不生不滅」,這個因地心與果地覺並不相應,所以「無有是處」。像你煮飯用米肯定成飯,米屬因,飯屬果,這便是「同」;沙與飯不相應,你用沙煮就不會變飯。

因此不論念佛、持咒,有心就是生滅心,有心的生滅比較麁,所以修行用功最好不用生滅心,用無心便漸離生滅心。如果拜佛是無心,念佛是無心,持咒、布施也是無心,一定勝過生滅心,雖然無心仍是生滅,它總比有心來得好些,能找到不生滅心固然更好,世尊現在便教我們找它出來。

以是義故汝當照明諸器世間。可作之法皆從變滅。

世尊要阿難用其智慧「照明」一下,有情世界的眾生將來會死,「器世間」的山河大地有成住壞空,且不說樓房會塌下,就是唐朝建的佛廟,經過千多年現在一間也沒有留下來。

古人云:「若人靜坐一須臾,勝造恒沙七寶塔,寶塔畢竟化為塵,一念淨心成正覺。」寶塔是「可作之法」,它始終會化為塵,成正覺要用一念淨心,這個就是不生不滅的心。不論有情、無情,凡有作就會有滅,「可作之法」肯定因「變」化而損「滅」。

阿難汝觀世間。可作之法誰為不壞。

「世間」一切「可作之法」,甚麼是「不壞」滅的呢?壞中肯定有一個不壞。

然終不聞爛壞虛空。何以故空非可作。由是始終無壞滅故。

森羅萬象物物壞,全都有生有滅,其中也有不「爛壞」之物,那個便是「虛空」!虛「空」並「非可作」,故無生無滅,唐朝的虛空是現在的虛空,周朝、漢朝的虛空也是現在的虛空,朝代改換了,虛空「始終」「無」有「壞滅」。

則汝身中堅相為地潤濕為水。煖觸為火動搖為風。

有情的四大「身中」也是有壞有不壞。我們這副硬骨頭是「堅」,屬於「地」大,但骨頭仍是會壞;痰淚涕唾等「潤濕」的東西屬「水」,生病時卻一些口水也沒有,乾焦了,這個水也是會壞。人的身體有「煖觸」便屬於「火」,但當身體冷了,這個火亦是會壞。身體四肢乃至呼吸能夠「動搖」是靠「風」力,風力不夠時上氣不接下氣,這個風便是壞了。

由此四纏分汝湛圓妙覺明心。為視為聽為覺為察。

「湛」即不動,「圓」是圓滿。人人皆有真如,真如就是我們的本性,這個「湛圓」的「妙覺明心」被地、水、火、風「四」大有為法「纏」縛,便「分」成在眼「為視」,在耳「為聽」,在身「為覺」,覺香味觸,在意「為察」,以觀察一切法。

從始入終五疊渾濁。云何為濁。

以下乃楞嚴經講說五濁之文。

心與四大和合即「渾濁」了,四大亦被心「渾濁」,大家「從始入終」再分不開,見聞覺知帶妄,便成為「五疊」的劫濁、見濁、煩惱濁、眾生濁與命濁。它們為甚麼稱為「濁」呢?

阿難譬如清水清潔本然。即彼塵土灰沙之倫。本質留礙。

「清水」譬喻視聽覺察,即是我們的見性。我們的妙覺明心本無煩惱,無業障又無生死,它從來都是清淨的;「塵土」與「灰沙之倫」卻是有生滅的地水火風,它們一個堅相,一個濕相,一個熱相,一個動相,其「本質」則有「留礙」。

二體法爾性不相循。

視聽覺察是心的見分,屬於心法,地、水、火、風則屬於色。心有知覺,色無知覺,「二體」之「性」並「不相循」。

有世間人取彼土塵投於淨水。

無明不覺便是迷,就像「世間人」「取」地、水、火、風的「土塵」「投於」見聞覺知的「淨水」裡。

土失留礙水亡清潔。容貌汨然明之為濁。

「土」是指色,它被「水」一撞,其「留礙」的性便不見了,「失」了,不再是土,變了泥!清水亦變成濁水,「亡」了「清潔」。「汨」是不定,水、土的「容貌」「汨然」失掉,故名為「濁」。

汝濁五重亦復如是。

阿難你的「濁」有「五重」也是一樣,娑婆世界是五濁惡世,我們住在其中,誰都離不開五濁。五濁不從何處來,只因我們的無始無明而有;真如一念不覺,覺非所明因明立所,就有無明,無明的生滅與不生滅和合,有阿賴耶識,濁就來了。無始以來我們的無明迷了真如,真性裡有濁才墮落生死,輪迴六道。

心是有情,色是無情,有情與無情和合,即有五濁的世界和五陰的眾生。見與空和合是劫濁,四大與見聞覺知和合是見濁,六根與六塵和合有煩惱濁,知見與業果和合是眾生濁,最後從體起用,用與體和合就有命濁,所以打破五濁就離開娑婆生淨土了,但是五濁不容易破。

阿難汝見虛空遍十方界空見不分。有空無體有見無覺。

先說劫濁。

梵語劫波,此云時分,短稱剎那,長則名劫。將來這個世界肯定有水災、火災、風災的大劫,俗話叫做末日,世界未壞之前也常有飢饉、刀兵、瘟疫的小劫。現在非洲餓死的人很多,中東的戰爭又不知死了多少人,就是我們香港亦未離劫,多少人被車撞死!劫運當頭,所以劫是一個濁。

人人都有「見」,都能用見性「見虛空」;虛空以何為體?真空就是其體,真空清淨,能生一切色、一切水、一切火。空與見不和合便有覺,所謂性見真覺,性覺真見,清淨本然,「遍十方」法「界」。虛空是無情,見是有情,虛空遍十方界,見濁亦遍十方界,見與虛空和合便是有濁,等如水和塵土和合,那時見有濁、虛空有濁,離空無見,離見無空,是云「空見不分」。

虛空「有空」卻蒼蒼然「無」有實「體」,真空即變作頑空,娑婆世界的空就是頑空。如是「有見無覺」,沒有了覺性即成妄見,這個見就不能周遍法界。

相織妄成。是第一重名為劫濁。

有見無覺是妄見,有空無體是頑空,我們所見的是頑空,能見的是妄見,頑空與妄見大家「相織」,分不開了,是為五濁中「第一重」的「劫濁」。

上文「認悟中迷,晦昧為空,空晦暗中結暗為色」,即有山河大地的色陰。

劫濁是世界,由頑空與妄見和合而成,它是你自己所造,人人有份,世是過去、現在、未來的時分,有時分便屬空間,即有東南西北之界。有世界肯定有劫,令我們不能超出時間空間,不是欲界就是色界、無色界,於三界火宅中六道輪迴,生死往還,不能出離,故名劫濁。有劫真性裡就有濁,怎會是成佛之因呢。

有沒有辦法離開劫濁?有,你唯有修行用功。修行用功第一個條件是要打破劫濁!修行人一念相應,空了時間性和空間性,有云「虛空打破,大地平沉」,空間就破了;又云「求佛施功早晚成」,早成、晚成,時間就破了;劫濁打破便見道,所以破劫濁又名劫前悟道。但是劫濁不容易破,我們的妄見只見頑空、見這個世界,既有時分,又有處所,肯定無法離開火宅。

修行人用功用到妄見一滅,真見現前,真見不與頑空和合,那有劫濁?真空不與妄見和合,那有世界?所以修行用功無他,最重要是將自己無始來的妄見化為真見,頑空變為真空,就是性空真見,性見真空,清淨本然周遍法界。見到真空就可以隨便離開娑婆,跑到極樂世界、藥師如來的琉璃世界、阿閦佛國的不動世界、甚至盧舍那佛的華藏世界都可以。淨土裡沒有五濁,所以恭喜各位,誰將山河大地的劫濁打破,那時世界空了,無時間性又無空間性,超出劫濁,色陰就空。

色陰蓋覆我們的佛性就是濁,不過這裡它叫做色陰。我們要留意,破劫濁時見道只是石火電光的見,還有四個濁未破,有五陰就不見佛性,若更破除其餘的濁,人人即見佛性,五陰即空。虛雲老和尚說:「熨著手,打碎杯,家破人亡語難開,冬去春來處處秀,山河大地是如來。」古來大德悟道時見山不是山,見水不是水,世界空了,妄見變成真見,劫濁便是打破了。

過去有個和尚隨大眾出坡取柴,前一堆、後一堆,這樣在用功。你們不要小看出家人,在家人日間賺錢,夜裡休息,我們出家人日夜念念在道,不曾離開,分分鐘都在用功,跟你們在家人相比,真是忙到不得了。一次那個和尚把堆到後面的柴弄跌了,前面的柴又倒下來,他即說:「哦!撲落非他物,縱橫不是塵,山河及大地,全露法王身。」他便是將劫濁打破了。

汝身現摶四大為體。

我們五陰中的受陰,這裡名之見濁,亦即我見。有了身體就有我見:怎麼我單單執這個身體為我,不執人家的身體為我?這裡是有一個濁的,你看,我們在父母未生以前沒有身體,投胎時將父精母血一攬,是名為「摶」;父母的遺體有地、水、火、風,我們假借「四大」以為身,便有這個身「體」。

見聞覺知壅令留礙。

「見聞覺知」原是一個,本來見可以聞,亦可以覺,亦可以知,但是有了四大,凡夫在眼就只能見色,不見聲音,在耳只能聞聲,在鼻、舌、身就只能覺,在意只可以知,四大一「壅」塞,就「留礙」而成六根。

水火風土旋令覺知相織妄成。是第二重名為見濁。

「水火風土」是無情之物,水無知覺,它不懂得自己是濕!火不說自己是熱,風不說自己會動,土亦不說自己是堅,四大的身體沒有知覺,若它跟見聞覺「相織」,問題就來了,一個有情一個無情,大家和合,便是在眼能見,在耳能聞,在鼻嗅香,在舌能嘗,在身為覺,整個身體有了「覺知」,我們就「妄」認色身為我,無我執我是我見嘛,亦即顛倒,是名「見濁」。

不論男女老少,人人皆有身體,做狗執狗的身體為我,做蛇執蛇的身體為我!普陀山以前便是蛇王的山,牠認為自己是蛇,怪不得牠說自己有千年子孫的計劃,所以不肯把普陀山借給觀音菩薩建道場!你說這個「我」多厲害。

我們做男的認男為我,做女的認女為我,這樣也就永遠是男人、女人,你都已經認了這個男身、女身為我!生在中國便認中國人為我,投胎到外國就認外國人為我,假如外國人跑到中國投胎,他又認中國人為我,不認自己是外國人了。

所以佛教最不許可有「我」,這個「我」字就是妄見!人人長大了就不認小孩子的「我」,年紀老時誰都不認老年的「我」,只想認那個少年、壯年的「我」,但是不可得哩,死了就連「我」都不見了,不知他去了那裡!做夢只是認夢中的「我」,歡喜呀,發財呀,床上的「我」你就不認了;醒來又不認夢中的「我」,忙著起床、穿衣裳、漱口洗臉,又認回床上那個「我」。

人的六根能見六塵之境,六塵是這個世界,亦即劫濁,六根能見,能見的便稱為「我」,見有我,這個便是見濁。見我是「有」是起了有見,見我是「無」就起了無見,或從身見之中生出邊見;或從我見之中覺得世人無因無果,這個便是邪見;或從我見之中覺得自己持戒將來生天,是為戒取見;或見了境界以為自己證了果,這個則是見取見。身、邊、邪、戒、取,有這五個見惑皆由你有個我見,這樣你不是見天堂便是見地獄,來去只見娑婆世界,就沒辦法出離欲界、色界和無色界的火宅。

見濁是我們的身體,生老病死完全是見濁,有見濁全因為有「我」,想成就佛因,便一定要把我見破除。誰又肯把我見放下哩!六祖菩薩說:「有我罪即生,亡功福無比」,有「我」做任何功德都是以貪心來做,罪不就生了!有我見即有生老病死,愛別離苦、求不得苦是「我」,怨憎會苦就更加是「我」!所以凡聖有個分水嶺,有「我」我執一定重,這個肯定是凡夫;無我則亡功福無比,無我我執輕,悟道的人、聖者肯定無我,佛和孔子都說無我,老子也說:「吾所以有大患者,為吾有身,及吾無身,吾有何患?」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,後天下之樂而樂,我們中國的周總理,他最後一口氣都是為著國家,死後自己的骨灰都是灑在國土上,這幾位的「我」便是減少了。

見濁可否打破呢?可以的,若果用功用到四大不與見聞覺知和合,那時的身體怎麼樣?古來修行人用功總是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,行不知行,坐不知坐,穿衣裳未曾掛著一條線,食飯亦未咬著一粒米,他們的身體空了,打破了見濁,生死便了。若我們的眼還有見,耳還有聞,那便是見惑、聞惑!你們要好好用功,用到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見惑就空。

昔日有位國王對國師說:「你們和尚不耕田、不織布、又不做生意,到底用箇甚麼功?」把我們說成一個大食懶一樣!國師答:「我們日夜無間斷地用功,沒空做其他事情!」「真的用功用到甚麼都看不見?」「你把牢中的死囚請來,我試給你看。」國師對那死囚說:「你把這盆油頂在頭上,在皇宮裡走一趟,如果一滴油也沒有瀉,我們就恕你無罪,放了你;但只要有一滴油滴了出來,我們馬上斬去你的頭。」這犯人想,自己反正都要死,不妨答應,國師便令他捧著油,另外派人拿張刀子跟著他,慢慢的帶他在皇宮裡走。他們回來後,國師問他宮中有甚麼好玩的?當時宮娥美女在唱歌跳舞,他卻說自己甚麼也沒看見。為甚麼呢?「我全副精神留意著那盆油,瀉了一滴,我可沒命呀!」「國王!我們出家人用功亦然,生死事大,無常迅速,我們全副精神留意著自己的生死,還有甚麼閒心看人家的色、聽人家的聲音呢。」

法身是真我,如果真的無我,即證須陀洹果,不入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,就名入流,入法性之流。世界空是劫濁空,那時沒有見惑,自己亦空,就悟道了,一見道就破我見。

又汝心中憶識誦習。

現在來說煩惱濁。

這裡的「心」是指第六意識心。人人都有這個心,它又名妄想;它也有作用的,那就是「憶識誦習」。「憶」是憶想過去,各人的過去都不同,閒時想想少年的事也是好的!誰人不想往事?我也會想起我出家時的事情!回憶少年事,淚痕滿難乾,過去的事有的很苦,不想則矣,想起就流淚。「識」是想現在的事,我們現在看見甚麼,也是從想而認識目前的事情。「誦」是誦習未來的事,我們學經學咒,乃至你們讀書,總要誦到熟你將來才有受用嘛。所以「憶識誦習」完全是這個想陰。

性發知見容現六塵。

想陰之「性」是「發」於六塵的「知見」。妄想有相,想甚麼也會現個相出來,念阿彌陀佛有阿彌陀佛的相,念觀音菩薩有觀音菩薩的相,唸大悲咒有大悲咒的相,想吃飯有吃飯的相,想某人有某人的相,想賺錢則有黃金的相。妄想的相從那裡來?妄想是六塵的影子,我們一霎眼之間,瞪開眼見的是實境,閉上眼仍看見剛才眼所見的東西,故名獨影境。打妄想時你的心一動就有影子,入定的人見了,便知道你在打甚麼妄想,人家才不是看見你的心,所以「他心通」應該說是「他影通」!

離塵無相離覺無性相織妄成。是第三重名煩惱濁。

想陰無體,其「容」貌既「現」於「六塵」,「離」了六「塵」的境就無妄想的「相」,「離」了六根之「覺」亦無妄想的「性」。內六根之性與外六塵之相「相織」,「妄成」第六識的妄想心,這就是「第三重」的「煩惱濁」。

多煩惱皆由你日想夜想,想起過去的不如意,就瞋過去的事;想起現在的事覺得不對,就瞋現在的事;或者你看見某人,你的心裡不高興,對方其實不知道;你想到冤家,雖然那個人不在眼前,但你一想起他就怒了!這個瞋只是你瞋你自己的想。想得合意了,像我們打妄想發財,貪煩惱便來,這又是自己貪著這個妄想的心。癡煩惱是顛倒想,我們不了妄想是幻,只當所想是實在的,就像人們買賣股票有損失,想得多便癡了!又如孔明說周瑜七步一計,他自己一步七計,心裡覺得勝人一籌,憍慢煩惱就來了。或想一件事真假難分,似是又似非,想不通便生疑惑。所以想是煩惱濁,由六根對六塵,想著過去、現在和未來,生起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五種煩惱,這些煩惱全是自己惱自己、自己煩自己,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!因煩惱造罪、作業,就要受生死苦。

煩惱既是生死之因,要成佛就一定要除心中的煩惱。煩惱濁怎樣破呢?很容易,煩惱本來空!有因有緣,煩惱便和合而有;離開因、離開緣,無六根六塵就無六識,沒有妄想便沒有煩惱,你不想,也就一點煩惱都沒有,煩惱即空,煩惱濁便打破了。

又汝朝夕生滅不停。

現在再說眾生濁。

「又汝朝夕」念念「生滅」,新陳代謝,刻刻不停,這個世界日出東、日落西,光陰似箭,日月如梭,就是行陰。孔子臨川,隨即悲而歎曰:「逝者如斯夫,不捨晝夜。」他就是見到行陰。莊子則說:「藏舟於壑,藏山於澤,謂之固矣,然而夜半有力者負之而走」,把艇子藏在山谷裡,幾年間它已被行陰所壞!這個「有力者」就是行陰。

行以遷流為義,山河大地有行陰,你看做人青春不老多好呢,但是幾年一過人漸老,面皮皺了,牙齒脫落,頭髮又白,如果沒有行陰,我們個個都青春常駐!我們的身體有生老病死,我們的心「生滅不停」,這個也是行陰。

知見每欲留於世間。業運每常遷於國土。相織妄成是第四重名眾生濁。

煩惱是想陰,對境而起,屬於知見;人人都想自己的「知見」「留於世間」,可不可以呢?「業運」卻不答應,我們前世的業、今世的命運常常都在改變,故云「業運每常遷於國土」。

我們國父孫中山先生臨終時說:「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須努力」,他希望革命成功的知見「留於世間」,只是知見還知見,業運歸業運。又像孔明六出祁山欲恢復漢朝,復漢的知見雖好,但他出師未捷身先死,長使英雄淚滿襟,最後一次出征其命運已終,不答應他。再說,孔子熟詣《詩經》、《春秋》、禮、樂,只是未曾學易,他雖說:「加我數年,五十以學易,可以無大過矣」,不久他卻離開這個世界,命運就是不容許他的知見,這個就是無常了。

秦朝的白起本有大將之才,但他活埋了四十萬降卒,所以到現在還未出離地獄;他或墮落做民女,或做豬做牛,每次都是給雷劈死,身上還寫了自己的名字。其知見本是個大將,但他做錯了事,「業運每常遷於國土」,業運便不肯答應他。

以前有位老人每日都往聽百丈禪師說法,一日他不肯離開,百丈問他,他就說自己是個非人,是個狐狸。「你有甚麼請求呢?」「迦葉佛時我像你一樣是位大和尚,當時人家問我,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,我答了一句『不落因果』,之後生生世世一出頭就是一身毛,我想請你下一個轉語度我。」「那你問我吧。」

「請問和尚,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?」百丈答:「不昧因果。」這人雖有大和尚的知見,只為答錯了一個字,自己有疑,疑便是業了,令他五百世都做狐狸。如今其業運已轉,百丈依著他的指示,在石岩後用拐杖挑出一隻狐狸的身體,就以亡僧之禮火化了牠。

有段文是說法華經一個故事。宋朝歐陽修出知穎州,當時有官奴名盧媚兒,她姿貌端秀,口吐蓮花香滿世界,有位從蜀地來的和尚說,她前世是個誦了三十年法華經的比丘尼。歐陽修命人取來法華經,問她懂不懂,她看一下即像流水般背誦起來,換了別的經就背不了。她誦了三十年法華經多好呢,她的「知見」應該是一乘的佛知佛見,可惜臨命終一念之錯,其「業運」「遷於國土」,誘她墮落,業運就是不答應她的知見。

或者你想到上海,業運卻令你跑到香港住下來;二十年前有人請我到美國,我也打妄想想去,但是不可以,業運一定要我留在香港,未必可以去那裡,所以我總沒法走一趟。你的知見也許想做男子,但是業運要你做女眾!或者你的知見想出家,業運亦未必許可,你出家四、五次都不成功,只能做個居士,你的業運不是遷於和尚!或者你的知見想做人,業運卻不許可,要你做鬼、做畜生,或是生天、入地獄、做阿修羅,不由你自己去想。知見敵不過業運,隨業運而轉,便有六道輪迴的眾生濁。

昔日生公說法,頑石點頭,一次虎丘有鬼來聽他說法,生公問他何不投胎做人去?他答:「我做鬼來五百秋,又無煩惱又無憂,生公勸我為人去,恐怕為人不到頭。」其知見寧願做鬼也不肯做人,惟恐做人未能做到尾!出家人做到尾固然不容易,你們在家人到某個程度亦可能會想,做人左右為難,不如做鬼算了!

你的知見貪戀娑婆,業運就帶你走,你有善業便生天,有惡業則墮落三惡道,你便無法出離三界。有人的知見是生淨土,臨命終為業運所纏也不怕,他可以仗彌陀的大願力及自己的願力帶業往生。阿羅漢的知見不想留在世間,他們要出離三界,所以他們百劫修行就出生死;緣覺的知見也想了生死,但他們比較有福,修行四生便得涅槃。佛的知見則是成佛,所謂「證實相,無人法,剎那滅卻阿鼻業」,開佛知見,見諸法實相,阿鼻業滅了,其餘的業也奈他不何,諸佛不留戀這個世界,其眾生濁就是亡了。

所以你要了生死也不難,你問問你的知見是甚麼?若你來世想做人、要生天,你的生死怎麼了?縱使作福能幫忙你的知見,你也要作人的業,否則惡業牽你入地獄,你隨業受報,就不一定做人了。眾生濁即是諸行無常,涅槃偈云:「諸行無常,是生滅法,生滅滅已,寂滅為樂」,永嘉禪師亦說:「諸行無常一切空,即是如來大圓覺」,你不留戀娑婆,又不作有漏業,眾生濁便空。

汝等見聞元無異性。眾塵隔越無狀異生。性中相知用中相背。

再說命濁,命濁是指我們的命根。

我們「見聞」之「性」本來只得一個,自性「中」本來是一,故為「相知」;六「塵」把它分成見、聞、覺、知、嘗、嗅六個「用」,如是見不知聞,聞不知嘗,嘗不知嗅,嗅不知覺,覺不知知,就是「相背」。

同異失準相織妄成。是第五重名為命濁。

性中相知是「同」,用中相背是「異」,「同異」「失」了「準」則,這個便是識陰。其體是一,其用有六,體用「相織」,肯定會有「命濁」,命根不斷就要受生死,六道輪迴。

無明迷了真如便有阿賴耶識,那是我們的命根,所謂去後來先作主翁,命終時它最後離開,所以人死後你不要馬上替他火化,如果他的心還暖,肯定其阿賴耶識未離去,有時或會回來的!

修行要了生死便要斷命根,命根就是識陰。聲聞、緣覺未打破命濁,雖然他沒有分段生死,但仍有變易生死。長沙和尚云:「學道之人不識真,只為從前認識神,無量劫來生死本,癡人喚作本來人」,像你斬樹就要對著樹頭斫下去,只切枝葉,它仍會生長。命根跟大海水一樣,你看它好像不動,但到底微細流注生滅,風一吹波浪就來,又有生死;一切外道修行亦不能破命根,命濁不破,便無辦法悟道。

要斷命根不容易,然則命根怎樣才會斷?在眼為見,在耳曰聞,其性是一,我們不需要理會,修行是修這個「用」。譬如人見水是水,其來世的命運還是做人;如見水是火燄,這就不是人的見,來世肯定是做鬼;見水是琉璃,便投胎生天。若我們用功用到見和性劃一,古人曰:「即此見聞非見聞,無餘聲色可呈君,箇中若了渾無事,體用無妨分不分。」體與六用相應便轉識成智,體、用都是智,命濁這個阿賴耶識便破了。

阿難汝今欲令見聞覺知。遠契如來常樂我淨。應當先擇死生根本。

「死生根本」是指六識心,亦即貪瞋癡妄想,有妄想就會作業,所以我們先行不要它。成佛是果,果必由因,現在大家「欲令」自己的「見聞覺知」「遠」與「如來」的「常樂我淨」相「契」,便「應」選「擇」無壞之法為因。

依不生滅圓湛性成。

上來十番顯見不生不滅,是說六根見聞覺知的「性」「湛」然不動,「圓」滿周遍法界。世尊在說「晦昧為空」時已解釋清楚,世上由空就有風大、地大、火大和水大,四大有生有滅,不生滅的是虛空。人的身體樣樣都有生滅,當中肯定有個不生滅,那就是我們見聞覺知之性。

以湛旋其虛妄滅生。

我們的見中帶妄,這是說見性裡有同分妄見和別業妄見。要除見中之妄,只要純真之見,有甚麼辦法?可以用這個「湛」字:「湛」即不動,而將見中的「虛妄」「旋」轉過來。

復還元覺得元明覺。無生滅性為因地心。然後圓成果地修證。

見性裡的妄一除,就可「復還」「元」來的「覺」性。「元明覺」性乃不生不滅,以此「無生滅性為因地心」,因果相應,修一分就證一分,修十分便證十分,究竟修就究竟證。不用妄想心修行,因該果海,果徹因源,即能「圓成果地修證」,修成佛果。

如澄濁水貯於靜器。靜深不動沙土自沈清水現前。名為初伏客塵煩惱。

五濁是真妄和合,假名眾生,亦稱五陰。五濁都是我們自己,劫濁是世界,見濁是我們認我們的身體為我,根塵和合則有種種貪瞋癡煩惱,眾生濁是說輪迴,命濁是我們的命根。因地心裡有濁,即不能求如來果地覺,彌陀經云:「彼諸佛等亦稱讚我不可思議功德,而作是言,釋迦牟尼佛能為甚難希有之事,能於娑婆國土五濁惡世,劫濁、見濁、煩惱濁、眾生濁、命濁中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為諸眾生說是一切世間難信之法。」可知道要離五濁,以因地心合如來果地覺並不容易。

「澄」即不動,修行人最重要用寂靜的功,它有照見的功用。如水要放進不動的「靜器」,靜器就是奢摩他;靜得久了,照得久了,水「不動」,水中的「沙土」便「自」己「沈」下去,「清水現前」,「名為初伏客塵煩惱」。見惑的五鈍使是客,思惑的五利使是塵,若破見、思二惑,見真諦之理,即證阿羅漢果。

去泥純水名為永斷根本無明。

迷真起妄是根本無明,枝末無明是客塵煩惱,客塵煩惱雖破,你還要繼續用功!水面看來清淨,如果下面有泥沙,有人把瓶子一搖,此水便變回濁水。若將水倒進另一個瓶子,除「去」「泥」沙,那就無論你怎樣搖都是清淨「純」一的「水」。

「泥」是眾生濁,又是命濁,亦即無明;若能轉阿賴耶識為大圓鏡智,轉前五識為成所作智,體用如一,那裡還有命濁呢?就是五濁也沒有了,是云「永斷根本無明」。

明相精純一切變現不為煩惱。皆合涅槃清淨妙德。

五濁完全除滅是甚麼境界?清淨的水譬喻不生滅心,沒有根本無明,亦無枝末無明,這個「明相精純」是因地心,以此度眾生、求佛道也不會有煩惱。從因地心起修,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,即與如來大般「涅槃」的「清淨妙德」相「合」。以清淨心為因,與佛常住的果相應,求佛果肯定成功,肯定你成佛。這是楞嚴經裡第一個決定義。

第二義者。汝等必欲發菩提心。於菩薩乘生大勇猛。決定棄捐諸有為相。

現在是第二個決定義。

大眾「欲發菩提心」「必」定要盡發,要發得安定穩當,不要發了又不發;修菩薩行亦要一修永修,立志堅固,「生大勇猛」,不要將來退而不修。「有為相」即是生死,「諸」是人、天、阿修羅、地獄、鬼、畜生,生死有作有為,有因有果,有輪有迴,所以我們要捨棄它。

應當審詳煩惱根本。此無始來發業潤生誰作誰受。

生死的根本是煩惱,由煩惱作業,故有生死;想了生死便要除業,除業即是除煩惱,所以大家要留意,要知道「煩惱根本」在那裡。

我們過去「無始」劫「來」,在投胎的一剎那看見父母,由無明起貪愛煩惱就會入胎。煩惱一是「發業」,一是「潤生」,即是上文「流愛為種納想為胎」,種子發業,潤生要水,種子沒有水不會萌芽,無業即無種子,「發業潤生」到底「誰作誰受」呢?

阿難汝修菩提。若不審觀煩惱根本。則不能知虛妄根塵。何處顛倒。

由無明生愛取煩惱,作業的就是它,阿難要「修菩提」便先要「審」察自己「煩惱」的「根本」,才可以破煩惱。「根塵」都是「虛妄」的,那些「顛倒」煩惱是在六塵裡?還是在六根裡?世尊現在不說,他要阿難自己去觀察。

處尚不知。云何降伏取如來位。

煩惱的根本「處」所你「尚」且「不知」,你又怎能「降伏」其根本,更何況「取如來位」呢。

阿難汝觀世間解結之人。不見所結云何知解。

阿難你看,若「世間」上「解結」的「人」都「不見」其「結」是從那裡起,他便無法把結「解」開。

不聞虛空被汝隳裂。何以故空無形相無結解故。

「虛空」「無」有「形相」,它不會被你所解;無相即是無生,無生亦即是沒有煩惱,無煩惱結亦無煩惱解,「無結解故」。

則汝現前眼耳鼻舌及與身心。六為賊媒自劫家寶。

煩惱的根本不在六塵,煩惱是住在「眼耳鼻舌」及「身心」之內。縱許冤家就在眼前,你的眼睛不看、耳根不聽,你心裡就不會難過,也不會知道冤家路窄嘛。我們傷了功德法財,皆由六根的過患,我們眼見色起貪愛,耳聞聲起瞋恨,由六根取六塵,生起六識,由貪瞋癡煩惱而作業,所以「六」根是賊之「媒」,招引煩惱「賊」「自劫家寶」;要除煩惱,就一定要向六根下手。

我們沒有把煩惱從前世帶來,是六根帶同所有煩惱習氣來投胎!像我們今生從來沒做過的事,怎會有那些事的煩惱?煩惱不一定今世才有,若你前世是牛,今世你便有牛的習氣,肯定愚癡!你前世是狗,你便有狗的習氣;你前世是猴子,你的性質肯定歡喜動,總沒辦法定下來。

我們所有煩惱習氣都在六根裡頭,是六根作煩惱,是六根受煩惱。六根就是眾生,生死是六根,涅槃是六根,所以古人修行,就是把無始劫來六根門頭的煩惱習氣,淨裸裸、赤灑灑地洗得乾乾淨淨,六根裡沒有煩惱就清淨了。

生死涅槃唯汝六根,六根又有多少功德呢?

由此無始眾生世界相纏縛故。於器世間不能超越。

「無始」劫來由地水火風互「相」「纏縛」,即有「眾生世界」,我們有了眾生世界,就不能「超越」日月星辰、山河大地的「器世間」,離不開了。

阿難云何名為眾生世界。世為遷流界為方位。汝今當知東西南北。東南西南東北西北上下為界。過去未來現在為世。方位有十流數有三。

「眾生世界」一定有空間和時間。東、西、南、北、東南、西南、東北、西北、上、下,這「十」個「方位」就是「界」,「世」則以「遷流」為義,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「流數有三」。「十世古今,始終不離於當念」,過去有過去、現在及未來,未來有過去、未來及現在,現在亦有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如是三三得九,加一念就是十世。

一切眾生織妄相成。身中貿遷世界相涉。

「一切眾生」將三世十方相「織」,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乃至左右前後的方位,左有時調換了便稱為右,全在我們「身中」「貿」易不定,「遷」改不停。

而此界性。設雖十方定位可明。世間秖目東西南北。上下無位中無定方。

世界雖「設」「十」個方位,其實亦只有「東南西北」;「上」有東南西北的上,「下」也有東南西北的下,就是東南西北,亦沒有一個決「定」的「方」位。

四數必明與世相涉。三四四三宛轉十二。

東、南、西、北「四數」與三「世」「相涉」,合共「十二」。

流變三疊一十百千。總括始終六根之中。各各功德有千二百。

三世四方相涉是十二,十二與十界即變百二,百二再與十世即成千二,是為「流變三疊」。「總括」來說,眾生身體「六根之中」,就「各各」「有」一「千二百」個「功德」。

阿難汝復於中克定優劣。

六根理性上有一千二百功德,事相上六根卻有勝有劣,世尊今問阿難,我們的六根那個是「優」,那個是「劣」?

如眼觀見後暗前明。前方全明後方全暗。左右旁觀三分之二。

眼根到底有沒有一千二百功德?「眼」的見只「觀」前面,「後」面「全」是黑「暗」,若觀「左右」兩「旁」,亦只是觀到「三分」其中的「二」分。

統論所作功德不全。三分言功一分無德。當知眼唯八百功德。

若「統論」「眼」根之「所作」,其能見的「功德」並「不」齊「全」,「三分」缺了其中的「一分」,故說它「唯八百功德」。

如耳周聽十方無遺。

「耳」根又有多少功德?它能「周聽十方」的聲音,上徹天堂,下通地府,「無」有「遺」漏。

動若邇遙靜無邊際。當知耳根圓滿一千二百功德。

有聲是「動」性,無聲是「靜」性,「邇」即近也,「遙」指遠方。聲音有動有靜,動的聲音或由近而遠,靜的聲音則「無邊際」,無窮無際都聽得到,可知我們「耳根」的功德「圓滿」,四三一十二,合共「一千二百功德」。

如鼻嗅聞通出入息。有出有入而闕中交。驗於鼻根三分闕一。當知鼻唯八百功德。

「鼻」根用「嗅」性「聞」香塵。我們有呼吸,「出入息」必定聞到香氣,在出而未入、入而未出時卻聞不到,「三分」功德「闕」了「中交」的「一」分,四二如八,故只有「八百功德」。

如舌宣揚盡諸世間出世間智。

「舌」根不是指嘗味,嘗味的功德太小了!舌有「宣揚」的功德,有謂廣長舌相嘛,十法界、依正二報事理的法門「盡」靠舌根宣揚,在家人教學用六凡的

「世間智」,我們出家人則說「出世間智」,亦即聲聞、緣覺、諸佛、菩薩等四聖的智慧。

言有方分理無窮盡。當知舌根圓滿一千二百功德。

「言」語雖有「方」向的「分」齊,道「理」卻說之不「盡」,「舌根」辯才無礙,所以「圓滿」有「一千二百功德」。

如身覺觸識於違順。合時能覺離中不知。離一合雙。

我們的「身」根能「覺」「觸」塵,「識」得分別冷暖、澁滑、苦樂等「違順」之境,身體與境相「合」便有「覺」,是謂「雙」,與境相「離」則屬於「一」,那就沒有觸塵的「知」覺。

驗於身根三分闕一。當知身唯八百功德。

我們由此「驗於身根」,它在「三分」功德中「闕」了「一」分,所以它只有「八百功德」。

如意默容十方三世。一切世間出世間法。唯聖與凡無不包容盡其涯際。當知意根圓滿一千二百功德。

「意」即心也。「十方三世」五陰、十二處、十八界的「世間」法,乃至四諦、十二因緣、六度萬行、一乘因果等「出世間法」,佛教經典都說得很多;意根雖不懂說話,但它「默」然「包」含「容」藏,「盡」知「聖」「凡」法界「一切」法,故其「功德」「圓滿」具足「一千二百」。

六根的事相功德,妙法蓮華經的法師功德品說得很分明。隋朝天台山的智者大師在說法華經時,有位從印度來的和尚對他說,要知道六根理性的功德,楞嚴經便說得很清楚。但那時楞嚴經仍未被譯出,大師向西方不停的拜,拜了十六年,智者大師圓寂了,楞嚴經卻要在唐朝才來到中國。智者大師的拜經台今日還在,他所求的就是六根理性上的功德。

阿難汝今欲逆生死欲流。反窮流根至不生滅。

六根有的功德圓滿,有的則不然,世尊先將其勝劣說出,好讓大家選功德圓滿的根來修行。所謂一根返源,六根解脫,這是第二個決定義。

「欲流」、「流根」都是指煩惱。我們無始劫以來,一個煩惱是一個生死,無量煩惱便是無量生死,生死是天、人、阿修羅、地獄、鬼、畜生,煩惱是貪瞋癡慢疑,多到了不得,由煩惱作業,我們想除生死便一定要除煩惱。枝末煩惱由根本煩惱所生,根本煩惱則從無明,無明即是無始,亦即是空;一念起就有無明,若尋到這個一念不動以前,便見到不生不滅的清淨心。

要「逆生死欲流」就切勿順生死,很多人卻歡喜順著生死,任由妄想生下來。妄想生你馬上要制止!你以為打妄想是件好事嗎?打一個妄想是一個業,多兩個妄想便多兩個業,所以我們要「逆」它,別人起妄想我不起,妄想不打!大家同是一個境界,你貪我不貪,便是「逆生死欲流」,「反窮」生死的來源。

生死有沒有來源?一切法無始,一切法無生!你能悟得一切法無生、一切法無始,一切法便空。一切法有生便無人成佛了,有生是世間法,所以佛教說無生法忍,無生才是佛法。

當驗此等六受用根。誰合誰離。

要逆生死流肯定要向一個根用功,不能眼又用、耳又用,不能六個根同時用;像你念「阿彌陀佛」亦是從一句佛號下手,總不能又念阿彌陀佛,又念觀世音菩薩,又念大勢至菩薩嘛!所以佛要阿難證「驗」一下凡夫的「六受用根」,那個與境相「合」?那個與境相「離」?六根是我們所受用,我們眼見色就享受色,耳聽聲,鼻嗅香,舌嘗味,身覺觸,意分別法,你讚歎我、歌功頌德我便歡喜!故云「六受用根」。

你看,舌、鼻、身是與境相合,眼見色卻一定要與境相離,因為太近就看不到了,人人都不見自己有多少條眉毛嘛,人家的眉毛就看得見!耳聞聲、意知法亦一定要與境相離。

六根之中三個合,三個離,但是合就不及離。

誰深誰淺。誰為圓通誰不圓通。

與境相離的三個根亦有深有淺:意知法塵是「深」,摸不到底的,眼見色、耳聞聲是「淺」。取淺捨深,眼根和耳根那個「圓通」?那個「不圓通」?耳根聞十方就比較圓通,眼根見前不見後,肯定不得圓通,所以取耳根。

不過現在世尊自己不說,他只是問阿難。

若能於此悟圓通根。

阿難能「悟」到「圓通根」就是耳根嗎?我們在娑婆世界耳根最利,唱唸是它,誦經是它,佛說法四十九年度無數人悟道,他們便是靠耳根悟道。夜裡敲鐘,鐘聲上徹天堂下通地府,地府的人都聞到,超渡孤魂餓鬼也是用音聲做佛事,他們聽了能離苦得樂,靠的又是耳根,所以耳根最圓通。

逆彼無始織妄業流。

你看,我們一日裡打多少妄想?一年、一生、無始劫來又積累多少妄想?臨命終時骨頭可捨,妄想卻不肯捨!所謂「百骸俱捨盡,其如憎愛何」,憎、愛是妄想煩惱,我們從前世帶它們到今世,還要把它們再帶到來世。我們所作善、惡的業不是藏在上海匯豐銀行!它們去了那裡?就像電腦一樣,所有妄想都「織」在六根門頭,令我們「流」落生死,是云「業流」,所以我們要「逆」六根中的妄想和業。

得循圓通與不圓根日劫相倍。

我們應以那個根用功?「循」者順也,以「圓通」根用功一「日」,勝過以「不圓」通根用功一「劫」!相差就是那麼遠。

我今備顯六湛圓明。本所功德數量如是。隨汝詳擇其可入者。吾當發明令汝增進。

世尊對阿難客氣得很,他已齊「備」的「顯」示了六根「湛」然不動「圓明」妙覺的「本所功德」:眼、鼻、身根各有八百功德,耳、舌、意根則各有一千二百功德,阿難便能「詳」細選「擇」以那一根深「入」用功,從該處「增進」無上菩提的種子。

十方如來於十八界。一一修行皆得圓滿無上菩提。於其中間亦無優劣。

「十八界」是內六根、外六塵和中間六識,我們眾生便是十八界具足。「十方如來」門門也入道,樣樣都自在,「於十八界」都能夠「修行」,「皆得圓滿無上菩提」。諸佛十八界中成佛了,就「無」所謂「優劣」,他們是不用選的,只是阿難需要選。

但汝下劣未能於中圓自在慧。故我宣揚。令汝但於一門深入。

阿難根機「下劣」,不能與佛相比,六識不可以用功,六塵更加不可以,他沒有諸佛「圓」滿的「自在慧」,所以佛向他「宣揚」,一定要他於六根中「一門深入」,選擇一個根來用功。

入一無妄。彼六知根一時清淨。

一根返本歸源,「六知根」也「一時」得「清淨」。六根的用雖然不同,體卻是相同,所謂「一根既返源,六根成解脫」,除了枝末煩惱,根本煩惱就亡,一妄返本歸源,六知根也返本歸源,所以只要一門深入無妄,便成就與果地覺相應的因地心。這是第二個決定義。

阿難白佛言世尊。云何逆流深入一門。能令六根一時清淨。

未修行用功,就不清楚這些境界,到時才知道嘛!阿難仍在求解,「云何」「逆」生死之「流」,「一門」到家即「能令六根一時清淨」呢?六根是一個根本,這個他不知道了。

佛告阿難汝今已得須陀洹果。已滅三界眾生世間見所斷惑。

阿難證了「須陀洹果」,其見惑八十八使已經「斷」「滅」,見惑是我見,它不是慢慢破的,你一悟它便破了,若我們踫到諸佛出世、踫到如來說法,得見道跡,馬上見道證初果。像做夢時夢中的「我」是我見,醒來就沒有夢中的「我」,我們做人也是一樣,一醒來便立即不見了我見。

「眾生世間」是指我們的有情世界。我們現在未破見惑,未能見道,有「我」有色一定有見,有聲音一定有聞,沒有「我」則不染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,那時才沒有這個空閒!所以初果須陀洹名為入流,單單入法性之流,不入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,是為悟道。

然猶未知根中積生無始虛習。彼習要因修所斷得。

阿難雖已見道,但他未曾修道;我們也不懂得修道,我們未見道嘛,雙眼尚且未開,怎懂得走路?要是合起眼來摸,摸錯路也是有的。

見了道就修道,修道就證道,這是一定的階段。六「根」中「無始」劫來「積」習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的「虛」妄「習」氣,不會在見道時一下子就斷,一定要經過修道,證二果時斷一部份,證三果再斷一部份,要到四果才全部斷滅,是云「修所斷得」。

何況此中生住異滅分劑頭數。

阿難破了見、思二惑其中的枝末煩惱,亦不過是除了見濁和煩惱濁,還有眾生濁和命濁,其六根門頭仍有根本煩惱未破。

「生住異滅」是無明的生相、住相、異相和滅相,「分劑頭數」是自己、別人和無量眾生的無明之生住異滅,所以無明煩惱真的多到不得了!我們凡夫只覺無明的滅相,二乘人覺無明的異相,菩薩覺無明的住相,諸佛則覺無明的生相。

今汝且觀現前六根為一為六。

上來佛說「入一無妄」,六根一時清淨,現在他要阿難再觀一觀,「六根」究竟是「一」是「六」?

阿難若言一者。耳何不見目何不聞。頭奚不履足奚無語。

若言六根是「一」,「耳」根應該能見,為何它卻「不見」?目則應見色又能聞聲,「目」既「不聞」,六根怎會是一?頭和腳如果是一,我們就不一定用腳走路,頭亦可以走路了!怎麼「頭奚不履」呢?你的腳亦應該懂得說話,云何「足奚無語」?六根是一便說不通。

若此六根決定成六。如我今會與汝宣揚微妙法門。汝之六根誰來領受。

若六根是「六」,阿難是用那個根「領受」佛說的法呢?

阿難言我用耳聞。

阿難說,他是「用耳」根來「聞」。

佛言汝耳自聞何關身口。口來問義身起欽承。

如果阿難用「耳」「聞」法,那就與他的「身口」無關;云何他卻用「口來問義」,並站起來「欽承」禮拜、長跪合掌?所以又不能說六根是六。

是故應知非一終六非六終一。終不汝根元一元六。

不是六便是一,不是一便是六,「終不」能說六根又是一、又是六。

阿難當知是根非一非六。

「當知」六根在阿難你未生之前,既「非一」,亦「非六」。

由無始來顛倒淪替。故於圓湛一六義生。

皆由你「無始」劫來迷真認妄,「淪」落六塵,見聞覺知與四大和合,「顛倒」更「替」,故於此「圓」明「湛」然之體結成六根,「生」了這個說「一」、說「六」的「義」。

汝須陀洹雖得六銷猶未亡一。

「銷」即空也;阿難雖證「須陀洹」,「六」根已「銷」,不染六塵,但他著了初果,「未亡」初果之「一」,所以他不能歸一。

如太虛空參合群器。由器形異名之異空。

「如太虛空」不是一亦不是六,「由」不同的「器」皿,就有不同的虛空,有圓器便說虛空是圓,有方器又說虛空是方,有鵝蛋器即說虛空是鵝蛋形,有扁形器又說虛空是扁。

除器觀空說空為一。

「除」去這些「器」皿,又「說」虛「空」是「一」。

彼太虛空云何為汝成同不同。何況更名是一非一。

虛空怎會因器皿而有同異?它不「是一」,亦非「非一」。

則汝了知六受用根亦復如是。

我們靠「六受用根」「了」了「知」、了了見六塵之境,以享人間的福!你們在假期跑去大嶼山遊覽,享受那兒的風景,這個便是六根的作用。

由明暗等二種相形。

我們先說六根的來源。本來我們有真如佛性,即是有如來的清淨法身,根本沒有甚麼六根,但是凡夫迷真起妄,故入生死。人人都有六根,卻沒有人知道它們是怎樣來。

「明」、「暗」是阿賴耶識的相分,相分是怎樣來的?上文「覺非所明」,這個覺本不可以明,你卻要去明它,「因明立所」便有相分。在明、暗、色、空的境界中,姑且只說明、暗:明來暗便會走,暗來明亦會滅,明、暗不能聚在一起,我們卻又因明才知道暗,因暗才知道明,故說它們「二種」「相」互「形」顯。

於妙圓中黏湛發見。

明、暗「黏」著妙覺圓明「湛」然不動之體,即「發」明我們在眼為見的「見」。「所既妄立生汝妄能」,所是明、暗,能則是見,此見由明、暗所變,是為阿賴耶識的見分。

見精映色結色成根。根元目為清淨四大。

見分又名「見精」,它未取塵,所謂性水真空,性空真水,清淨本然周遍法界,還有性空真火、性空真風、性空真地,它們都是指見精未曾染塵,「元」是「清淨四大」所成。

見精「映」明、暗之「色」,這裡的「映」字當作「對」字來解釋;見精映色,色映見精,見精與色大家相對,見得久就如兩個人相對久了,肯定忍不住,阿賴耶識的見分「結」了「色」,即「成」我們的眼「根」。

因名眼體如蒲萄朵。

眼「體」是清淨四大,其相「如蒲萄朵」,像葡萄一樣。

浮根四塵流逸奔色。

凡夫的肉眼不見清淨四大所成的眼根,天眼才會看得見。我們死後中陰身在幽冥界走來走去,俗話叫做孤魂,他看到跟自己有緣的父母,就「異見成憎同想成愛,流愛為種納想為胎」;若中陰身沒有清淨四大的眼根,看都看不見啦,怎樣跑去投胎?即使在美國那麼遠,中陰身一剎那便跑到那裡去了,攬父母的遺體,父精母血具足聲、色、香、味「四塵」,如是七日一變,過了七七四十九日,便有我們現在的「浮」塵眼「根」。

浮塵根有甚麼用處?小孩子一出世,浮塵根見了色就去看色,是為「流逸奔色」;隨著年齡變化,大概享色享得太多,所以少年與壯年的眼根不同,老年的浮塵根更不中用,年紀老眼就矇了,糊塗啦!將來更會死哩!清淨四大的眼根卻不會有變。

由動靜等二種相擊。於妙圓中黏湛發聽。聽精映聲卷聲成根。

動、靜是聲音,動是陽,靜是陰,陰陽亦即乾坤,「君子自強不息」就是乾卦了;「動」、「靜」「二」境都是阿賴耶識的相分。

上文「覺非所明因明立所」,動極必靜,靜極必動,這些境界互相交替「相擊」,在我們妙覺圓明之中,「黏」著「湛」然不動之體便會「發聽」,是為「聽精」。那時聽精還是清淨的,當它跟聲音相對待久了,忍不住,聽精「卷聲」音便成我們的耳「根」。

根元目為清淨四大。因名耳體如新卷葉。

耳「根」之「體」「元為清淨四大」,性水真空,性空真水,性空真火,性空真風,性空真地,清淨本然周遍法界,其相則「如」「新卷」荷花的「葉」。清淨耳根不會壞,凡夫的肉眼看不見它,只有天眼、慧眼才看見。

中陰身亦有清淨四大的耳根,加持王放焰口鳴磬召請,便將中陰身召來了,他沒耳根加持王怎樣召請?莫說召二次、三次,召一次他都知道了,故來受甘露食,和尚誦經他還來聽經哩。

浮根四塵流逸奔聲。

中陰身的耳根是不會壞的,當他見到跟他有緣的父母,「交遘發生吸引同業」,他便投胎,攬父精母血七日一變,七七四十九日就變成浮塵耳根。父母的遺體有色、香、味、觸,故稱「浮根四塵」,一出世它就「流逸奔聲」,我們的耳根便是這樣來。

由通塞等二種相發。於妙圓中黏湛發嗅。嗅精映香納香成根。

「通」、「塞」是香塵,「覺非所明因明立所」,就有阿賴耶識的相分。通有礙是塞,塞無礙是通,「二種相發」,在妙法圓明中「黏」起「湛」然之體,「嗅」性便「發」。「嗅精映香」,香映嗅精,大家你黏我、我黏你,相對久了忍不住,嗅性「納」了香回來,即「成」鼻根。

根元目為清淨四大。因名鼻體如雙垂爪。

鼻根之「體」「元」是「清淨四大」所成,四大性空,清淨本然周遍法界,其用是聞香,其相則如「雙垂」之「爪」。這個清淨四大所成的鼻根,肉眼是看不見的,中陰身卻有,所以只要你點一支香,中陰身嗅到香味,便聞香而來。

浮根四塵流逸奔香。

中陰身有了這個鼻根,他在幽冥界見到有緣的父母,「交遘發生吸引同業」,便攬了父母的遺體入胎。父母的遺體有色、香、味、觸「四塵」,如是七日一變,七七四十九日便成「浮」「塵」的鼻根。所以小孩子出世一定要聞香,這就是「流逸奔香」。

由恬變等二種相參。於妙圓中黏湛發嘗。

「恬」是淡,「變」是鹹、酸、苦、辣等味,恬、變屬於塵境,是阿賴耶識的相分。淡味能含鹹酸苦辣,鹹酸苦辣也可以蓋了淡味,不是恬就是變,不是變就是恬,「二種相參」,於妙法圓明體中「黏」著「湛」然不動之體,「嘗」性即「發」。

嘗精映味絞味成根。

此嘗未曾染塵,故名「嘗精」。鬼神便有此舌根,但是他們吃不到東西,所以絕不會吃掉人家拜祭他們的食物,他們只是嘗嘗味而已!「嘗精映味」,味映嘗精,味與嘗精相對久了,忍不住,嘗精便「絞味」「成」舌「根」。

根元目為清淨四大。因名舌體如初偃月。

舌根之「體」「元」是父母未生前「清淨四大」所成,並非出生之後的舌根;它像每月初三、初四的娥媚月,故名「偃月」。

浮根四塵流逸奔味。

中陰身投胎時攬了父母的遺體,這遺體具色、香、味、觸「四塵」,如是七日一變,七七四十九日就成「浮」塵舌「根」。在未生之前他不需要吃,出世後「流逸奔味」,一定要找東西吃,吃奶!

由離合等二種相摩。於妙圓中黏湛發覺。

「離」、「合」屬塵,所謂「覺非所明因明立所」,就是說這些境界:非合則離,非離則合,離得久會合,合久又會離,故云「二種相摩」。離、合於妙覺圓明中「黏」著「湛」然不動之體,便「發」為「覺」精。

覺精映觸摶觸成根。根元目為清淨四大。因名身體如腰鼓顙。

「覺精」是「清淨」的「四大」所成,它與「觸」相「映」得久,忍不住「摶」了觸塵,即成我們的身「根」。人的身體上下都大,中間較小,像個古時的鼓,故名「腰鼓顙」。

浮根四塵流逸奔觸。

投胎時中陰身見到有緣的父母,便攬父母的遺體,這遺體具足色、香、味、觸「四塵」,七日一變,七七四十九日就變成一個嬰兒的相貌,出世後與外境相「觸」,媽媽摸他便歡喜了,她在觸他嘛!

由生滅等二種相續。

塵之中有外塵和內塵,外塵是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,內塵是法塵,是個影子,為意所緣。外五塵流落意地就變內塵,它們都是「生」完又滅,「滅」了又生,「二」者「相續」,無辦法間斷。

於妙圓中黏湛發知。知精映法覽法成根。

生、滅於妙覺圓明中「黏」了「湛」然不動之體,便「發」「知」性;見聞覺知的「知精」是清淨的,像個小孩子一樣。如是「知精映法」,法映知精,就像水裡的影子,大家相扶、相對待久了忍不住,知精「攬法」,則「成」意「根」。

根元目為清淨四大。因名意思如幽室見。浮根四塵流逸奔法。

意根「元」是「清淨四大」所成,又名「意思」,它有「思」的作用。意根住在肉團心之內,儘管人說「幽室」是腦,我只承認肉團心。肉團心有動脈、靜脈,又有竅洞,活的心是有洞的,它們在我們睡覺時合上,我們醒了才會打開來,若從身體將心拿出來,心死了就看不到這些小洞。

昔日比干諫紂王,紂王惱了便說:「聽聞聖人的心有七個竅,不如你拿你的心出來看看。」其心果然有七個竅!心洞開了的人比較聰明,心孔塞的人肯定愚癡到極,故說要茅塞頓開!

還有甚麼證明?我們有次用功,唸楞嚴咒在唸到相應時,看到一個、一個字從洞中跑出來,看呀看的,這個世界沒有了,連自己也都沒有了!所以古人說修行用功要勤力照顧鼻孔,說的就是這個「幽室」之「見」。

意在未生以前的中陰身已有,但是你不容易見。投胎時它攬了父母的遺體,便成色、香、味、觸「四塵」之「浮根」。一出世這個意就「流逸奔法」,法是法塵,亦即人我是非、喜捨憎愛,好好醜醜也是它來分別。

阿難如是六根。由彼覺明有明明覺。失彼精了黏妄發光。

 

 

「六根」便是這樣來的,清淨的六根在父母未生以前已有,浮塵六根就在父母生了以後才有,將來我們命終時火化的是浮塵根,清淨四大的六根是化不了的,那個跑到天上人間去的就是它。

「覺明」即性覺妙明,亦稱作本覺明妙,我們無故以「明」「明覺」,錯就是錯在這裡。我們萬不能明那個明覺,正如聰明的人萬不能說「我」聰明,有錢人亦萬不能說「我」有錢,否則就犯錯了,糟糕了!明覺就是明覺,你不要再去明這個明覺;再去明這個明覺就是無明,「失」了「彼」「精」明「了」了之「性」,一「黏」六塵之「妄」,「發」了六根之「光」,六根、六塵現了出來,見、相二分就來了。

是以汝今離暗離明無有見體。

「見」見「明」、「暗」,今日阿難若「離」明、暗二塵,無六根之光,便「無」這個「見」根之「體」。

離動離靜。元無聽質。

「離」了「動」、「靜」之聲,亦無耳根那個「聽」的性「質」。

無通無塞嗅性不生。

沒有「通」、「塞」二塵,沒有香,鼻的「嗅性」也就「不生」。

非變非恬嘗無所出。

鹹、酸、苦、辣是「變」味,「恬」是淡味,味道非變即淡,若果兩樣都沒有,舌根就沒有「嘗」性。

不離不合覺觸本無。

 

 

身若離境,沒有「離」、「合」,身體就「無」「覺觸」。身體一定要與境相合,所以你們的床鋪要廣,讓身體與它相合!

無滅無生了知安寄。

法法生生滅滅,法塵肯定有生有滅,所以法塵又叫做無明。離了生法塵和滅法塵,「無」有「生」、「滅」的法塵,離六塵則無六根,意根「了知」的性也就「安寄」了。

汝但不循動靜合離恬變通塞生滅明暗。如是十二諸有為相。

循即順也,「不循」是教我們空。

「動靜」來我不順動靜,你動是你的事,你靜也是你的事!離動則易,離靜則難,你別以為跑到大嶼山就能離境,你離了動境,一樣離不了靜境;動境你可以不順,要不順靜境就不容易。

有時「合」你覺得快樂,有時「離」又覺得樂,合觸容易離,一下子你就離了它,我們總沒辦法離開離,能離這個離你就不會冷了!可以離「合」、「離」的觸塵就好了。

鹹、酸、苦、辣的「變」味你可以離,舌根日夜都嘗淡味,你怎麼離!「恬變」的塵就不容易離。同樣「通塞」也不容易離。鼻子塞了你可以離,你卻離不了通!鼻子不是通就是塞,不是塞就是通,你怎樣離呢?又,妄想「生」、妄想「滅」,即使你離了生妄想,卻沒辦法離滅妄想,外道的冥諦就是滅法塵了。

「明暗」是色塵,離了明暗又來,離了暗明又來,如是明來暗去,不是日就是夜,總沒法離這「十二」個「有為相」。

隨拔一根脫黏內伏。伏歸元真發本明耀。

若離六塵之境,就能「隨」在六根中「拔」去「一根」,「脫」了六塵的「黏」,不染六塵,即名為「拔」。眼不見明、暗,眼根便拔了五陰的色陰,亦即是拔了劫濁;若把見濁、煩惱濁、眾生濁與命濁「內伏」,「歸」回本「元」的「真」性,就能開「發」「本」覺光「明」之「耀」。

耀性發明。諸餘五黏應拔圓脫。

此「耀性」一經「發明」,一根返源,其「餘」「五」根的「黏」也得解脫,離了五個濁的黏,是為「應拔圓脫」。

不由前塵所起知見。

再起的「知見」便「不由前塵」而「起」,那時見性不因明、暗而生,聞性亦不因動、靜而生,知性也不因生滅法塵而生。

明不循根寄根明發。由是六根互相為用。

此知見的光「明」「不循」「根」生,亦不妨「寄」一個「根」以「發」六個光「明」的知見,「由是六根」清淨,就可以「互相為用」,眼可聞聲,亦可嗅香嘗味,一根作六根之用。

阿難汝豈不知。今此會中阿那律陀無目而見。

有沒有「明不循根寄根明發」這件事呢?目前已有;世尊告訴阿難,「會中」「阿那律陀」的天眼第一,他本是白飯王的兒子,他初出家時因為喜歡睡覺,被佛斥為畜生後七日不睡,雙眼就瞎了。如來教他樂見照明金剛三昧,他便從頭上發出半頭天眼,而觀娑婆如掌中的菴摩羅果。阿那律陀「無目而見」,他就是寄頭而見。

跋難陀龍無耳而聽。

「跋難陀」龍王也在此中聽法。「龍」是沒有耳朵的,說人家聾就是這個原因!龍「無耳」也不要緊,牠有角嘛,故能寄角「而聽」清楚聲音。

殑伽神女非鼻聞香。

我們中國洛陽的洛水是個女神,湖南湘江的湘妃也是女神;「殑伽」是恒河的女河神,她無鼻「聞香」也是同樣道理。

驕梵鉢提異舌知味。

「驕梵鉢提」是個羅漢,此云牛呞,他不用舌頭也知道味道,故云「異舌知味」。

舜若多神無身覺觸。如來光中映令暫現。既為風質其體元無。

「舜若多」是虛空神,「其」身「體」是清淨四大所成,像「風」一樣根本無質,沒有人看得見他。他無身卻想拜佛,佛便放光明「令」他「暫現」身觸,是為「無身覺觸」。

諸滅盡定得寂聲聞。如此會中摩訶迦葉。久滅意根。

凡阿羅漢皆得「滅盡定」,五陰中受、想二陰已滅,所以又名滅受想定。「得寂」是已得寂滅涅槃的「聲聞」。「會中」「摩訶迦葉」要算最老資格了,其「意根」也「滅」了很「久」。

圓明了知不因心念。

這些人滅了第六意識,如何能夠聞法?他們「不因心念」,而是從其前五根來「圓明了知」一切法。

若圓拔已內瑩發光。

有六根就有垢穢,但所謂「一根既返源,六根成解脫」,假如阿難肯用功,一根拔了,六根就同時「圓拔」。

「內」是心的體,人的心有煩惱垢穢便是無光。「內瑩」者,心裡沒有六根、六塵、六識的垢,無有塵垢六根就清淨了,明心見性,即「發光」明。

如是浮塵及器世間。諸變化相如湯銷冰。應念化成無上知覺。

這句是悟道的境界。「浮塵」是說我們的身體,悟道時心光一發,「浮塵」根就「銷」。不悟道浮塵根也會銷的,我們死時就是這個父母的遺體死,所謂色、香、味、觸。

過去有個羅漢在亭中習定,有大小二鬼爭奪一個死屍,總是沒有結果,他們便問和尚死屍應該屬誰。和尚想,今次直說橫說也是受罪,就說死屍既是小鬼拖來的,應歸小鬼。大鬼聽了不高興,便扯和尚的手來吃,小鬼即把死屍的手插回和尚的身上去。大鬼再扯和尚的頭和腳來吃,小鬼又用死屍的身體補上,直至和尚整個身體都給大鬼吃完,全換上死屍的身體,二鬼便走了。

那個和尚就生煩惱,明明看見大鬼吃掉了自己,怎麼自己還有個身體?到底這個身體是我?或是非我?他到處問人看不看到他的身體,舍利弗知道了就想,這人有疑,容易度了!即對他說:「汝身本是他遺體」,馬上他就悟了道。

我們借父母的遺體成自己的身體,不論你用功與否,你肯定要還;你是聰明的話你就好好用功,因為你用功它亦會壞,你不用功它亦會壞,不過你在用功中把它借去幾十年,希望有日能開悟,到時這個浮塵根便「化成無上知覺」。

浮塵根是色、香、味、觸,又是地、水、火、風,六根和山河大地都是因無明而有。無明一動就成風,靜則成地,動靜相摩就有火,火蒸大地就有水,四大遞相為種,便成就這個世界,所以六塵的明暗、動靜、通塞、生滅、合離都是「器世間」有為的「變化相」。

一切有為之相,迷時名為三界,本來性覺妙明嘛,悟道的人不但銷其「浮塵」,就是「器世間」的山河大地亦是會化。如水成冰,本來它就不是冰,今日悟道,便「如湯銷冰」而還歸水,水是甚麼?「應念化成無上知覺」,一一變成無上的佛法。

所以我們常說修行有兩個問題,第一是功勳,第二是開悟。修行講的是功勳,你自己可以作主,修是由你去修,悟道則是由他去悟。如農夫灌溉施肥,他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,因緣成熟便開花結果,那是何時就不由他作主了!修行你可以知道,何時悟道誰都不知道,悟道的人才知道;即使虛雲老和尚用功用了幾十年,他也不知自己會在熱水燙了手、打碎杯時悟道。

我們明白了這個道理,你一味修就是了,在甚麼時候悟道不由你作主哩,因為不是你悟,是另外一個人悟!可以講一句,是裡面的那個悟道。好像你去拍門,你儘管拍,直至裡面的人起床了,他就出來為你開門。是裡面的那個人開門,拍門的是你,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了。所以你一定要去拍門,否則裡面的人永遠也不會醒來,永遠也在睡覺!他是誰呢?難說了!亦不是別人,總之就不是你啦!修行是由自己,開悟是由他開悟。

阿難如彼世人聚見於眼。

聖人不需仗六根、六塵而開知見,你看,觀音菩薩千手千眼,便是用手作眼,而有其知見。這個道理凡聖本具,其實上文「明不循根寄根明發」,已說明了我們不需前塵起知見。這段文則說,不單是悟道的人,我們也不一定要仗根託塵才有知見,「世人」卻以為離了眼就看不見,「見」必定「聚」在「眼」。

若令急合暗相現前。六根黯然頭足相類。

人眼要靠光明才能見,任誰「令」雙眼「急合」,沒有光明,「暗相現前」,「六根」都會「黯然」。有光明眼睛才看得清楚,無光明、無眼,頭和足應屬同「類」,分不開了。

彼人以手循體外繞。彼雖不見頭足一辨知覺是同。

人「雖」然「不見」,也可以用「手」觸摸自己的身「體」;手裡無見,但「知覺是同」,手是一個覺,其知覺能作眼用,手摸能覺,是種觸塵,摸到頭是在上,腳是在下,凡夫尚且如是,何況聖人!六根肯定可以互用。

緣見因明暗成無見不明自發。則諸暗相永不能昏。

世人只「因」光「明」而起知「見」,離明「成」「暗」,就是「無見」。不因光明而「自發」的見則可見明見暗,黑「暗」之「相」就「永」遠不會「昏」礙我們的知見。

上文說過不需託根,這裡則說不需仗塵,我們也能夠發出知見,這便是六根互用了。

根塵既銷云何覺明不成圓妙。

假如離了六「根」、六「塵」,迥脫根塵,自己的靈光獨耀,照天照地,本「覺」圓「明」既成「圓」覺「妙」明,圓照法界,這個就是成佛的真因。上來第一個決定義是因地要與果德相應,現在則明從六根歸元,以成就此圓明覺;圓明覺具佛的功德,全性起修,全修在性,性修不異,所以不修則矣,一修直入如來地,這是第二個決定義。

過去雲巖與道吾同是藥山禪師的法嗣。一日雲巖問:「大悲菩薩用這麼多手眼做甚麼?」道吾答:「如當深夜無燈光,將手摸枕子。」巖即說自己會了。道吾便問他:「你作麼生會呀?」巖云:「遍身是手眼。」「你說得好,但只道得八成。」「然則師兄你怎樣說?」「我說通身是手眼。」

每人只有兩隻眼,觀音菩薩千眼照見,千手提攜,他的千手千眼安在那裡?你看,幾許人喊觀音菩薩的名字!甲又叫、乙又叫,如果觀音菩薩沒有那麼多手眼,他怎樣見?怎樣救苦救難?他圓拔六根,六根已銷,其眼睛就不是在眼,所以道吾禪師說他通身又是手、又是眼。

阿難白佛言世尊。如佛說言。因地覺心欲求常住。要與果位名目相應。

阿難多聞第一,他發問對自己未必有甚麼利益,但如果沒有他代我們發問,世尊說一卷楞嚴經就夠了!為著後來的人,阿難的問題多多,便弄出十卷的楞嚴經來,我們實在非常感謝他。

現在阿難又來發問了。「因地覺心」具足佛「常住」「果位」的功德,是為因地心與果地覺相應,佛說的是功德相應,阿難卻說成與果地覺的「名目」相應,佛果的功德怎會跟其名目相同?阿難攪錯了,馮京怎麼作了馬涼!

世尊如果位中菩提涅槃真如佛性庵摩羅識空如來藏大圓鏡智。

所有名目阿難都記得清楚,現在他便提出「果位」的七種名稱。

先說「菩提」。無上菩提屬般若的智德;我們迷理起惑,有惑即是無智,如果從理起智,以智照理,悟理生解,解理滅惑,惑盡智圓,即證菩提。你看,釋迦佛在菩提樹下夜睹明星,破最後的生相無明,他就豁然大悟,成正等覺,所以證菩提一定要斷惑。

菩提是智德,「涅槃」是斷德,亦即寂滅,是這裡第二個名目。涅槃又名圓寂,為甚麼叫作圓寂呢?無生死才名圓寂,所以眾生不圓不寂,他們有兩種生死:做人死後或者生天,那是另一個身體,生天後做鬼又是另一個身體,是名分段生死;又像一個花瓶給打爛了,換上另外一個,這個亦名為分段生死。但是花瓶多年後必定會壞,它自己本體裡已經生生滅滅,這就是第二種的變易生死。證了阿羅漢果就沒有分段生死,變易生死則要在成佛之後才斷,所以菩薩仍未斷變易生死,唯在成佛時兩種生死皆斷,常、樂、我、淨,是為得大涅槃。

「真如」是佛果上第三個名目。真者無妄,如者無異,你想離妄就要證真如,真如隨緣不變,不變隨緣,肯定離一切妄。

「佛性」是另一個名目。佛即覺也,佛性能覺,正因佛性、了因佛性、緣因佛性,這三個佛性在佛果上都圓滿。我們在眾生的位置,肯定也有個覺性,無始劫來我們的所作所為,你一定已經忘了,佛性卻不會忘記,你造的罪、你不覺佛性一一都覺。我們墮地獄,佛性知道我們墮地獄受苦,佛性覺我們受苦,佛性卻不會受苦,佛性覺我們入地獄,佛性卻不入地獄;佛性覺我們上天堂享福,但它不上天堂,亦不受福。佛性不享福,所以能覺我們受福,它不受苦,就能知道我們受苦。

阿難尊者曾跑到地獄找提婆達多,他說:「哥哥,你墮落阿鼻地獄裡苦不苦?」提婆達多答:「我在那裡就如在三禪天那麼快樂。」提婆達多的佛性未迷,在佛性裡是不受苦的,但為甚麼地獄裡人人受苦?他們迷了佛性嘛,便受苦了,雖然是迷,佛性卻是未失,將來總有出地獄的一天。佛性從未離開眾生,沒有佛性就沒有眾生成佛;有了佛性,一闡提也能成佛。

好像我們讀楞嚴咒,是誰替你把它記起來?不又是佛性!佛性替你記得清清楚楚,你讀一百遍讀得爛熟,它便記到爛熟,若你只是讀了十遍半桶水,它便替你記到半桶水,所以我奉勸你們學楞嚴咒的人,一讀就要把它讀到爛熟,千萬不要只得半桶水,你只得半桶水嘛,幾十年後不就都是半桶水了!

「庵摩羅識」是第九識。人人的第八識是有漏種子跟無漏種子和合,一半生滅,一半不生滅,「庵摩羅識」卻是無漏,完全是不生滅,所以它又稱為白淨識。若我們打破阿賴耶識,沒有有漏種子,完全都是無漏的種子,那就不再受生死,成就無邊功德。唯識卻不說第九識,只是有些經中說過這個名目。

「空如來藏」者,空一切法,若你要入如來藏,一切執著、一切煩惱都要空,我要空,法要空,空又要空,無一法不空,不見有一法可當情。破我執、法執是空如來藏的功能,三如來藏中第一個就是空如來藏。

「大圓鏡智」圓照法界,有大圓鏡智必定有平等性智,平等性智是人我平等;有平等性智必定有妙觀察智,觀照諸法的實相;有妙觀察智必定有成所作智,因為妙觀察智只觀佛法、觀機,要現身說法,就要靠成所作智了,應以何身得度者,即現何身而為說法,現種種身說種種法,成就佛事。轉八識成四智菩提,阿賴耶識便變為大圓鏡智。

是七種名稱謂雖別。清淨圓滿體性堅凝。如金剛王常住不壞。

果上「七種」「名」字雖然不同,其相肯定是「清淨」的,所以這裡用上「圓滿」兩個字,其「體性堅凝」,「如金剛王」寶「常住不壞」。

達摩祖師說得的確好:「淨智妙圓,體自空寂,如是功德,不以世求」,「淨」是涅槃,「智」是菩提,「空」是空如來藏,「寂」是庵摩羅識,「妙圓」二字包含真如佛性,如是功德世上是求不到的,一定要空了六根、六塵、六識,六根圓拔,六塵銷滅,「淨智妙圓」才得以現出來。所以「淨智妙圓,體自空寂」,就是因地心與如來果地覺相應。

若此見聽離於明暗。動靜通塞畢竟無體。

阿難卻以為,此「見」聞覺知之性如果「離」了「明暗」、「動靜」、「通塞」等等六塵,就是「畢竟無體」。

猶如念心離於前塵本無所有。云何將此畢竟斷滅以為修因。欲獲如來七常住果。

第六識的「念心離於前塵」便是無體,「本無所有」,上來七處徵心已說得很清楚;假如見聞覺知離了六塵也是無體,見聞覺知豈不是跟第六識一模一樣?所以阿難不明白,云何「欲獲如來七常住果」,反要將「此畢竟斷滅以為修因」?

世尊若離明暗見畢竟空。如無前塵念自性滅。

「離」了「明暗」,阿難認為「見」性「畢竟」是「空」,等如沒有六「塵」,六識那個「念」的「自性」亦「滅」。

進退循環微細推求。本無我心及我心所。將誰立因求無上覺。

阿難這樣「進退循環」「微細」的想,若離六塵就「本無」自己的六識「心」及「心所」,六識心所依的是六根嘛,無六根的見聞覺知,自己又「立」甚麼為「因」,以「求無上覺」呢?

如來先說湛精圓常。違越誠言終成戲論。云何如來真實語者。

如來說過,離了六塵,六根就「湛」然不動,「精」了而「圓」滿「常」住,但這句話是騙人的,是騙我阿難的「戲論」而已!離了六塵就無六識,又無見聞覺知,還說甚麼「湛精圓常」?還怎麼將因地心求果地覺?「云何」佛是個說「真實語」的人呢?

惟垂大慈開我蒙悋。

「惟垂」世尊「大慈」大悲,「開我」阿難現在的「蒙」暗,與自己過去多聞執「悋」的過失。

佛告阿難汝學多聞未盡諸漏。

五住地惑之中,見惑是一住,思惑有欲愛住地、色愛住地、有愛住地三住,根本無明又是一住。阿難只是破了見惑,證了初果,還有思惑和無明住地惑未破,未證阿羅漢果,他「學多聞」而不修嘛,怎可以「盡諸漏」的惑呢!

心中徒知顛倒所因。真倒現前實未能識。

有了思惑,阿難「心中」雖「知」無明煩惱是生死「顛倒」之「所因」,但是他多聞生著,錯把離六塵無六識,等同離六塵無見聞覺知,故世尊說他「真倒現前實未能識」。

恐汝誠心猶未信伏。吾今試將塵俗諸事當除汝疑。

離開六塵不是沒有見聞覺知。佛唯「恐」阿難雖然「誠心」,卻未肯「信伏」,故他「試將塵俗」的「事」除其「疑」惑。

即時如來勅羅睺羅擊鐘一聲。問阿難言汝今聞不。阿難大眾俱言我聞。

世尊即問,他們「聞」到羅睺羅「擊鐘」的聲音嗎?

鐘歇無聲佛又問言汝今聞不。阿難大眾俱言不聞。

後來鐘聲停了,世尊又問,他們聞不聞到鐘聲?大家則說他們「不聞」。

時羅睺羅又擊一聲。佛又問言汝今聞不。阿難大眾又言俱聞。

羅睺羅又再擊鐘,他們便答世尊,他們「又」「聞」到聲音。

佛問阿難汝云何聞云何不聞。

世尊乃問,甚麼是「聞」?甚麼是「不聞」?

阿難大眾俱白佛言。鐘聲若擊則我得聞。

大家就答,當他們聞到「鐘聲」,則稱為「聞」。

擊久聲銷音響雙絕則名無聞。

「擊久」了鐘「聲」漸「銷」,連「響」都「絕」了,那時就名之「無聞」。

其實他們這樣答是錯的,音響去了應名無聲!怎會說是無聞?無聞即是說自己連聞性都沒有啊。

如來又勅羅睺羅擊鐘。問阿難言爾今聲不。阿難言聲。少選聲銷佛又問言。爾今聲不。阿難大眾答言無聲。

世尊現在不問「聞」了,他問他們,那時還有沒有鐘「聲」。

有頃羅睺更來撞鐘。佛又問言爾今聲不。阿難大眾俱言有聲。

「有頃」即是一剎那間。

佛問阿難汝云何聲云何無聲。阿難大眾俱白佛言。鐘聲若擊則名有聲。擊久聲銷音響雙絕則名無聲。

這段文讀一下都明白了。

佛語阿難及諸大眾。汝今云何自語矯亂。

「矯亂」即是錯亂,世尊說,阿難你們兩次也答不對。

大眾阿難俱時問佛。我今云何名為矯亂。

大眾不明白,自己何曾答錯了呢?

佛言我問汝聞汝則言聞。又問汝聲汝則言聲。唯聞與聲報答無定。如是云何不名矯亂。

不論佛問甚麼,大家的答覆都沒有分別,但是「聞」和「聲」是兩件事,其「報答」應該「無」有一「定」,怎麼還「不名矯亂」!

阿難聲銷無響汝說無聞。若實無聞聞性已滅同于枯木。鐘聲更擊汝云何知。

「聲」音「銷」了,連「響」也沒有,阿難卻說成「無聞」;若他耳中的聞性「實」實在在「滅」了,不見了,便應「同于枯木」。當「鐘聲」後來再「擊」,云何他仍知道呢?

知有知無自是聲塵。或無或有豈彼聞性為汝有無。

「聲塵」「自」會「或無或有」,但是有聲我們亦聞,無聲我們亦聞,我們的「知」覺才「知」道「聲塵」或有或無,我們的聞性「豈」會隨聲音有無而「有無」呢。阿難這樣說自己無聞,如果他是無我就好了!

聞實云無誰知無者。

若阿難「實」實在在是「無」聞性,那個「知」道「無」的是甚麼?知道自己無聞的就是聞嘛,但是人人都這樣大意,隨塵而轉,大眾就是矯亂在這個地方。

是故阿難聲於聞中自有生滅。非為汝聞聲生聲滅。令汝聞性為有為無。

這個真理說出來了,「聲」音有來有去,它在我們的「聞」性「中」「自有生滅」;「聞性」則無生滅,它不會因聲音的生滅,而「為有為無」。

汝尚顛倒惑聲為聞。何怪昏迷以常為斷。

離了六塵我們根本是有聞性,阿難卻以為沒有,他「尚」且「顛倒」的將音「聲」「惑」為「聞」性,難「怪」大眾把聞性的「常」當作是「斷」了。

終不應言離諸動靜。閉塞開通說聞無性。

「動靜」屬塵,「閉塞開通」則屬於根。上來擊鐘的聲音有有無,聞性卻非有無。現在說出聞性不但離塵,而且離根,即使我們聾了、耳朵塞了,我們亦有聞性;聞性迥脫根塵,「終不」能說「離」了根、塵就「無」聞「性」。

如重睡人眠熟牀枕其家有人於彼睡時擣練舂米。

如人在「牀枕」上熟「睡」了,「其家有人」這時「擣練舂米」。以前沒有肥皂,洗衣裳便是將衣裳放在石上,用木頭把骯髒打出來,名為「擣練」,現在北角還有人這樣的洗衣裳哩!「舂米」大家都知道了。

其人夢中聞舂擣聲。別作他物。或為擊鼓。或為撞鐘。

「夢中」睡得爛熟的人有眼不見,有耳不聞,雖然其六根閉塞,全都不起作用,但那只是耳根在睡,合了起來,聞性並沒有睡。這人不靠耳根仍能聞聲,耳識卻昏寐了,便把「舂」米、「擣」練之聲「別作」「擊鼓」、「或」是「撞鐘」的聲音。

即於夢時自怪其鐘為木石響。於時忽寤遄知杵音。自告家人我正夢時。惑此舂音將為鼓響。

「木」是擣練,「石」是舂米,這人醒後馬上知道,「杵音」原是擣練木頭的聲音。他便「怪」責「自」己,為何在夢中把鐘聲當為「木石響」,又把「舂」米之「音」「惑」為擊「鼓」?

阿難是人夢中。豈憶靜搖開閉通塞。其形雖寐聞性不昏。

人做「夢」時六塵、六根已離,「豈」有「靜搖」或「開閉通塞」?但睡覺只是六根的「形」睡著了,「寐」了,那時六根休息,聞性仍舊存在,「聞性不昏」,聞性不會跟著一起睡。

縱汝形銷命光遷謝。此性云何為汝銷滅。

「縱」許你的命根斷了,「形」又「銷」了,你「命」根的「光」「遷」移「謝」落,聞「性」都還存在。聞性怎會因形銷命謝而「銷滅」呢?死後若無聞性,做佛事加持王就不能一心召請孤魂來受甘露味了!可知聞性是成佛之因,我們應以此不生滅的因心,以求如來常住的果覺。

以諸眾生從無始來。循諸色聲逐念流轉。

一切眾生「無始」劫「來」,個個都歡喜逐「色」逐「聲」!「循」即順也,「逐念」是六識起惑作業,所以「流轉」生死苦海。

曾不開悟性淨妙常。

六根循逐六塵是「不」會「開悟」的,六識流轉生死亦「不」會「開悟」。我們的聞「性」清「淨」,微「妙」「常」住,開悟的人便知道了;那些逐色聲而貪染、循生死而漂沉的人就不知道。

不循所常逐諸生滅。由是生生雜染流轉。

「不循」即背也。若是背覺合塵,背了「常」的覺,「逐諸生滅」的六識,作罪福、善惡、邪正等「雜染」的業,便「生生」世世「流轉」天、人、阿修羅、地獄、鬼、畜生。

若棄生滅守於真常。

你試觀一觀,妄想是「生滅」,眼識、耳識、鼻識、舌識、身識、意識都是「生滅」;眼根裡的見性,耳根裡的聞性,鼻根裡的嗅性,舌根裡的嘗性,身根裡的覺性,意根裡有知性,這些則名為「常」。假如你懂得用功,能「守」緊根性的「真常」,你就會「棄」「生滅」的六識。

這個「守」字不容易,禪宗大德就是靠這個「守」字,他們認識見性、聞性,所以能夠守著它。見性、聞性你都不認識,你怎樣去守?古人說:「修行無別修,只要識路頭,路頭若識得,生死一時休」,這就是能夠守了。

修行不要用妄想來修嘛,妄想即是分別心。妄想是生滅,分別心又是生滅,生滅的因怎會結常住的果?它只可以結生死的果;所以你一定要「守於真常」,真常是我們的性,你見回自己的性就去守著它,只是它不容易見,個個都不懂得守真常。假如你去參學,讓你碰到善知識,一經他指出這個性是在那個地方,你悟過來就懂得會守。有僧問馬祖:「甚麼是佛?」馬祖答:「即心是佛」,他馬上悟道,之後回去住茅蓬,一住幾十年,這個便是「守於真常」了。

常光現前。根塵識心應時銷落。

若能守真常而棄生滅,生滅漸滅,真常漸漸圓滿,「常光」亦漸漸增長,常光是我們那點的靈光,亦即聞性。聞性非父母所生的遺體,亦非六塵之境,更不是六識的妄想,在眼曰見,在耳曰聞,在鼻嗅香;真常能夠發光,它得要發光才成,真常一發光「現前」,浮塵「根」、「塵」和「識心」三個便「應時銷落」。

想相為塵識情為垢。

「想」是妄想,妄想的「相」屬於六塵,我們想六塵的相,故名之「塵」。「識」也是想,識的「情」則屬六根,是名為「垢」。

二俱遠離。則汝法眼應時清明。云何不成無上知覺。

外離六塵之塵,內離六情之垢,「二俱遠離」,六識無塵無垢就會轉過來,如是轉識成智,「法眼」現前,「應時清明」。我先說個公案給大家聽聽。

梁山禪師座下有個園頭,雖然梁山天天升座說法,這個園頭從來都不去聽。有些年紀輕的僧人便對他說:「你不要老在種菜嘛,和尚說法,你來問法,讓我們也可以得些利益。」「若我去問,恐怕問到他落座哩。」「種菜淋肥你就懂!你滿腳牛糞,怎問到和尚落座?」果然園頭明日洗淨雙腳,穿袍搭衣持具,待和尚升座,他便去頂禮:「請問和尚,客塵易伏,家賊難防時如何?」山答:「識得不為冤。」家賊就是六識,人人皆有分別的識心,我們首先要識得六識,它像小猴子一樣,識得它便不會生出來。「識得後如何?」「貶向無生國裡。」「無生國是不是我們安身立命處?」和尚答:「死水不藏龍。」「如何是活水裡龍呢?」「興波不作浪。」雖然無生、無不生,還要修六波羅蜜才可以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,修的時候也不要著相,要離相,那就是興波不作浪。

園頭再問:「和尚和尚,忽然傾湫倒嶽時如何?」傾湫倒嶽是一條下大雨的大龍,這個是不能避的了,梁山果然被他問到即時落座,把住云:「闍梨,莫教濕著老僧袈裟角。」

你看,我們的六識雖然不好,但如果離了六根、六塵,六識就會轉過來,轉識成智,那時便不叫做識,而叫做智慧了!第六識轉為妙觀察智,你的「法眼應時清明」,即見諸法的實相,這就是成佛之因,「云何不成無上知覺」哩。

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

首楞嚴經卷第四完